“小姐小姐,你快看誰來了。”


    竹泯正在房間內繡著花樣子,聽見小嬋的聲音抬起頭,便看見一位婦人正從外麵走進來。


    “姨母”竹泯一聲驚唿,放下手裏的花樣子便衝著婦人撲了過去。來了一個熊抱。


    “哎呦,都這麽大人了,姨母可抱不動了”夫人笑著推開她,可是手卻沒舍得鬆開。


    “姨母,你怎麽來了?你都好長時間沒來看泯兒了,你可想我?”竹泯撅著嘴跟著姨母撒嬌。


    看著竹泯撅著小嘴,一臉的孩子氣,柳蓮心裏軟的一踏糊塗,這孩子打小就跟自己親,自從姐姐去世後,更是拿自己當親生母親一般,而她也早已將她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寵愛。生怕她受一點點委屈。


    “來,快讓姨母看看,瘦了沒有?”看到竹泯手臂上早已結痂的傷口,柳蓮眉頭一皺,“這是怎麽迴事,怎麽傷成這樣?”


    看姨母那麽緊張,竹泯不露聲色的推開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姨母,這是我和下人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刮傷的,早就已經好了。”


    “你這個丫頭啊,一個女孩子跟人家學什麽舞刀弄棒的,難不成以後還要上陣殺敵不cd是你爹害的”柳蓮嗔怪道。


    “是是是,都怪爹爹,姨母不要生氣了,姨母生起氣來都不好看了呢。”竹泯繼續撒嬌


    “這個孩子,姨母都快四十了,還能好看到哪去”


    “真的真的,姨母本來就好看嘛。


    聽著竹泯的話,柳蓮隻當她是在哄自己,可也笑的非常開心,


    其實真的不是竹泯在哄柳蓮開心,柳蓮今年三十四歲,可是保養得非常好,身材纖細,皮膚白皙,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尤其是一雙顧盼生輝的大眼睛分外動人,笑起來彎彎的。特別好看


    竹泯看著柳蓮笑彎的眼。心中一暖,其實娘也有這樣一雙大眼睛,笑起來也這樣彎彎的。娘死的時候她已經六歲了,娘的一顰一笑她都記得,她還記得,就是這樣一雙眼睛,看著她的時候好像整個個世界都是溫暖的,可是,她再也見不到娘了,想著想著,眼睛竟有些泛紅。


    “泯兒。泯兒?”竹泯迴過神來便看見柳蓮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己。忙收了情緒,岔開了話題,拉著柳蓮的手就往塌上走去。


    “姨母,這次迴來就不走了吧?”頭躺在柳蓮的腿上,竹泯又問道,這可是竹泯最關心的問題,也許是從小娘親不在自己身邊的原因,竹泯特別依賴柳蓮,總覺得隻有她在,這個家才算個家,爹也不會一直冷冰冰的板著臉。


    “嗯,會多住一段時間”柳蓮的臉上也有著莫名的欣喜,佯裝鎮定的迴答道。


    竹泯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開心的一個骨碌從柳蓮的腿上爬起來,一把摟住柳蓮的脖子歡唿:“太好了,姨母”


    看著她像個孩子雀躍,柳蓮也不自覺的跟著笑了起來。


    “對了姨母,你來府中可曾見了父親?”麵對竹泯的突然發問,柳蓮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還沒有呢,想著先看看你再.......”


    看著柳蓮瞬間尷尬的表情,竹泯心中一陣難以名狀的酸澀撲麵而來,定了定神,還沒等柳蓮說完,竹泯就接著道:“姨母,走,我帶你去見父親。”


    “不......不用了,一會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柳蓮推脫道。


    “剛好我也沒事,正好一起去見見父親,走啦”不顧柳蓮的反對,竹泯挽著柳蓮的手臂便向落雨軒走去。


    書房內,竹琰對著一幅剛畫完的仕女圖出神,畫上的女子不施粉黛,一襲長發被束成一個高高吊起的馬尾,沒有繁重的衣裙,一身鎧甲,一把長劍,立於梅花樹下,花瓣落在她的肩上,美的讓人窒息。


    竹琰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畫上這樣一幅畫,有的時候是女子一人舞劍時的樣子,有的時候是與一個粉妝玉砌的孩童玩鬧的場景,更多的時候是她鳳冠霞帔,對著他莞爾一笑。


    畫上的女子正是竹泯的娘親,柳落,世人都知道竹老將軍善用鞭,可是唯一的愛女擅長的確是劍法,而且行雲流水出神入化。


    殊不知,竹泯一身武藝,從來不是來自於她的父親,而是來自於她娘。竹琰的嶽丈柳亦文曾經是翰林院的一品大學士,也算是文官中的中流砥柱。柳亦文一生隻娶一妻,膝下無子,隻有兩個女兒。


    說起來,柳亦文家代代以文為主,柳夫人也是書香世家的千金,可是柳落卻從小就喜歡舞刀弄劍,性格與柳亦文和柳夫人大相徑庭。被柳亦文罰了多次都無果。無奈柳亦文隻好請高手輔導柳落劍法,再加上柳落長大以後自己出去闖蕩,拜入名師門下。成親後又隨著竹琰東征西討,這劍自然使得隨心所欲,出神入化。


    而柳蓮雖然與姐姐柳落幾位相像,可這性子,卻像極了柳家夫婦,恬靜嫻熟,溫雅含蓄,自小就熟讀四書五經,是遠近聞名的才女。


    柳家兩位女兒,一個是巾幗風姿,一個是宛丘淑媛,一文一武,一時也是佳話。


    “姨母,我今天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竹泯挽著柳蓮的手邊走邊道。


    “好,那今天姨母就親自下廚給你做糖醋排骨。”柳蓮一臉寵溺的說道。


    “真的嘛,太好了,我還要吃辣子雞還有紅燒魚,還有還有,我還要吃......粉蒸肉”竹泯一臉雀躍。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你這個小饞貓,看吃胖了嫁不出去怎麽辦。”柳蓮點著竹泯的鼻子調笑她。


    “嫁不出去我就像姨母一樣終身不嫁,一輩子自由自在。”聽著竹泯孩子氣的話語,柳蓮一聲苦笑,看向書房的的眼神裏都有些意味深長。


    如果能得所愛,誰又願意一生孤苦呢,唯有愛而不得,才會一生執著吧。


    柳蓮笑而不語,低著頭快步向書房走去。


    “爹,姨母來了。”竹泯推門而進,竹琰還未來得及收起情緒,被直接進來的兩個人弄的一愣,但很快便恢複過來了,淡淡的應了一聲,便收起了桌子上的畫,小心翼翼的放入旁邊的大箱子裏。


    竹泯感覺到了屋裏尷尬的氣氛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笑嘻嘻的說了一句“泯兒退下了”就轉身出去了。


    直到出了房門很遠竹泯臉上的笑容才淡淡的褪了下去,她不是不知道姨母的心思,從娘過世姨母來家裏照顧她開始。她就知道了,那時候父親傷心欲絕,整日在母親靈位前醉生夢死,她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瑟瑟發抖,是姨母陪在她身邊,照顧她,給她溫暖。


    那時候的姨母還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娘的去世對於她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可是她卻一手扛起了這個家,料理娘親後事,處理府中事務,她和爹爹的事更是親力親為,一手打理。


    可是就在自己把她當成自己最親的人的時候,她卻看見了那樣一幕。


    她還記得,那晚,爹從外麵喝的醉醺醺的迴到家裏來,對著母親的牌位痛哭,那時候爹爹也才三十幾歲,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可是母親的死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老了十歲,胡子拉碴,發絲臨亂,身旁還有兩個散落的酒瓶,喝醉了就砸身邊的東西,卻獨獨沒有砸母親的牌位,隻是死命的抱在懷裏,不肯撒手。


    姨母來的時候靈堂已經是一團糟,父親還是抱著母親的靈位不放,一邊喝酒一邊對著母親說些什麽。


    姨母怔怔的站在那看了父親良久,突然一把奪過母親的靈位扔了好遠,父親就像被激怒的獅子,瞬間爆發了起來,他狠狠地將姨母推出去好遠,才急忙的跑過去撿母親的牌位,可是還沒等碰到就被姨母拉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幕是竹泯一輩子都不想看到的,她一直敬愛的姨母竟然在她母親的靈位前親了她的父親,竹泯吃驚的用手捂住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而父親,在愣了一會之後,竟然在......迴應,過了好一會,像是猛然驚醒一般,父親才狠狠的推開了姨母。踉踉蹌蹌的向裏屋走去。


    姨母哭著從後麵抱住父親,隔了太遠,竹泯沒有聽到她說了些什麽,父親也隻是掙開她的手,頭也沒迴的走了,留下姨母一個人在靈堂哭泣。


    而此時的竹泯腦中已經一片空白,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迴過神來,靈堂裏已經沒有人了,隻剩下母親的靈位在地上孤零零的躺著,她走上前去,用袖子擦了擦母親的牌位,小心翼翼的擺上靈台,在母親靈前坐了一夜。


    她不是沒有怨過,恨過,那是母親的親妹妹啊,母親屍骨未寒,她竟然就在母親靈前親了自己的姐夫。可是這麽多年,姨母對她的好,對父親的感情她都看在眼裏,而父親,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畫上的女子,眉眼間早已不是母親的影子。


    而她,她明知道姨母為了父親發誓終身不嫁,而父親遲遲不肯接受姨母除了對已故母親的愧疚,還有著她的原因,可是她什麽都不想去說,什麽都不想去做,她可以不怨她,可以不恨她,可是原諒她真的做不到更多。


    書房裏


    柳蓮看著竹琰淡淡的沒有任何欣喜的臉,心中的失落一閃而過,之後便是無止的心痛。這麽多年了,他還是如此拒人於千裏之外。


    這世間千萬女子,隻有姐姐能走進他的心裏。任憑她努力這麽多年都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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