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卿雖然開過玩笑,說過救世主一類的話,但那確確實實也隻是開玩笑而已,說說就算了,誰還能真的當真不成?


    結果沒想到這句話倒真是一語成讖,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老天爺還真是給寧卿弄出了拯救世界的重任,而且完全沒有征求當事人的意見,愣是把這個大帽子直接扣到了寧卿的頭上。


    啊,拯救世界什麽的,誰想做誰去做好了,救世主這個頭銜,誰想拿去誰拿去好了,幹什麽非要安在他一個胸無大誌的人的頭上?


    甭說是拯救世界這麽蛋疼的活計了,就是成仙成聖、證道長生什麽的,他寧卿這麽懶散的人都覺得麻煩。和別人不一樣,反正他完全沒有非要活個天長地久的念頭,隻希望能夠鬆鬆快快的度過這一輩子罷了。


    看看,就這麽簡單的一個願望,竟然還有人/“人”看不過眼,非要把他往英雄的路上推,上趕著添堵,簡直是……不知所謂!


    心塞塞的寧卿情緒激動之下,就忘記了控製契約,導致寧漸很快從他紛雜的念頭中窺破了真相,一時間也有些驚駭。


    不過作為修真界本土人士,寧漸的思維到底比寧卿更加貼合實際,對於各種劫難和救世主的事情,接受度也更高,反倒是比猜到真相的寧卿更快冷靜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很理解寧卿現在的觀念,甚至弄不清楚他對“救世主”這個詞的調笑和嘲諷從何而來,但他又不傻,很輕易就能分辨出寧卿情緒中的漠然大於激動。


    不得不說,這讓寧漸這個純粹的修真界本土人士十分困惑,至少在寧漸本人的觀念裏,救世主和應劫者的概念是等同的。


    或許單單隻說應劫者三個字,概念並不是特別清晰。具體一點來解釋的話,便是每逢修真界天地大劫,不管是打著自救的名號也好,還是從更為根本的角度來講,總會出現那麽一到幾個力挽狂瀾的存在,這些人就被稱為應劫者。


    隻要一個大千世界還沒有徹底走向死亡,那麽天地大劫中,並還會有應劫者出現。這些人雖然在劫難中會麵對無數危險,但隻要能挺過這一關,收獲同樣也是非常豐厚的。


    修行之路,千難萬險,便是沒有天地劫難存在,修士們麵對的境況也未必能好上多少。甚至更多的人因為沒有背景或是運氣,麵對的險阻並不比應劫者少上半分,而最後的收益還不到應劫者的十分之一。


    有句話說的好,富貴險中求。修士們所求的雖然不是富貴,可萬變不離其宗,有如此大的利益在眼前,他們如何不會為之瘋狂?就算有些危險又能怎麽樣呢?難道他們修道就不危險了嗎?在同等的條件下,他們自然會選擇收益更高的那條路。


    寧漸打小在修真界長大,他的思維自然也受到修真界本土的影響,並不明白在現在社會遭受了無數“孤膽英雄”“世界天天毀滅,倒黴的首先都是米國國都”荼毒的寧卿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


    寧卿延攬的把這種不靠譜的理由告訴寧漸,隻是對寧漸這種突然插話討論的行為義正辭嚴地表示了譴責:“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下迴吱聲前能不能先提個醒?好歹也得讓我有心理準備啊!”


    寧漸微妙地感覺到自己遭受了嫌棄,卻不敢就此和他家主子掰扯,因為他總覺得如果現在反駁了自家主子,一定會受到言語的猛烈抨擊,然後不到幾分鍾他的話題就會被歪樓,再也扯不迴來。要是放在平時,他一定很樂意這樣縱容自家主子,可現在是什麽時候?哪裏能分神做這些。


    默默把所受的嫌棄全部咽進肚子,寧漸執著於寧卿之前提起的話題:“若僅是《秘典》,我尚有其他想法。宗門對師兄寬容,應是前人有所鋪墊。”


    出身於修真界本土的寧漸,當然比寧卿更加理解《秘典》的特殊。他既然能把這樣的猜測說出口,那麽心中至少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這個問題上,寧漸本人都沒有寧卿有信心,所以寧卿隻聽了一耳朵,就更加傾向於寧漸的猜測這種事情,也是非常正常的了。


    講道理吧,寧漸對寧卿這種信任是十分受用的,尤其是在他的心思有所轉變的時候,這樣的信任更讓他受到了鼓舞。但是同時,他對這樣的信任也有點心虛。


    要是他仍處於實力鼎盛的時期,那猜錯了也就猜錯了,反正他的實力放在那裏,總是能轉圜一二,再不濟也能護著寧卿,不讓他受到嚴重的傷害。


    可現在的寧漸哪有這個底氣呢?尤其是在前麵還放個數次錯誤的情況下,他對自己的猜測信心更不足了。


    寧卿知道寧漸的心思,不免和他解釋道:“但是你前麵的發現也沒有錯誤啊,隻是在推測結論的時候有點小問題。不過這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你覺得我是那種沒腦子,根本不去想事情的人嗎?”


    寧漸根本就不會去說自家主子的壞話,聞言當然是否認道:“師兄聰慧,我所不及。”


    反正寧卿早就習慣了寧漸這種他“說啥啥對,說啥啥好”的態度,加上他又自戀非常,竟然壓根兒不覺得寧漸這樣拍馬屁有什麽不實之處,還很淡定地點點頭道:“你看,我的能力你也知道,所以根本就不用擔心,做判斷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講真,這也就是寧卿、寧漸師兄弟兩個才能如此大言不慚,把不要臉當做一種情|趣,但凡是葉浩淵或者其他人在這裏,聽到這樣的話,都要嘀咕一聲“太自戀”了。


    嗯,當然秦澤和妞妞也是要除外的,以寧卿的邪性,這兩個不僅僅被他當作背鍋俠的存在,也早就叫他影響的不怎麽對勁了。現在看著好像還隻是幫親不幫理了一點,可要是時間長了……搞不好又是一個個寧漸呢!


    不過就是這麽大言不慚的話,倒是讓寧漸徹底安了心,繼續對寧卿說著自己的推斷:“我雖非玉韻人士,卻亦遊曆過其他大千界,對天地大劫亦有幾分想法。”


    “宗門如今四平八穩,並未像我曾經所見般殫精竭慮,便可知即便玉韻有劫,劫數也不足以動搖根本,應不至於引得宗門方寸大亂。”


    言下之意,就是寧漸覺得世界應該還到不了毀滅的地步,禦虛宗能如此容忍《秘典》的原因,最可能還是寧卿的前輩們做了什麽。


    寧卿其實也有這樣的感覺,隻是他的理由和寧漸有些不同罷了。說真的,在寧卿看來,一個人拯救世界什麽的、孤膽英雄什麽的,其實都是很讓人無語的事情。


    你說這麽大個世界,那麽多的劫難,光靠一個人拯救,真的能拯救過來嗎?而且就算個人的能力真的能達到這個程度,難道其他人還都是鵪鶉不成,隻會嚶嚶哭泣著,等待英雄來拯救?


    別鬧了好嗎?能踏上修行之路的修士,哪一個都不是這麽軟弱的人。比起別人的拯救,他們應該更相信自己的自救吧!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自己的前輩都有哪些呢。”寧卿想了想,倒真是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個重要的問題,忍不住扶額道,“沒有調查清楚,是我疏忽了。”


    寧漸道:“並非師兄之過。前人如何,於此修真界,與後輩幹係並不大。隻無甚惡意,麵上過得去也便是了。”


    對於寧漸習慣性地給自己開脫,寧卿其實都有些麻木了,根本沒有多餘的反應,隻道:“話是這麽說的沒錯,可如果連前人做了什麽都不知道,像咱們這種運氣……說不上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的人,很容易陷入被動的。”


    寧漸這下子也說不出話來了。不用說什麽運氣說不上到底好不好,寧漸其實也是心知肚明,他的運氣就是不好,寧卿倒是比他強出許多,可是那些運氣帶來的同樣也是麻煩。


    逢兇化吉、遇難呈祥,聽起來多麽美妙的詞啊,可這些毫無疑問是建立在“兇”和“難”的基礎上。如果嚴格計算起來,這到底是好運還是黴運,還真是特別難說。


    對於運氣這種問題,寧卿當然也是不想發表意見的,於是幹脆直接岔開話題道:“所以說起來,調查上一任傳承者的事情就變得勢在必行了。”


    這是正經話,寧漸當然不會反駁,寧卿感覺到對方的讚同,隔著一道洞府門繼續和他商量:“不過說起來這件事情也不是特別緊急,咱們可以從秋潭古城迴來之後再做。反正現在扮演鍾冷聞的最大難題已經沒有了,當務之急是趕緊趕去百明城。”


    寧漸自然也讚同道:“師兄所言有理,我二人確在路上耽擱已久。”


    兩個人達成了共識,寧卿又抓緊時間把其他的法術練了個大概,突然發現因為他本身打破了桎梏,又對《秘典》有了更深的理解,竟然連靈根都可以偽裝了。


    這下又一個破綻不再,寧卿感慨了兩句,借助宗門的力量安排了一段因果,給鍾冷聞對碎星死地一事感興趣做了鋪墊,這才帶著寧漸千萬裏奔襲,絲毫不帶停歇地向著百明城趕去。


    與此同時,他的消息也經過禦虛宗在外的網點,傳到了秦澤的手裏,當天懸劍峰就發出一聲巨響,半個山頭都被一道劍光削平了去,引得門內弟子議論紛紛,行事變得更加謹慎,不敢越雷池一步。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們這些小兵小卒,在這個關頭,還是夾緊尾巴做人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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