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魔修的反應讓寧卿不由氣勢一滯,原本爽快的步伐也變得遲疑起來。


    按道理來說,作為魔修,這人的心理素質應該很好才對,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被兩句難聽話就氣成這樣的軟蛋。哪怕寧卿可能真的戳到了他們的痛腳,他們也不至於就這樣被嘴炮幾句直接倒下了。


    物有反常必為妖,看到這人的動作,寧卿的第一反應就是其中有詐,於是剛剛的興趣缺缺一下消失了,寧卿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十分謹慎地警惕著。


    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這名魔修倒下之後,就再也沒爬起來,口中艱難地“你、你”了兩次,連個完整的句子也沒能說出來,就腦袋一歪、眼睛一瞪,砰得一聲炸開了。


    滿天紅紅白白的液體迸濺而出,染紅了這名魔修倒下的土地,也濺在另外一個魔修的身上,把呆愣在原地的人喚醒過來,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


    這聲嘶力竭的尖叫連綿不絕,炸裂在寧卿的耳畔,震得人頭腦發木,給寧卿帶來了極大的困擾,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兩步試圖逃避寧波的攻擊。但聲音的速度顯然要比寧卿的潛意識反應快,他還沒有站穩身子,另外的那個魔修便也砰得一聲從中間爆裂開來。


    又是一陣帶著腥甜的血雨,這次雖然沒有了尖叫聲,可寧卿依然茫然,在這可以稱之為真正腥風血雨的景象裏,眼神愣愣地看著前方,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是好了。


    眨眼間,兩個敵人全部死亡,寧卿卻不知道這其中到底出現了些什麽問題。


    他這個人本來就是嘴巴停不下來的類型,後來又得了《秘典》這樣的功法,戰鬥中更是垃圾話一車連一車地翻滾,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戰鬥方式。現在要是讓他和別人一樣,集中精神沉默地戰鬥,他恐怕還適應不了呢。


    可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戰鬥中愛用語言幹擾敵人有什麽奇怪的,哪有凝神修士連這點風浪都經受不了的?


    能夠在這樣殘酷的修真界活下來,哪個修士不是身經百戰,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戰鬥風格?完全稱得上百毒不侵,就算一兩句話說得再難聽,又怎麽會讓經曆了無數年月的修士為之自爆?


    想想他的同門,那可沒有誰因為他的幾句話就反應這樣激烈,說白了還是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天底下可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喜歡這麽做,魔修更是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對戰的時候口出狂言那才真正是常事。


    然而現在,卻有兩個魔修因為他的幾句話在他眼前自爆了。


    寧卿第一次震驚到無言以對,或許還有一點茫然失措。他的腦子甚至一下子轉不過來彎兒完全沒有辦法為眼前的情形找到合理的解釋。


    他想要問寧漸,但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是過於緊張還是太過激動,竟然喉嚨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麽”迴蕩在寧卿的腦海裏,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但實際上不過是一瞬罷了。


    在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自顧自發愣的時候,寧漸便已經現出元靈,悍然出手。


    一點劍光快若驚雷,順著一個寧卿看不懂的軌跡奔出,在虛空中隱去。


    這一連串兔起鶻落的動作,驚醒了還在迷茫中的寧卿,終於讓他能開口說出一句話:“為什麽?”


    寧漸如何能不清楚寧卿呢?他知道他有很多事情想問,但眼下不是說話的時候,於是隻淡淡答了一句:“雖是散修,卻未必沒有背景。”


    寧卿被這話一提醒,腦子這才開始轉起彎兒來,當即想到了那名魔修的噬魂旗,臉色微微一變,立刻道:“你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趕緊收拾收拾走!”


    寧卿這句說的可不是虛話,他說收拾收拾,那就真是收拾收拾。


    有一個由魔入道的劍靈,從某種方麵來講,寧卿其實是省了不少事的。比如說毀屍滅跡搜尋戰利品什麽的,根本不需要他出手,哪怕寧漸現在依然沒有實體,也能把這件事情做得很完美。


    當然,其實有過很多這種經驗的寧漸,動作要比寧卿迅速多了,三下五除二就把現場處理好,一點兒他們的痕跡都沒留下,戰利品自然也沒落下半分,全部上交給了寧卿。


    而拿到戰利品的寧卿,已經從剛剛的事情中迴過神來,就算心頭仍然有無數疑惑堆積著,也沒影響到他繼續思考,繼續執行下一步的計劃。


    “你剛剛是在斬斷因果是吧?能保證短時間內不被人查到嗎?”寧卿隻要找迴理智,那智商還是夠用的,一下就猜出了寧漸剛剛舉動的背後深意。


    寧漸有點兒被寧卿小看了,但是也不覺得有什麽不爽,隻點頭答道:“題中之義罷了,必叫他們毫無頭緒可尋。”


    寧漸言辭間都帶著一股傲氣,寧卿一聽就知道他沒有在說大話,心中一喜,微微彎了彎嘴角:“很好,那下麵我們就可以開始‘不知所蹤’了。”


    有了寧漸這樣的專業人士在後麵掃尾,寧卿一路匆匆忙忙也沒有留下任何破綻。


    而隨著那擁有噬魂旗的魔修本命燈熄滅,他背後的靠山在抓狂地尋找兇手的時候,禦虛宗也受到了寧卿的來信,迅速派出了一隊人馬前往傾妖城,查證寧卿來信中所說的信息。


    寧卿不會上報假信息,他的感覺又向來比較準確,所以最後的結果也很顯然,那位楊柳大妖並不能逃出禦虛宗的手掌心。


    與此同時,知道了那魔修最後出現的地點是傾妖城,他背後的靠山也趕到傾妖城,滿心怒火地打算把“罪魁禍首”找出來給那魔秀報仇,結果不出預料地遇到了禦虛宗的人,也被順手捉了起來。


    對著隔壁牢房嚶嚶哭泣、鬧著要找自家男人的楊柳大妖,這倒黴蛋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反正他們魔修和道修一直不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到了對方的地盤上,誰被誰收拾了都不奇怪,就是甫一照麵就被擒住有點丟臉,又被和個小白花妖修關在一起有點兒蛋疼。


    哎呀,我的媽呀!讓他上刀山下油鍋他都不怕,可是讓他麵對這樣惱人的、連綿不斷的哭包……我不知道投胎轉世了沒有的媽媽,請你帶我走吧!


    倒黴蛋含著淚,望著牢房外的一小片天空,第一次覺得活在世界上也不是什麽好事。


    而被楊柳大妖一直惦記著的男人,卻在看到一個牌位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絕望的氣息。


    站在他身邊的秦澤神色淡漠,眼中無悲無喜,仿佛不是在麵對一個關鍵的知情者:“如今,你卻沒話要說了麽?”


    正大光明在宗門眼皮子底下把自己搞失蹤的寧卿,卻不想被他坑了的一群人一樣苦大仇深,反而因為甩開了一個大□□煩而歡欣雀躍,就像一頭脫了肛的野驢四處撒歡,就差沒有日天日地了。


    可以,這很活潑。完全不覺得他家主子這樣脫肛的浪法有什麽不對,寧漸甚至暗暗點了點頭,覺得寧卿這麽快活還是挺不錯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寧漸甚至覺得這樣不用想東想西、每天算計來算計去的自家主子,在一陣脫了籠頭的撒歡兒之後,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不少。


    果然出來走走還是有好處的,起碼他家主子看著就健康了不少不是嗎?還不用天天麵對礙眼的葉浩淵和寧錚,這個點子硬是要得!


    你永遠都不知道一個蛇經病,自由地犯起病來,會浪到什麽樣的程度;更沒有辦法去推測,在沒有藥的情況下,他們能作出什麽樣的奇思妙想來。


    反正寧漸是萬萬沒有想到,寧卿在幾天前,還對截殺他們的兩個魔修自爆之事充滿了震驚,因為弄不清原因整個人都有點掉智商,在浪了幾天後,早就把這個問題拋在了腦後,反而一本正經地琢磨起換身份玩的事情。


    “其實這是我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寧卿已經帶著寧漸趕到下一個城池歇腳了,一邊坐在房間的床上清點戰利品,一邊和寧漸解釋著,“改頭換麵,更方便我們隱藏身份。”


    寧漸麵無表情:“師兄以前易容便是改頭換麵。”


    “以前那叫無中生有,隨便易個容虛構個假身份,是很容易被人看出來的。”寧卿辯解道,“就算現在再折騰一個身份,有背景有經曆什麽的,隻要是假的,就很容易被看出破。”


    寧漸還是麵無表情:“鳩占鵲巢也未必沒有缺陷。”


    寧卿還在努力說服寧漸:“隻要找到了合適的身份,那必然是事半功倍不是嗎?隻要操作得好,真身份比假身份更容易取信於人。”


    寧漸仍舊麵無表情,巍然不動,眼神卻落在寧卿那數量龐大的戰利品上,意思萬分明顯:“那若是沒有找到合適的身份?”


    寧卿臉皮厚得堪比銅牆鐵壁,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寧漸這種諷刺有什麽殺傷力,甚至揚起了一個燦爛的微笑:“實驗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們當然要多多試驗啦~”


    萬般無賴隱藏在一個輕挑的尾音之中,明明是在好好的講道理,可聽到這最後一聲宛若呢喃的語氣詞,一波三折的音調還是讓寧漸渾身酥麻。


    明明沒有實體,可是一陣顫栗自胸口升起,眨眼間便蔓延至全身,寧漸就這樣呆在原地,僵硬得仿佛一尊木雕。


    許久,許久,才迴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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