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狗剩從來都不是怕事的人,他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件法寶的詭異。


    真要說起來,作為靈寶出身的寧狗剩對法寶的感知絕對比一般人更加敏銳,再加上他本身所修的功法也比較特殊,在有相似之處的法寶這方麵,他是絕對不會看錯的。


    再說寧狗剩的境界擺在那裏,能讓他忌憚、說出一句詭異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麽好相與的玩意兒,而且說不定對寧卿的害處更大。


    寧狗剩就是這麽樣一個性子,寧卿也清楚的很,當下便先不提其他,細細詢問起寧狗剩說的話來。


    寧狗剩一點隱瞞的意思也沒有,有的時候遇到詭異的事件,還是早做準備為妙,故而便道:“賀家此番前來之人手中鑰匙為真,清塵派為假。賀家人以清塵派手中法寶為媒介,鎮壓真品,是以至今清塵派仍未知道此乃騙局。”


    按照現在的情況算下來,賀家後人的本事還真不算小,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能通過這些推測出來。但是因為那件法寶的存在,眼下棘手的反而不是他,是清塵派的人。


    “清塵派手中法寶壓製賀家手中鑰匙已有時日,氣息略有勾連。此物雖與主人氣息不同,仍能在壓製鑰匙之餘引來我殘骸震動。”寧狗剩說得平淡無比,寧卿卻聽得心驚肉跳。


    不知道是不是還嫌刺激不夠,寧狗剩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沒有停下,接著道:“我本體為劍,對氣息感知遠超常人,是以清楚此法寶對殘骸吸引與主人喚醒我之時相似。”


    話到這裏,完全不必再多言,寧卿能夠明白寧狗剩在擔憂什麽,又到底想說什麽。


    如果一切真的就像寧狗剩說的這樣,那麽清塵派手中的法寶的確太邪門了。


    寧卿能喚醒寧狗剩,仗著這就是他的特殊來曆。如果沒有前世這份特殊經曆,寧卿身上也就沒有什麽特殊之處了,更遑論吸引到寧狗剩和《秘典》呢?


    現在清塵派的法寶不知道通過什麽樣的法門也有了這樣的能力,無疑是在給寧狗剩增大控製殘骸的難度之外,為寧卿操縱法寶施展法術等等,也添上了一分不確定。


    更準確一點來說,寧卿煉製驚堂木的時候寧狗剩也跟著,更別說後麵在試驗和練功的時候也一直是寧狗剩陪練,他對驚堂木的了解一點也不比寧卿少。有了這樣的前提,寧狗剩的話就基本代表著清塵派的法寶一定會對寧卿這邊有影響,隻是影響有多少還不太能確定罷了。


    這的確是一件非常嚴肅的大事,寧卿的神情也不由自主地凝重起來。


    清塵派手中的法寶這麽邪門兒的話,他也不敢隨便去試探什麽了。到時候一個弄不好,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是吃力不討好。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寧卿覺得自己非常不甘心。


    是,他是很忌憚清塵派的人,可就是因為這份忌憚,讓他迫切地希望能做點什麽落實一下情況,也好讓自己安心。


    可惜眼下他不能輕舉妄動,就算擔心清塵派和賀家從小千界出去之後實力大增,也不敢在這個關頭一個人去和那麽詭異的家夥硬碰硬。


    種種情緒過後,寧卿很快生出一點好奇。不過這一點好奇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的決定,他還是放棄了和清塵派互杠的打算。


    寧狗剩的殘骸可是才找迴來,這麽重要的東西自然不容有失。


    寧狗剩很快明白了寧卿的想法,不由得沉默下來。


    就像他把寧卿放在心上一樣,寧卿也把他當做最重要的家人,不可能為了別的事情把他置於險地。


    也許寧卿在很多方麵都挺自私的,可當這種自私是出於對寧狗剩的關切之時,寧狗剩就會無比感動於這份用心。


    寧狗剩以前過慣了險惡日子,對這樣的溫情抵抗力比較低。本來他被寧卿喚醒之後就對寧卿帶著點天然好感,相處久了發現寧卿這樣對他好,就越發地喜歡這種感覺,彼此體諒之下兩人自然是越來越親近。而親近了,就會更加為對方著想。


    “主人不打算繼續追查?”寧狗剩對寧卿也是挺了解的,所以他能想象寧卿的憋屈、寧卿的擔憂甚至寧卿的好奇。


    寧卿搖搖頭道:“還是算了,雖然我挺擔心他們從這裏拿到了鑰匙之後會作妖,但是以後又不是沒有機會,沒必要非爭眼下這一點點。”


    顯然,寧狗剩覺得如今他這個記憶還沒全恢複的狀態,寧卿比他的考慮更周全,於是在弄清楚寧卿的想法之後,覺得這擔心還是很有道理的,立刻便瞞著寧卿起了袖中課。


    寧狗剩的袖中課非常準,這算是他的看家本領之一了。既然是拿手本事,哪怕起卦有點倉促,得出結果的速度依然很快。


    袖中課最後並沒有出乎寧狗剩預料,這個結果讓他微微搖了搖頭,望著寧卿的眼睛道:“若是成敗在此一舉?”


    寧卿還不知道寧狗剩起的袖中課,聞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麽,想了想,方才迴答道:“你算過了?除了現在,以後再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對付他們了嗎?”


    寧狗剩道:“機會不缺,然殊途同歸,皆無成功可能。”


    寧狗剩的用詞讓寧卿抽了下嘴角,但是他也沒在這種小地方糾結,隻繼續問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放棄現在這次機會,以後就沒辦法和他們抗衡了?”


    寧狗剩看了眼寧卿,頷首道:“卦象來看,不是他們次次成功,則多年夙願得償,屆時自有東風送他們青雲而上。”


    寧卿聽了這句話,不由沉默下來,好一會才道:“你說的是賀家還是清塵派?算了,不管是哪家都沒差,既然選擇了宗主這個陣營,說到底,我們都屬於敵對,誰崛起了對我來說都不是好事。”


    寧卿做出這樣的結論是一點誇張都沒有的。


    禦虛宗是屹立不倒的幾千萬年甚至上億萬年的大派,門內勢力錯綜複雜,為了利益道統等事情明爭暗鬥不休,其中水渾的跟什麽似的。像寧卿這樣出身不好、沒有任何根基又身負大秘密的弟子,會在禦虛宗內選擇一家勢力投靠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既然選擇了投效,那麽忠誠和能力都成了無可避免的問題。隻有有能力而且被信任的人,才能進入勢力的高層,獲得一定的權力,漸漸才有了自保能力。為了達到這個程度,清楚的自我認知是必不可少的,比如無論何時都要記得自己屬於哪裏、為誰效忠。


    永遠記得自己的位置,才不會在花花世界中迷失;時刻為勢力考慮,才能讓上位者看到屬於自己的忠誠。


    反正寧卿在前麵已經車馬鮮明地擺明了自己的立場,又有葉浩淵秦澤的關係在,知道的人早就把他劃分了陣營。到了這個地步,不論寧卿本身的地位和能力是什麽樣的,有爭端的人該把寧卿劃分為敵對,就會把他劃分為敵對,能坑一把是一把,根本不會在乎他的意誌、修為或者其他。


    笑話,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還指望誰為了敵人手下留情不成?


    所以站隊有利有弊,對寧卿而言是利大於弊,卻不代表一點弊端都不會遇到。為了自保也為了往上爬,寧卿必須適應規則,在別人坑他之前,想辦法規避風險。


    當然,若是在這同時還能坑上對方一把,那就是最美妙不過的事情了。反正大家立場不同,誰也別五十步笑百步了,都心知肚明的不是嗎?


    而且講真的,就寧卿拉仇恨的能力來說,被他懟過的人崛起之後肯定要找他的麻煩。這種恨的人牙癢癢的家夥實力不濟,一般而言,其實就是個軟柿子,不捏他捏誰啊?


    可想而知,為了自己以後的安全,寧卿那必然是要把任何危險都扼殺在萌芽狀態。趁著敵人病就要他們的命,誰還等到對方緩過氣來,再迴頭給自己一刀的?


    “實力,還是實力問題。”寧卿歎了口氣,卻沒因此而自怨自艾,反而有點興致勃勃道,“來啊,不要慫就是幹,誰怕誰!咱們先撤保存實力,迴頭再給他們來一下狠的!”


    寧狗剩:“……”


    等等,這個話真的沒有哪裏不對?前後自相矛盾了吧?


    寧卿乜了寧狗剩一眼,歎氣道:“你傻不傻?雖然說成敗在此一舉,但是就你我現在這條件,有那個能力和人家正麵杠嗎?”


    寧狗剩沒說話,依然處於內心糾結翻滾狀態,沉默地等待寧卿接下來的理由。


    “對,我很看重自己在陣營裏的地位,也挺在意宗門的任務,覺得這和我拜師之後的待遇密切相關,可是這都不是我讓你和我涉險的理由。”寧卿斬釘截鐵道,畢竟比起其他,他還是更加看重亦師亦友的寧狗剩。


    “況且,”寧卿微微笑了起來,“前麵我弄錯了一件事情,現在想起來浪費了那麽多時間真是可惜。”


    寧狗剩有些不解地看著寧卿,寧卿笑眯眯地眨眨眼:“我有那麽多凝神期的同門不聯係,實在是太浪費資源了!至於他們對我在這裏的疑惑……反正情況緊急,幹上架了,他們也就沒空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意識到寧卿準備坑同門轉嫁風險的寧狗剩:“……”


    “哎呀別這個表情。”寧卿聳肩,“不是你說成敗在此一舉嗎?反正這個任務大家都是接了的,一起努努力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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