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靜白和鄂明秋趕迴家裏的時候,隻看到一地血泊以及血泊裏散落的母子倆的肢體,場麵之血腥,讓見慣世麵的兄弟倆都紅了眼。

    鄂明秋嚎叫出聲,抱著兒子的殘軀伏地大哭。

    他是對自己的妻子沒什麽感情,但那也是他的結發之妻,兒子更是他的掌心寶,結果他們現在在家裏慘遭分屍,鄂明秋恨得幾乎想將兇手千刀萬剮。

    鄂靜白也被這一幕驚得雙目赤紅,不過他比鄂明秋鎮定一點,遍尋現場,然後找到了受傷倒地的鄂憐卿。

    她仿佛受盡驚嚇,恍恍惚惚地喊著“不要”“求求你”之類的字眼。

    而本該也在家保護他們的練雪君卻是消失不見,地上有他掉落的長劍和撕破的衣擺,衣擺上還有大片的血跡。

    鄂靜白先入為主,覺得練雪君是追著兇手去了,等搖醒鄂憐卿一問,她渾身打著哆嗦,結結巴巴地說有賊人闖進來大開殺戒,她和練雪君沒能護住嫂子外甥,而練雪君也被那個賊人打傷擄走了。

    鄂靜白大怒,並沒有注意到鄂憐卿閃爍不定的眼神。

    鄂憐卿說賊人是衝著鄂明秋的妻子和孩子來的,他們兄弟倆就覺得應該是和他們結仇的人,可是擄走練雪君這件事有點奇怪,隻是當時血仇蒙蔽了眼睛,他們沒有想太多。

    案發現場的確進行過激烈的打鬥,鄂憐卿這個唯一的目擊證人說了一些模糊的特征,以她的心誌居然說得這麽含糊,其實也是一件很古怪的事情,不過鄂靜白和鄂明秋都被這樁血案刺激得心神動蕩,隻當鄂憐卿也是如此。

    鄂靜白和鄂明秋誓要將這件事追查到底,可是他們查來查去都查不出結果,好像那個賊人是憑空出現的似的。

    鄂明秋的妻子和兒子的死因也有點奇怪,她們似乎是被力大無窮的人撕成幾塊的,身上還有被咬過的牙印,仵作都說是鬼怪作祟。

    與此同時,州郡內部的血案也在升級,從一開始的被放血,過渡成了和鄂明秋妻兒一樣的被分屍啃咬,死者也從流浪乞兒變成了不同階層的人都出現了死人。

    在亂世裏死人是很正常的,但是這個死因就太奇怪了,人人都開始傳說這是妖魔當道而為。

    一時之間,一州百姓家家開始拜神拜佛。

    鄂靜白和鄂明秋漸漸也覺察出不對勁,加上練雪君也是以神鬼之術出名的,他們開始考慮那個賊人是不是練雪君的仇家,或者真的是有什麽神秘的東西在作祟。

    可是漸漸有人撞見了兇手行兇,根據他們描述的特征,竟然拚湊出了練雪君的形象!

    就在這個時候,鄂憐卿忽然消失不見,鄂靜白和鄂明秋大驚,但是在發現她是主動離開之後,內心都有了不祥的預感。

    調查的腳步還在繼續,當他們兄弟倆在一個村子裏找到練雪君……以及護著他的鄂憐卿時,他們就恍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練雪君已經變得臉色慘白,唇色發青,形同鬼魅,咋一看之下宛如惡鬼降世,他仍然保留有意識,看到鄂靜白和鄂明秋的刹那,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仿佛打算束手就擒。

    鄂憐卿卻跪在地上抱著兩個兄長的腿,不讓他們殺死練雪君,斷斷續續地給他們說清原委。

    原來練雪君真的是方外之人,隻是在降服一隻高級僵屍的過程中被咬傷,轉化成了一隻新生僵屍。

    隻練雪君本身就有靈力傍身,暫時能夠抵抗得住嗜血的衝動,可惜好景不會太長,他隻能竭盡餘力幫助百姓斬妖除魔,最後靜靜等死。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會認識一個與眾不同的姑娘,並且愛上了她。

    跟著鄂憐卿來這裏,是他想在自我了斷之前放任自己一次,拒絕鄂靜白的議親,是他不想耽誤鄂憐卿的下半輩子,練雪君已經做好決定,讓自己用僅剩的時間陪伴著鄂憐卿,然後以病逝的形式讓鄂憐卿死心。

    事情的確按著練雪君的計劃發展,他不肯進食,一天比一天虛弱,一天比一天畏光,很快就會虛弱致死。

    可是鄂憐卿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她早就在遊曆的時候就發現了練雪君的身份,一直隱而不說,隻是沒有想到練雪君竟然命不久矣,她在對方陷入昏迷時也喂過自己的血給他,練雪君喝下去之後卻沒有作用,他實在是太虛弱了,鄂憐卿在病急亂投醫之下就走了歪路。

    其實沒什麽所謂的神醫,鄂憐卿隻是想起了自己分析出練雪君的身份時,曾經看過一本介紹邪術的書,裏頭說過一種能夠救治練雪君的辦法,鄂憐卿一生善良,和鄂靜白一起救過無數百姓,就那一次起了邪念,從此就沒能重迴正道。

    ……也許從她動手殺一個人開始,開弓箭就沒法兒迴頭了。

    練雪君如她所願地好了起來,可是隱約猜到內情的他因此痛苦不堪,而且那個邪術有缺陷,讓練雪君對於鮮血的渴望日益加深,最後竟是失了神智,不僅打傷了鄂憐卿,更是殺了鄂明秋的妻子和兒子。

    從鄂靜白他們家裏逃出來之後,練雪君時而發瘋殺人時而清醒絕望,他幾次想要自行了斷,可是都顧慮到愛他至深的鄂憐卿而沒有成功。

    鄂憐卿也很快離家出走找到了他,練雪君求著她殺了自己,鄂憐卿卻是不肯,在他失去神智的時候陪著他去找一些大奸大惡之人來殺,隻是這種事情難以控製,練雪君還是一再大開殺戒,兩個人都陷入了痛苦的循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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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靜白和鄂明秋的到來讓練雪君覺得解脫,他想死,但是鄂憐卿哭著喊著不讓鄂靜白他們動手,悲慟得讓三個男人都心碎不已。

    鄂明秋最先退讓了,說是要瞞下這件事,把練雪君關在隱蔽的地方,隻要作為一郡父母官的鄂靜白定期用死囚“喂養”他就行了,那麽就能皆大歡喜。

    鄂憐卿也忙道這個主意好。

    隻是鄂靜白和練雪君都不同意。

    練雪君是不想用這樣可悲的姿態苟活下去,而且他也受不了自己手上的殺孽。

    鄂靜白則是驚詫於自己的弟弟和妹妹的想法如此大不諱,愕然問:“他殺了那麽多人,其中還有你們的親人,難道不應該伏誅嗎?”

    鄂憐卿遲疑。

    鄂明秋卻冷酷地道:“死都死了,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妹妹不想他死,那他就不能死。”

    鄂靜白被氣得發昏,一怒之下就讓人把鄂明秋和鄂憐卿打暈帶了迴去關禁閉,然後押著練雪君去公開審判。

    練雪君早有死誌,也不願意讓鄂憐卿兄妹真的做下違背良心的事情,當場就認了罪,把鄂憐卿的罪行也一並認了。

    百姓群情憤慨,要求當場燒死這個妖孽,鄂靜白也有幾分惻隱之心,本來還想幫練雪君爭取一個更痛快的死法,或者是讓他再和鄂憐卿見上一麵。

    但是練雪君搖頭道:“就這樣吧,讓她忘了我吧,我是個妖孽,本來就不該蠱惑她對我死心塌地。”

    這句話等於是把和鄂憐卿的關係撇得幹幹淨淨,不讓百姓們遷怒到她,鄂靜白牙一咬心一狠,就讓捕快當場架起了火刑架。

    練雪君在火中慷慨赴死,至死都沒有彎下脊梁,他在火中洗清了自己的罪孽。

    鄂明秋和鄂憐卿得知這件事的時候,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鄂憐卿當場崩潰,幾欲發瘋。

    鄂明秋也對鄂靜白起了怨懟之情。

    鄂靜白對此無動於衷,冷著臉讓他們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想不明白,那就繼續關著禁閉別出來禍害世人了。

    而且鄂靜白也對鄂憐卿怒其不爭,她殺了人,但是他那時候還是有點不忍,就打算過段時間就送她出家,讓她為那些死者贖一輩子的罪。

    就算不能公開處理,鄂靜白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妹妹做錯了事情卻不付出代價。

    鄂憐卿從一開始的崩潰到後來的心如死灰,也不過短短的兩三個月而已。

    鄂靜白見她願意接受練雪君的死了,這才準備把鄂憐卿送去尼姑庵。

    鄂明秋對此激烈反對,他覺得自己的妹妹做錯事也情有可原,而且這件事隻有自家人知道,為什麽不能徇私一次?

    “錯了就是錯了。”鄂靜白說,“正是因為她是我的妹妹,所以我更不能讓她躲開這些刑罰。”

    知法而犯法,才是最難原諒的,明明鄂憐卿熟讀朝廷法律,從小跟著他做正義之事,卻犯下了這樣的錯誤,還連累了不願意墮入黑暗的練雪君以這樣的悲劇收場,鄂靜白覺得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諒解她的舉動。

    鄂靜白和鄂明秋因為這件事而產生了巨大的分歧,鄂明秋痛斥他冷血無情,然後連夜帶著鄂憐卿想逃走,但是被鄂靜白抓了迴來,一個繼續關著,一個直接送去尼姑庵。

    鄂靜白也因為這件事而有點心灰意冷,覺得自己沒有教育好弟弟妹妹,想要辭官,帶著鄂明秋住在尼姑庵所在的山腳下,陪著自己的妹妹一起吃齋念佛。

    但沒等鄂靜白實施這個計劃,鄂憐卿就在尼姑庵裏狂性大發,殺死了在場的所有女尼。

    ——原來練雪君在神誌不清的時候已經咬傷了她,將她也轉化成了僵屍,不過鄂憐卿所知甚多,竟是用各種辦法瞞過了所有人,直到再也壓製不住嗜血的本能,就此一發不可收拾。

    然後鄂憐卿在逃亡的過程中屠殺了一個村的人。

    因為那是她和練雪君原先的藏身之所,但是有人去告了密,把鄂靜白和鄂明秋引到此地,最終讓練雪君自願引頸受戮。

    鄂憐卿本來隻是迴到那個地方想追憶練雪君,卻不經意之間撞上村裏人集中在祠堂裏,求祖先保佑他們不要被報複。

    鄂憐卿當時得知泄密的真相,一瞬間就被絕望和憤怒的心情控製住了,毫無理智可言。

    等她反應過來,周圍已經是屍橫遍野,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不知道誰失手關上了祠堂的大門,誰也出不去,全村人擠在小小的空間裏,被鄂憐卿一麵倒地屠殺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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