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的話音未落,眾人的眼皮子就猛地一跳,尤其是總辦外勤組的組員最甚。

    假設有這麽一個人,化個妝就能變成另一個實質存在的人,那麽不就是最好的轉移禍患的辦法嗎?而且能做到這一點的人……恐怕隻有一個,那就是舒秀桑。

    如果和奇恩見麵,到被收買的司機,更久遠一點的,賀萍芝和賀萍依在賀全床上匆匆一瞥看到的那個人,都不是賀智櫻……

    林映空豁的站了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衝著房間另一頭埋首在各種數據裏的人喊道:“小藍,舒秀桑還在病房裏?”

    “啊?”丁有藍疑惑地應了一聲,手上卻不慢,飛快把電腦屏幕的畫麵切到監控上,“我看看……咦,她病房裏的監控係統失靈了!”

    她果然有影響機器的能力?!

    不等丁有藍分析,封容已經直接開了靈安全局徽章裏屬於總辦外勤組的通訊頻道:“透明人可能要襲擊賀家人,報告你們現在的行蹤和狀況。”

    第一個響起的是祝孟天的聲音:“我和蓉子在住院部一樓,賀家的人想迴酒店休息……該死!賀老太說去洗手間,現在還沒迴來!”

    “小呆。”封容喊了一聲,乘小呆問都不用問,直接起身跳出窗外,在半空中化身白色巨獸,去支援祝孟天和費蓉了。

    這時候出門一輪的林映空已經迴來了,他的表情不太好,“方恩義和賀智辰都暈過去了,賀智櫻沒在房間裏。”

    鄂靜白從徽章裏傳出來的聲音幾乎和他同時響起:“我在賀福的加護病房外麵,這裏暫時沒發現問題。”

    丁有藍先是一愣,然後才判斷出自己該幹什麽,調出監控一看迴放,果然看到賀智櫻突然消失、然後房間裏的另外兩人無聲無息倒下去的場景,方恩義是有所察覺的,但他隻是凡人軀體,一下子就被撂倒了,再看時間,丁有藍道:“三分鍾之前的事情,幾乎和舒秀桑病房監控失靈的時間是一樣的。”

    是巧合,還是預謀?!

    丁有藍在冷凝的氣氛中訥訥道:“剛才我們跟賀智櫻說了賀福差點打死舒秀桑的事情……”

    封容猛地皺起了眉,覺得自己做錯事的丁有藍下意識驚得彈了起來,隨即他就發現部長不是對他皺眉,因為封容調整了徽章通訊頻道,一邊起身一邊道:“冰巧,立刻報告你現在的位置和狀況,收到請迴複。”

    徽章另一頭一片死寂,眾人都變了臉色——狄冰巧單獨在舒秀桑的病房裏!

    封容直接朝門口走去,邊走邊道:“神君你留在這裏,映空和佘巡跟我走。”

    白叢丘沒廢話,安撫地摸了摸佘巡的頭發,“寶貝,勞煩你了。”

    佘巡冷哼一聲,跟著林封二人走了,這隻死白貓還真的以為他那麽大麵子麽,明明是佘巡他自己對透明人感興趣而已。

    等他們一行三人趕到舒秀桑的病房,一打開門就看到狄冰巧半邊身子趴伏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林映空謹慎地放出影獸,迅速靠過去把狄冰巧扶起來,靈力遊走了一圈,他對封容搖頭,“沒事,隻是暈過去了。”

    封容當即鬆了一口氣,無怪乎他們這麽緊張,本來隻是一個透明人還好,狄冰巧怎麽的也是個千年樹妖,就算武力值不行,變成一棵樹避避風頭,尋常人也奈她不何,但是事情牽扯到戮血盟和羅成身上的話就沒那麽簡單了,被他們沾手的事情,死的人還少麽?

    佘巡就站在門口沒進來,道:“這裏沒藏著人。”意思就是舒秀桑沒在這裏。

    “賀老太?”林映空看向封容,看這情形,賀母說不定是舒秀桑現在的目標。

    封容卻難得有一分遲疑,“賀福那邊……”

    林映空一下子反應過來——除了舒秀桑之外,還有一個不見蹤影的賀智櫻也是透明人的嫌疑人之一,不管她是不是對賀福心懷怨恨亦或者對舒秀桑傷心失望,她在這個關口失蹤,最有可能的目標隻會是賀福!

    封容很快就做出了決斷,他示意林映空把狄冰巧扶到病床上,然後布下外人勿近的禁製,道:“映空你去接應靜白,我和佘巡去找賀老太。”

    人命關天的時刻,三人也不多討論什麽,他一出聲,他們便馬上分作兩組散開了。

    總辦外勤組的眾人直接把通訊掛著,隨時報告他們現在的狀況,透明人不好找,賀家老太太那麽大的目標還是比較容易看得到的。

    “住院部搜索完畢,沒有異象。”乘小呆的聲音響起。

    “門診樓搜索完畢,也沒有問題。”緊接著是祝孟天的聲音。

    “我帶剩下的賀家人到住院部四樓和神君匯合了,隔壁的賀雙也被我帶過來了。”這是費蓉,她這麽一提醒,眾人才想到還有賀雙這麽個靶子。

    封容看了看手表,現在才晚上八點多,遠遠不到醫院裏安靜下來的時候,他對著徽章道:“小藍,把結界打開。”

    “是。”丁有藍簡單地應了一聲,拿出一個探測杆似的東西往地麵上一杵,那東西便牢牢立在地麵上,頂端發光,一個蔚藍色的罩子迅速打開,擴大,將整個醫院籠罩其中,祝孟天正在醫院的走廊上跑動,上一秒還有護士對他怒目而視,下一秒結界完全打開,將他們置身於另一空間,擦肩而過的人就像是看空氣一樣無視了他,祝孟天嘖了一聲,趕緊掐了個法決往外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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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攝像頭捕捉到一抹殘像,透明人帶著賀老太用了千裏遁形,”丁有藍突然道,“目的地是急診樓負一層的停屍房!”攝像頭捕捉不到她自己的身形,賀母可就沒辦法被遮擋住了。

    “孟天和小呆都過來!”封容下令的同時,他和佘巡已經進了急診樓的大門,這裏白天很熱鬧,到了這個點倒是沒什麽人了,在一樓還不覺得,他們走消防通道下到了負一樓,頓時就感覺一股濕冷之氣彌漫而來。

    佘巡打了個噴嚏,“好重的屍氣。”而且不單純是停屍房常年累積的屍氣這麽簡單。

    “小心點,”封容微微蹙眉,“之前透明人沒有這種能耐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出手幫了她。”有這本事,賀家的人早就死絕了。

    “奇恩嗎?”佘巡倒是興奮起來,“我老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能暴揍他一頓就更好了。

    封容沒接他的話茬,命令乘小呆和祝孟天守住這一層的出口之後,他示意佘巡和他一起靠近停屍房。

    那股濕冷的氣息愈發濃鬱了,甚至變成了薄薄的冰霧在地麵上彌漫,佘巡這下受不了了,被凍得有些萎靡,眼皮子聳拉了一半,像是隨時就地冬眠了,那是蛇類的本能,封容怕他出點問題不好跟白叢丘交代,用眼神表示——你要不就在這裏等著?

    佘巡急忙搖頭——開玩笑,沒碰上好玩的事情振奮精神,他馬上就得睡著!

    於是封容給他畫了個保暖咒,繼續前進,等走到停屍房大門外五米處時,他們已經聽到厚重的大門背後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了。

    那些屍體都“活”過來了?但是封容的靈識探進去感應了一下,發現裏麵隻有一個生人的氣息,而這些屍體雖然屍氣重,不過似乎沒有什麽攻擊的能力,操縱者的馭屍術……恐怕隻是半吊子。

    停屍房大門上的鎖已經被破壞掉了,封容做了個推門的手勢,佘巡也是身經百戰,一時倒是和他配合默契,閃身到其中一角,隨時來個甕中抓鱉。封容見他強打精神就為了抓個透明人,心裏也有幾分好笑,很快就集中精神,悄然無聲地推開了停屍房的大門。

    冷氣從裏麵灌了出來,那種刺骨的冷連屬水擅冰的封容都不由自主地豎起了汗毛,但他沒空顧忌這份恐怖的寒意了,因為房間裏麵的景象有點出乎意料——男女老少各式各樣的屍體像是木偶一樣在蹣跚走動,對四周事物毫無所覺,一個老太太跌坐在地上,被凍得瑟瑟發抖臉色青白,臉上涕淚橫流口吐白沫,兩眼無神表情呆滯,這顯然是一嚇一凍,那些屍體什麽都不用做,這老太太眼看著就要魂飛西天了!

    封容一眼就認出這是賀母,更看得出這些屍體空有屍氣而無法被運用,甚至因為能力不足而有反噬主人的征兆——舒秀桑前幾次下手都心思縝密,為什麽這次這麽魯莽?!

    然而下一秒,封容就發覺不對,他在屍體中居然發現了除卻賀母之外的另一個若隱若現的生人氣息,可問題是,透明人不應該這麽簡單就被他察覺行蹤的,看昨晚總辦外勤組的布置近乎全廢就知道了!

    佘巡也“咦”了一聲,似乎發現了什麽,很是納悶,封容已經化出水繩,往屍群中一捆一拽,隨即就感覺到有重物落在他們麵前,發出一個屬於女人的悶哼聲,繩子也勒出了一個透明的人體的形狀,封容把水繩交給佘巡,飛快走進停屍將賀母抱出來,那些行走的屍體下意識地跟了過來,封容頭也不迴,冰冷的靈力散開,和那股陰冷的屍氣對上,毫不留情地將它絞殺,所有屍體像是機器人斷了電似的一下子全部僵住,旋即就撲通撲通倒了一地。

    另一頭佘巡也已經連自己帶繩子上栓著的透明人一起遠離了冷冰冰的停屍房,他若有所思地蹲在水繩捆著的空蕩蕩的空氣前麵,扭頭對封容道:“不對啊,暗部長,這味道不是舒秀桑啊。”

    “嗯?”賀母已經隻有進氣沒有出氣了,封容打了道靈力護住她的心脈,然後把人放下來,左手虛空一抓,那水繩便猛地繃緊,他猶疑地問:“賀智櫻?”

    水繩裏捆著的透明人被勒得痙攣了一下,封容一出聲,她就頓住,然後漸漸現出身形,那神容衣著,無一不表明著她就是賀智櫻的身份,她盯著僅剩一口氣的賀母,快意地彎了彎唇,但那抹弧度很快就消失了,她有些悵然若失地啞聲道:“沒錯,是我。”

    封容見狀,臉色微變——抓走賀老太的是賀智櫻,那麽舒秀桑呢?!

    他這麽想,也這麽問了,賀智櫻茫然了一下,“我不知道,她怎麽了?”

    封容突然想到了什麽,對著徽章喊了幾聲林映空和鄂靜白的名字,但對麵都沒有迴應,反倒是駐守大本營的丁有藍有些驚慌地道:“賀福的病房也監控失靈了,我聯係不上林助手和靜白哥!”

    封容和佘巡對視一眼,紛紛大感不妙——他們猜錯了舒秀桑的行動,她竟然要殺賀福?!

    這時候祝孟天和乘小呆也趕到了,封容急忙把賀智櫻和賀母以及停屍房善後的事情交給他們,然後和佘巡齊齊往住院部那邊趕去。

    丁有藍打開的結界還在發揮作用,兩個靈異學界高手移動這點距離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甫一落地,封容和佘巡就覺得腳下被拽了一下,好像靈魂被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了似的,但這種感覺隻是持續了一瞬,他們就聽到林映空的聲音:“部長?佘巡?別進來!”

    兩人是直接定位在賀福的加護病房外頭的,一眼就瞧見鄂靜白和林映空都在裏麵,護著病床上一臉驚恐的賀福,封容和佘巡走到門口就謹慎地沒動了,正好聽到賀福在大聲嚷嚷:“你們這群警察是怎麽迴事?!突然闖進來……”

    他中氣不足聲色內荏,還要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鄂靜白迴頭冷冷地看他一眼,“閉嘴。”

    賀福被嚇住了,猛地閉了嘴,封容注意到鄂靜白的手背上有道口子,滲出青黑色的血液,眼珠子都泛了紅,像是旱魃的兇性被刺激出來了,再看林映空,他的衣服被劃了一道口子,人倒沒什麽事,可是他們如臨大敵般謹慎,卻沒看到敵人在哪裏。

    氣氛一下子僵持住了——他們在麵對一個看不見的敵人。

    賀福這會兒再傻也知道情勢不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麵臨生死所以力量爆發,他動作飛快地拔開自己身上的針頭和各種管子,還試圖鑽下床去,林映空正想按住賀福讓他別亂動,佘巡突然蛇信子一吐一收,急聲道:“那蠢貨的背後!”

    林映空反應也快,直接變按為拽,一把把賀福往下一拽,一把手術刀紮了個空,然後失了力掉在了白色的被子上——透明人一擊不成,立刻就撤退了,林映空的影獸也同樣撲了個空!

    佘巡又道:“林助手你的左手邊!”

    林映空下意識側開一步,又一把手術刀劈過他的衣角,鄂靜白利爪襲來,感覺好像抓到了什麽果凍一樣的物質,下一刹那就跟泥鰍似的滑走了,一條巨大的蛇尾也“啪”的砸過來,結果拍扁了病房的欄杆之後就收了迴去,佘巡不解地道:“透明人連固定的形體都沒有?”怎麽像是拍到了類似黏/膩膩的沐浴露的感覺,拍散了迴頭就重新聚攏了?

    別說佘巡,就連和透明人交鋒過的總辦外勤組眾人也搞不清楚她的真身是什麽,封容掃視著不算大的加護病房,試探性道:“舒秀桑?”

    房間裏沒有迴應,倒是賀福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一下子瞪大了眼。

    封容也不介意,徑自道:“你想殺了賀福?我以為你打算殺光賀家人之後和他雙宿雙飛。”

    房間裏依舊靜悄悄的,卻有一種別樣的氣息在漾動,佘巡對看著他的林映空搖了搖頭——對方不動,他的嗅覺也沒那麽靈敏,透明人的味道遍布了整個房間。

    “就為了這麽個人渣,你殺了賀家五六個人?”封容像是真的和舒秀桑麵對麵在談話似的,“那你這麽多年的賢妻良母不是白做了?還是說,發生了一件讓你覺得你會失去他的事情?”

    佘巡的尾巴又往一個方向砸了過去,鄂靜白緊追而至,但他們再次攻擊失效,雙雙在眉間打了個結。

    “是賀全做的那件事?”封容似乎沒看到他們的舉動,還是繼續說話,聲音帶了那麽點的不屑:“不是?那麽是賀福答應了要離婚?所以你覺得,與其得不到,不如毀掉?”

    賀福猛地大叫一聲,像是被什麽東西拖住了一樣往後退,佘巡的蛇尾猛地想砸過去,但是又猛地收住了——因為賀福那個蠢貨居然想趁機逃跑,把自個兒挪到角落裏去了,也給了透明人劫持他的機會,這會兒賀福在她身前,她的身後又是牆壁,形成了一個很好的屏障,佘巡一蛇尾拍過去,就先得把賀福拍成肉餅。

    她也慢慢露出了自己的身形,老舊的衣物,俗氣的發型,滄桑卻不失清麗的相貌,以及麻木的眼神——果然是舒秀桑。

    舒秀桑身體還有一部分似乎是剛才被攻擊到了,有些半透明的東西在集結、重組,轉換成人類的軀體,賀福掙紮著往後看了一眼,驚恐地喊道:“鬼!你是鬼!舒秀桑,你果然是來害我全家的惡鬼!……”

    舒秀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衝自己大喊大叫,本就麻木的眼神卻似乎不夠絕望,又有什麽帶著光彩的東西剝褪而去,她輕聲問:“你覺得我是鬼,你今天才會跟我說要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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