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哥……”賀智櫻看到這樣的場景也有點懵了,她聽見封容說她的媽媽和大哥打起來的時候還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心底裏卻是隱隱約約有了猜測,不僅僅是因為封容問她的那一個關於丈夫和子女的二選一,更因為她和賀智辰跟舒秀桑十幾年的相依相伴,來自血緣的關係讓他們更親密也愈加無法阻攔什麽秘密,隻是生活的重擔像是大山一樣壓在每個人的肩頭,賀家內部的排斥更讓他們隻能抱團相依為命,以前那些隱晦的心思遠遠不到爆發的地步,他們有所預感也不會真的放在心上,家人這個詞,往往代表更多可以包容和不能追究的細節。

    可是現在呢?賀智櫻敢在賀智辰叫她逃的時候真的轉身離開,是因為她相信即使賀福真的死了,他們的母親也會維護他們,這個柔弱的女人或許是一個失敗的女兒和妻子,但她一直是一個合格的母親,用自己不甚堅強的臂膀把他們兄妹倆保護在賀福的暴虐和賀家的擠兌謾罵之中,任憑風吹雨打也沒有舍棄過他們……可擺在麵前的事實是,如果他們兄妹倆對上了她的丈夫,她將毫不猶豫選擇了那個麵目可憎的男人。

    那他們心心念念著要帶舒秀桑走,這個願望還有什麽意義?在舒秀桑眼裏,她愛他們,是不是僅僅是因為他們是賀福的孩子?

    賀智櫻看著她的哥哥渾身淒慘、血跡斑斑地坐在急診科室裏,一隻手還被手銬銬住,不久之前賀智辰毅然決然叫她離開的場景還浮現在腦海中,和眼前的一幕相互交織,有什麽東西強烈地豁然湧上她的心口,道不明的悲哀化作尖銳的控訴在房間裏爆發了,賀智櫻近乎是魯莽而憤怒地低吼道:“媽,你對哥做了什麽?!”

    舒秀桑來到醫院之後去見過賀福,不過後者還在急救室,隨後她就被林映空三言兩語和賀智辰一起勸到了急診室,坐在那裏任人幫她處理傷口,失魂落魄的,好像心神都集中在了在手術台上的那個男人身上,直到賀智櫻帶著怒火來質問她時,舒秀桑才慢慢找迴了自己的神智,她仍然困惑於自己的小女兒為什麽會單獨被送過來,但這也不妨礙她對對方傾訴她的傷心和惶恐:“智櫻,你爸在急救室裏,他流了好多血……”

    “讓他去死!”舒秀桑眼看著眼淚就要奪眶而出,賀智櫻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在滿身傷口的賀智辰麵前隻字不提他的傷勢,隻說賀福的淒慘,她沒有按捺住自己心頭爆發後持續翻滾的浪潮,尖利的聲音驀然將母親的悲戚打斷,她用帶著恨意的聲音道:“他怎麽樣,關我什麽事?我隻想問你,你為什麽打我哥?!”

    舒秀桑被她看得有些呆愣,先是吃驚,然後似乎就清楚了那份恨意源自何處,她不安又痛苦地道:“是智辰紮了他一刀,他差點就死了,智櫻,那是你爸啊……”

    “所以你就為了他把我哥也打進了醫院?因為我哥差點殺了他?”賀智櫻從沒那麽明顯地表現出她對賀福的怨懟,她再度惡毒地詛咒道,“那他為什麽沒有死?!”

    舒秀桑的臉色豁然一變,“你……”

    “智櫻。”一直無動於衷的賀智辰因為妹妹和母親對峙上了而不得不抬起頭來,輕聲地喚了她一聲,不是嗬斥也不是製止,而是一種平靜的虛弱,他像是已經認命,沒有力氣再去計較什麽,尤其那個人還是他的親生母親——那個手銬還拷在他手裏,意味著他所計劃的、所期待的前途,在幾個鍾頭前還充斥在心口的滿懷憧憬,都已經被毀了。

    賀智櫻聽出了他話裏的含義,也正是因為聽出來了,才愈加憤怒,如果說給賀福的那一刀是她積累了十五年的對父親這個存在的怨恨,那麽舒秀桑的作為就是徹底撕碎了她對父母這個詞的憧憬,賀智櫻甚至忘記了自己那一層在外人麵前的內心柔弱的偽裝,忘記了還有兩個醫生和總辦外勤組好幾個組員的在場,而是忍耐著左手上刺骨的疼痛,揚著下巴,用挑釁般的語氣道:“那一刀是我捅的,不是我哥,他是替我頂罪的,媽,你是不是也想打死我?”

    一句話,讓現場的人幾乎都變了臉色,賀智辰急聲斥道:“閉嘴,賀智櫻!這件事和你沒關係,現在,立刻,迴去!”

    賀智辰屬於兄長的威勢在這一刻係數全開,他甚至因為過於激動而抬起沒有被手銬銬住的那隻手指著門口讓賀智櫻滾出去,幅度太大的動作讓他剛上好藥的傷口又崩開了,血色緩緩滲了出來,看得賀智櫻的眼眶都紅了,含著淚喊了一聲:“哥……”

    負責賀智辰的醫生趕緊按下賀智辰的手,他不是靈異學界的人,很理直氣壯對著林映空生氣道:“病人的傷口還沒處理好,麻煩你們讓這位小姐先出去好嗎?”

    林映空也是有意看看他們三人對峙的場麵,結果略微有些出乎意料,他覺得可以暫時到此為止了,於是示意費蓉把賀智櫻拉出去,賀智櫻看著她哥的樣子就想暫時先退一步,等他處理完傷口再說,可是舒秀桑卻不肯放過她。

    “智櫻,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舒秀桑直勾勾地看著賀智櫻,她像是突然發現了兩個兒女的“不孝”,眼裏充滿了絕望,“是你做的?你怎麽可以……你怎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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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年紀正值叛逆,被母親前後變幻的態度刺激的賀智櫻想大聲反駁她什麽,但是賀智辰對她露出了哀求的神色,賀智櫻登時就是鼻翼一酸,被費蓉趁機拉了出去看骨科。

    賀智辰側過頭,冷漠地看著他的母親,“媽,我說是我,那就是我做的,你敢動智櫻,我就真的殺了他。”

    他的一番話說得尤為篤定,舒秀桑驚得定在原地。

    “好一出年度家庭倫理大戲,看得真叫人憋屈……”祝孟天小小聲地對旁邊的林映空道,後者也難得沒有反駁他不合時宜的吐槽,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封容則是若有所思地看著賀智櫻跟著費蓉離開的背影,林映空一側身就注意到了,留下祝孟天看著舒秀桑母子之後,和封容並肩走出去找了個地方獨處,問道:“部長覺得賀智櫻有什麽問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封容話是這麽說,但他說出來的一般都不太可能是錯覺,“賀智櫻似乎很怕和異性接觸。”

    “這樣麽?早上的時候我沒注意到,”林映空迴想了一下他們之前和賀智櫻相處的情景,突然覺得不對,眯起眼睛道:“部長你剛才和她近距離接觸過?”

    “……”因為那個禮物所以下線的智商又迴來了?封容咳咳兩聲清清嗓子,麵不改色,“我隻是看看她左手的傷勢怎麽樣。”至於他因為不想暴露靈力而直接用武力擒住對方,把人壓製住什麽的……反正沒人看見,浮雲掉就好了。

    林映空也沒想到部長大人因為他的時不時吃個小醋所以學會了在某種事情上對他說一半藏一半——情商再低,在麵臨貞操危機的時候都會全力以赴的,拿吃醋借題發揮什麽的,封容猜不到才奇怪了——於是林映空很輕易就被他的說法糊弄過去了,誰讓封容平時的形象都是“老實”又“誠實”的呢,大部分情況下,他可一向要麽不吭聲,吭聲的時候就是說一不二的。

    拋掉剛才的問題,林映空很快就抓到了重點:“部長你懷疑賀全那啥的那個人……就是賀智櫻?”話到後麵,林助手自己都禁不住一個冷戰——賀全可是賀智櫻的親叔叔啊。

    “隻是一個想法,”封容照實道,他就是那麽一想,誰讓賀智辰早上剛把賀全的事情爆出來,看到賀智櫻的反應,他難免就想到那個方向去了,“和賀全走得最近的,多半是賀家裏的人,對方沒有報警抓他,可能是因為雙方的身份太敏感,女方沒辦法鬧大,隻能采取偏激手段去報仇,如果賀福也是知情人之一,而且還不維護她,或者是對她做了什麽過分的事情,那麽她今天衝動傷人也不奇怪……”唯一的問題是,透明人和想殺賀全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封容順著這個方向假設了一些事情,林映空摸了摸下巴,“也是一個方向,總比瞎找的好,我迴頭叫冰巧幫個忙。”至於是幫什麽忙,他倒是沒說,封容卻了然地點點頭。

    沒有了“吃醋版林助手”的插科打諢,兩個人很快就把他們分開後的事情各自說了一遍,饒是已經有所預料,聽罷舒秀桑和賀智辰的“倫理大戲”之後,封容還是難免詫異:“舒秀桑真的對賀智辰這麽說?”

    “千真萬確。”林映空聳聳肩表示他複述得很到位,當時他也被舒秀桑的突然轉折嚇了一大跳呢,再聯想到賀智辰今天才和他們做完的“交易”,以及賀智辰自首時對他說的那句話,林映空不免覺得唏噓,為賀智辰,也為舒秀桑不知道怎麽瞎了眼就死心塌地地跟著賀福,連自己的兒子和女兒都不顧了。

    封容暫時沒空同情他們,問:“當時現場隻有賀福和賀智櫻?”

    “應該是,賀家兩個老人跟賀壽在院子裏,外頭很多人看得到他們,找人證應該不難,賀雙去見她的情夫,通知過她了,不過她現在還沒迴來。舒秀桑在菜市場,其他的賀家小輩都在上課,暫時沒發現外人侵入的跡象,賀智辰的善後做得很粗糙,不過他還是把水果刀上除掉他之外的指紋都擦光了,估計找不到賀智櫻的指紋,他應該是親眼看到了當時隻有賀智櫻才能捅到賀福,才會毫不猶豫就幫忙頂罪的。”

    封容順著他的想法往下走,“賀智辰說他是因為賀福叫他退學所以才一時生氣傷人的,按照當時的情形,他應該沒那麽多心思去編借口,這可能是真的,或者說賀福叫的是賀智櫻退學?但是賀智辰當時就想到了幫賀智櫻頂罪,那麽他要麽是確定賀福已經死了,要麽就是確定賀福就算沒死不會說出來,前者的話……他把賀福身上的水果刀拔出來了。”

    “嗯,”林映空點頭,“當時他身上都是濺出來的血,賀父才會把他反鎖在房間裏麵。”而不是當時就把他扭送出去,想來賀父的第一反應的確也是想保住這個大孫子的。

    “那麽他的確也不無辜。”封容道,失手傷人和故意殺人是兩條完全不同的罪名。

    林映空不置可否,其實他還是有點欣賞賀智辰這種人的,雖然年紀還不算大,也沒經過什麽訓練,心卻夠狠,膽子夠大,但是欣賞並不能改變他辦案的態度,“賀福當時被送去搶救了,賀智辰也不是很急,估計是賀福當時喝醉了,分不清是賀智辰還是賀智櫻給了他一刀。”當然,他也可能和賀智櫻的想法差不多,覺得舒秀桑會全力維護他們,盡管舒秀桑自己都自身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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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封容想了想,事情又兜轉迴了另一個關鍵人物身上,“舒秀桑的第一反應是指責兩個兒女不該傷害他們的父親,說明她不奇怪他們會有這種想法,她可能知道點什麽。”

    林映空撇撇嘴,“我找個時間和她談談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封容的母親也是跟她差不多的人,林映空對舒秀桑的感覺實在不太好。

    真愛?那也得看愛上了什麽人,單方麵把自己愛得那麽狼狽可不符合林映空的美感,不過他也不否認愛情這玩意兒的確常常能折騰得人麵目全非,他家部長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不過幸好部長又遇到了他~

    賀智櫻那邊的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果然是骨裂,下手的人力度可不輕,難為賀智櫻還能忍那麽久,醫生那邊的建議是給她打了石膏之後留院觀察一天,總辦外勤組的眾人商量了一下,幹脆弄了個雙人房,待會兒問完話之後把不用住院的賀智辰也塞進去好了,韋蘭是死在警局裏的,在完全排除警局本身的靈異事件之前,那裏也不是個安全的地方。

    而呆在警局的狄冰巧、丁有藍、乘小呆和鄂靜白在結束他們的任務之後也一起趕來了醫院和總辦外勤組其他人匯合,不過他們那邊有點小意外——四人背後還跟著個小尾巴,警局裏的那個小年輕方恩義。

    沒等林映空開口問,成年版的乘小呆就一臉嚴肅地道:“部長,林助手,他是警局的警員方恩義,韋蘭案件的第一發現人之一,另一個人就是賀壽了,他們是第一批看到韋蘭屍體的人。筆錄迴頭再給你,不過方警官手裏有點東西,我覺得還是讓他跟你們當年談比較好。”

    乘小呆一開始隻是因為方恩義認錯他和丁有藍的身份所以想捉弄他一下,在他麵前大變活人也是故意嚇嚇他,免得他隱瞞什麽,沒想到真的問出了一些令人驚訝的事情,於是查完證人保護室之後他就把方恩義也帶過來了,畢竟這人也需要詳細調查一番,他不是有問題就有可能有危險。封容和林映空隻看乘小呆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簡單了,找了間空病房把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的方恩義帶進去,乘小呆也跟著來了,至於其他人,封容囑咐了他們幾件事,他們才各自散開。

    將空病房的房門關上,乘小呆還施了個靜音咒,然後才對方恩義道:“方警官,這是我的上司暗儡,你可以叫他暗部長,旁邊是他的助手林映空,還要麻煩你把你藏起來的東西再給他們說一遍了。”

    “哦……哦,你們好。”方恩義一邊答應一邊偷瞄封容和林映空,主要眼神是落在封容身上,他覺得所謂的特殊小組裏,他見過的最不尋常的人物就是這個人了,看著就一股……呃,人類都得在他麵前匍匐的樣子。

    其實方恩義也不是故意要藏東西的,隻是韋蘭的死亡事件發生之後,案件被上頭的領導第一時間封存起來,要轉交給所謂的另一個世界的執法者,方恩義當時又是疑惑又是生氣的,一下子就把那件事給忘掉了,直到今天乘小呆做筆錄的時候對他循循誘導,他才猛地想了起來。

    韋蘭住在證人保護室的當天,方恩義也是目睹她“發瘋”說自己要被殺掉的人之一,還跟同事一起把她送進了證人保護室裏,不過當天晚上並不是方恩義值班的,他是第二天一大早過來交班的,值班的同事有點不舒服,把鑰匙交給他之後就走了,因為韋蘭也不算是真的需要保護的證人之類的,監控連接的顯示屏也沒有一直開著,方恩義剛拿到鑰匙就碰見來找自家妻子去看病的賀壽,兩個人直接就去了證人保護室,結果房門一打開,看到的就是韋蘭詭異的死狀,可把剛工作沒多久、還沒怎麽見過屍體的小警員嚇得夠嗆。

    之後便是那些經驗老道的同事的事情了,他們熟練地檢查現場的情況,搬走了屍體,還不到中午,上頭就下令他們停止查這件事了,方恩義當時還不知道這件事會被移交,就是覺得納悶地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覺得冷的時候隨手拿了件外套披上,然後他突然摸到兜裏有個不屬於他的小布袋子,看著像是拿來裝錢的那種。他困惑了好半晌,才想到韋蘭昨天臨時過來的,什麽都沒帶,進證人保護室的時候方恩義順手拿了一件外套給她保暖,後來賀壽迴去一趟帶了件韋蘭自己的衣服過來,就把這外套還給方恩義了,這東西應該是當時韋蘭塞進去的。

    方恩義那時候也沒想這麽多,拿起那布袋子就打開一看,裏麵隻有幾張零散的鈔票和幾個硬幣,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兩張紙,他打開看了之後沒看懂,恰好同事叫他過去開會,說的就是案件移交的事情,開完會之後他又去找老同事問具體情況,被科普了一堆刷新他世界觀的事情,一來二去的,方恩義就把那兩張紙忘在腦後了。

    “紙上有什麽?”林映空心想是什麽內容能讓一向活潑的乘小呆也這麽嚴肅。

    乘小呆卻是沒答,隻是讓方恩義將紙條交給了封容,後者接過來,打開第一張,林映空湊過去一看,念了出來:“12月14號,下午4點半……我為什麽覺得這個時間有點熟悉?”紙上隻有一行寫著時間的文字,字跡歪歪扭扭的,似乎是故意不讓人認出寫字的人的筆跡。

    封容頓了一下,緩聲提醒道:“賀全的死亡時間。”

    林映空下意識道:“威脅?”

    把一個人的死亡時間寫給另一個人,不正是威脅嗎?韋蘭就是因為這個所以才說有人想殺她?可是為什麽,她看到了什麽,還是因為她做了什麽?

    “我記得賀全死的時候,韋蘭並不在現場。”封容道。

    “嗯,但是她沒有不在場證明,”乘小呆道,他和丁有藍負責了賀全車禍的監控,就表示這部分案子的內容他需要全部都熟悉一遍,“她隻是說她當時去菜地了,可是沒有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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