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退一點,在賀家舒秀桑和賀智辰上演一場鬧劇的時候,封容在離賀家後門不遠處堵住了事件中心的另一位主要人物——賀智辰的妹妹,傷了賀福的主要嫌疑人,賀智櫻。

    當時她正一臉神思不屬地鑽進了一條暗巷子裏,雖然有些慌不擇路,但是慌而不亂,似乎很清楚她接下來能去哪裏躲藏,封容知道論起對賀村的熟悉,自己是肯定不如本地的地頭蛇,於是在確定了四周暫時無人靠近之後,封容麵無表情地閃身過去,擋在了賀智櫻前進的路上。

    賀智櫻一邊走還在一邊注意後麵有沒有人跟上來,冷不丁地轉頭瞥見前方有個人,還是突然出現的,跟鬼魅現身一樣,賀智櫻嚇得猛地想要尖叫,卻在電光火石之間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發出大的動靜引來圍觀的人,唯有身體本能地因為過於吃驚而沒忍住倒退了好大一步,“啪”的撞到了巷子的牆壁上——這裏實在是太窄了,她根本想不到這個人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封容挑了挑眉頭,這個女孩子比他們想象得要聰明鎮定多了,好像早上做筆錄時那個內向怯懦的女孩子隻是一個虛無的影子似的,隻不過這份聰明鎮定如果是用在這個地方,卻不是一件好事——出色的罪犯,不是過於膽大殘暴,就是擁有過人的智慧和情商,也許一開始隻是略高,但是開了弓就沒有迴頭箭了。

    賀智櫻急速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才注意到昏暗的巷子裏那人仍然沒法掩飾的出眾顏容,這樣的人哪怕是驚鴻一瞥都難以忘記,何況他們今天早上才相處了不短時間,賀智櫻的眼神一下子驚恐了起來,因為這個人的身份,“暗、暗警官?”

    在賀智櫻看著封容的時候,封容也在打量著她,此時的賀智櫻唿吸有些不穩,手上還沾著血,不是很明顯,卻也不是能藏得住的,她努力令自己表現出那種“和陌生人交談容易緊張”的性格,可惜可能是太緊張了,她掩飾得明顯沒那麽好,目光時不時飄到了對方身上,直勾勾地注意著他的動作,怕他突然拿出個手銬來。封容也不著急,就在她不安地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逃走的時候,封容動作從容地拿起手機看了看林映空新發過來的短信,然後他的視線從手機屏幕移開,一點一點抬起,和女孩正盯著他的眼神對上,女孩像是受驚一樣猛地又彈了一下,不過身後就是牆壁,她想退也退不到哪裏去。

    “賀智櫻。”封容喚她,似乎是在確定她是不是本人。

    賀智櫻的神經一下子緊了緊,“是……呃,不是,我是說,對,我是賀智櫻。”

    封容的眉頭沒有因為她的語無倫次再動了,而是聲音平淡地繼續道:“現在還不到放學時間,你準備去哪裏?”

    他的問題出乎賀智櫻的意料,她張口結舌了好幾次,才結結巴巴地道:“我就是……這……家裏有點事……所以我下午也請假了,我現在去我同學那裏問一下今天的作業,嗯,就是這樣,我準備去問作業。”

    說到後麵,她的句子就變得通順起來,然後試圖把雙手往上衣的口袋裏藏起來,在動作的期間,封容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臂的外套上沾著些許濕痕,顏色略深的一塊在這樣的光線下並不是很明顯,封容動了動鼻子,捕捉到了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酒味,這時他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封容低頭看了一眼,再看向賀智櫻,道:“那你知不知道,十分鍾之前,你爸被人捅了一刀,現在準備送去醫院裏搶救?”

    “他沒死?”賀智櫻條件反射地問,然後猛地迴神,臉色白了白,“我的意思是……他還好嗎?”

    封容又好半晌不說話了,看著她的視線裏帶著某種探究的意味,直到賀智櫻忐忑地動了動自己僵硬的身體,他才道:“我的搭檔幫他及時做了傷口處理,死不了。”

    明麵上他的搭檔林映空的身份隻是個普通的警察,可是他說的話卻很是篤定,好像說出口就不會有錯一樣,賀智櫻先是有些懷疑,然後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心底猛地大震——為什麽他們會這麽快收到消息,還及時救下了她那個酒鬼爸?難道他們一直在這附近?

    “這樣麽?”賀智櫻心底心思流竄,臉上隻是蒼白地笑了笑,清秀的容顏因為這一抹淡淡的笑容而整個鮮亮起來,好似在為賀福高興似的,“沒事就好。”

    於是封容順著她的話道:“我正打算去醫院問問賀福是被什麽人傷到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他……”

    “我不去!”他的話音還沒落下,賀智櫻就反應很大地喊了一聲,然後封容始終如一的平靜眼神像是一堆冰渣子似的砸滅了她突然噴湧的情緒,她猛地收了聲,僵硬地道:“不,我想迴去看看我媽……她剛才買菜去了,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我爸出事了,她會很傷心的,我去陪陪她。”

    說著的同時,賀智櫻側著身子就往巷子外麵挪,走得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是因為眼前這個英俊男子的身份還是其他的,明明他隻是站在那裏,說了三言兩語,一點兒危險或者脅迫的言行舉止都沒有,她就是覺得有什麽危險的東西壓迫在空氣裏,讓她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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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封容的聲音又從後麵飄了過來,不急不躁,但是沒有讓人置榷其它的餘地。

    賀智櫻表情僵硬地迴頭,“暗警官還有什麽事嗎?我想迴家去看看我媽。”

    封容對她兩次都提到舒秀桑的事情有些好奇,於是他就問了:“舒秀桑是不是對你和你哥很好?”

    提到這個問題,賀智櫻的神情明顯輕鬆了一些,她壓抑的語氣裏也多了一絲柔軟,“當然,那是我媽。”如果說賀家裏還有什麽人最愛他們兄妹倆,那麽隻能是舒秀桑了。

    封容眯了眯眼,說不清那是什麽情緒,他又問:“如果是要在你們和賀福之間做個選擇,她會選誰?”

    “當……”賀智櫻下意識想迴答,但是像是被飯團哽住了喉嚨,吐出一個字之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她其實第一反應是想說舒秀桑肯定會選他們,可是理智一下子壓倒了她的聲音,她開始變得猶豫,變得驚惶,像是有什麽無法把握的東西在她的生活裏悄然無息地駐紮,賀智櫻甚至懷疑麵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已經知悉了賀福的事情,像是上帝一樣俯瞰了那個人渣受傷的整個過程。

    封容也不逼賀智櫻說出答案,隻是突然話鋒轉折,道:“你的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誰知賀智櫻一聽,豁然掉頭就往外跑,像是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隻不過她剛踏出半步,甚至踩出去的那隻腳的腳尖都還沒在地麵上站穩,她整個人就已經被技巧性地壓在了牆壁上,麵朝斑駁的磚土,背後是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有什麽侵略性的氣息在她的四周蔓延,像是不屬於人間的力量,那一瞬賀智櫻幾乎以為封容想要殺了她,可是她不僅喊不出救命,連反抗的力氣都找不著,隻能徒勞地趴在牆壁上,像是奄奄一息的魚,發出一頓一頓的,粗重的喘息聲。

    封容倒是沒有想對賀智櫻嚴刑逼供之類的想法,隻是把她的手臂反剪到背後,用一個不會讓她覺得痛苦的力度,然後擼起她左手手臂的衣服,果然看到那裏有一抹青黑色的淤痕,估計是拿酒瓶子砸到的,看著很嚴重,封容打算等下帶賀智櫻去醫院拍個片子,她可能傷到骨頭了。而賀智櫻手上沾到的血的確不多,想來在把刀捅進賀福的身體之後並沒有拔出來,林映空卻說賀福失血過多,那麽就有可能是後來的賀智辰把刀拔了,血液才能流得那麽快?——那麽問題來了,賀智辰那塊兒是不是恨透了賀福這點撇去不說,賀智櫻這樣子明顯是一時衝動,根據四周圍街坊的說法,舒秀桑很久之前就在賀福喝酒的時候把一對兒女趕到外麵去,不讓他們成為賀福家暴的受害者,而是自己默默承受,那麽賀智櫻今天是為什麽沒有去上課,反而和賀福吵了起來,甚至還激動到拿刀捅了他?

    封容想得有些入神,一下子也忘記放開賀智櫻了,等他迴神過來,卻發現這個在傷了親生父親之後表現得比常人大膽多了的女孩子居然在渾身發抖,甚至發出細微的啜泣聲,似乎很害怕,露出來的半邊姣好的側臉上遍布淚痕,睫毛低垂,掛著淚珠,狀似柔弱不堪一折,令人憐惜,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繼承了她母親的相貌,已經初露風情。封容倒沒在意這些,隻是心底懷疑自己剛才的舉動把她嚇到了,畢竟這隻是一個還在讀初中的小孩子,再怎麽樣都還是有小孩子的心性,遇到這種事害怕也是正常的。封容帶著些許尷尬地放開賀智櫻,道:“抱歉,我隻是看看你身上的傷。”

    賀智櫻不說話,但是在他遠離幾步之後身體的發抖明顯好多了,也不哭了,隻是沒有轉過頭來,而是默默對著牆壁抹眼淚,注意到她的這些舉動,封容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頭,這時他的手機再次傳來了短信進入的震動聲,他劃開手機屏幕點開一看,對裏麵的內容並不驚奇,他對還是背對著他的賀智櫻道:“嗯……有件事需要通知你一聲,恐怕你不得不跟我去一趟醫院了,除了賀福之外,你哥賀智辰和你媽媽舒秀桑都在那裏接受治療。”

    “什麽?!”賀智櫻“噌”地轉過身來,眼睛還是紅紅的,臉上帶著淚,卻是明顯的擔憂和焦急,“他們怎麽了?”為什麽會需要接受治療?

    封容悲憫地看著她,“你哥賀智辰承認是他捅了賀福一刀,舒秀桑打了他,兩個人都受傷了。”

    賀智櫻一下子怔愣在原地,臉色一絲血色也沒有了。

    二十分鍾之後,封容帶著賀智櫻在醫院裏和林映空碰了麵,後者正站在急診科室的外麵,手裏捧著一杯奶茶,見到封容的時候衝他招了招手,封容走過去,還沒說話,林映空就先把還是暖燙的奶茶遞給他,他隨手接過來,因室外寒風吹得冰冷的手下意識收攏在杯壁上取暖,林映空對他笑了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封容也不自主地露出一絲笑意。

    接到消息後祝孟天和費蓉因為已經完成了學校那部分的任務,於是問明了醫院的方向立刻趕過來,沒想到正好撞見總辦外勤組兩座大山在任務期間開小差秀恩愛,祝孟天不由地翻了個白眼,費蓉則是捅了他一胳膊肘,上前道:“部長,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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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身後的賀智櫻,封容馬上反應過來,麵無表情地道:“賀智櫻,賀福的女兒,她的左手手骨可能裂了,你帶她去拍個片子看看。”

    “哦,收到。”費蓉點頭,正想拉著這個女孩子走,誰知對方躲開了她的手。

    “我媽和我哥呢?”賀智櫻問,其實她的手很痛,在最初的驚惶不安慢慢褪去一些之後,那些疼痛便像是潮水一樣湧了上來,痛得她的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但她仍然堅持先見過她的兩個至親再去做檢查,卻絲毫不提還在急救室裏呆著的賀福——哪怕他的傷勢更加嚴重一些。

    “他們在裏麵,隻是一點外傷,處理一下就好了,”林映空指了指急診科室,好像並不知道她在幾十分鍾前剛給自己的親生父親來了一刀似的,語氣很溫和,帶著安撫的意思,“你的傷勢比較嚴重,先去拍片子,等下我帶他們去看你好嗎?”

    賀智櫻幾乎被他的聲音迷惑,直到費蓉再次來拉她的時候才猛地驚醒,她後退一步,搖頭道:“我要先見他們。”

    林映空瞥了瞥她手上的血跡,封容對他點點頭,林映空瞧見,便也鬆口了,道:“好吧,那賀智櫻你跟我進去吧,記得小聲點,醫院裏不能大聲吵鬧。”

    他後麵那句提醒似乎隻是在提醫院的規矩,封容卻聽出了端倪——剛才舒秀桑和賀智辰鬧得很大?

    於是封容也跟著進去了,然後馬上就理解了林映空那些話的意思,急診科室裏的兩張病床上都坐著人,一個是舒秀桑,一個是賀智辰,兩個醫生在幫他們處理身上的傷口,那些傷口倒也不算重,就是麻煩,尤其是賀智辰,像是從玻璃渣子上滾了一圈似的,有半邊身子紮出了十幾個小口子,那些透明的碎片深深地紮進了肉裏,衣發狼狽神容頹唐的,封容差點沒認出他來;而舒秀桑主要是手上的指甲被掀開了,露出模糊的血肉,似乎是太過用力而導致的結果,結合起她剛和賀智辰“打了一架”的事情,不難想象她是怎麽弄傷自己的。

    說實話,這副場麵怎麽看怎麽像是潑婦打架之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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