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君離凝視著她,心裏突然生出一絲愧疚來。


    當初自己為了氣季雪才跟蘇薇訂的婚,後來每次跟季雪負氣時,他總是將蘇薇給搬出來。


    無微不至關心自己的她卻成了自己跟季雪愛情中的犧牲品。


    “謝謝。”邵君離凝視她良久,良久說出這兩個字來。


    其實他想說的是對不起,但一向驕傲的他卻怎麽也說不出那三個字來。


    蘇薇聽到那聲“謝謝”,心底一陣激動,他終於看見自己的默默付出了,那聲“謝謝”告訴她,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是你的未婚妻,為你做這些都是應該的。”蘇薇笑靨如花,眸中含著脈脈溫情。


    “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去辦出院手續吧。”邵君離淡淡的語調卻帶著不容人拒絕的味道。


    “可你這才剛醒過來!”一聽他要出院,蘇薇瞪大了眸子。


    “公司還有一些事等著我處理,刻不容緩。”邵君離邊說著邊拔掉手上插著的輸液管。


    “可你的身體啊……”蘇薇還想說什麽,但看著邵君離那麽執拗,知道自己的話他肯定聽不進去,隻好由著他,幫他收拾著東西。


    ——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容蕙無微不至的照顧下,季雪跟季念的身體快速痊愈起來。同時季雪也接到了警察局打來的電話——罪魁禍首謝芳已經被捕了,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


    另一方麵,由於之前跟季雪的約定,林逸不便出麵,在季雪母子住院期間,每天都會托人送一大束康乃馨跟水果。


    而邵君離一邊忙於處理手頭上的公務,一邊又暗自運營者那些港口碼頭,試圖將這些地盤洗白,自然也是沒空去看望季雪,也是托助理每天給他們母子送去一些營養液跟高檔補品。


    對於這些東西,季雪本想拒絕,但容蕙卻非常客氣的來者不拒,將這些統統收下。


    直到他們母子出院時,那些東西還是在病房中堆得滿滿的,送給其他病人了好多,還是剩下了不少。


    季雪隻能將那堆東西大包小包的提迴家。


    迴到家之後,季雪本想給她的寶貝兒子做點好吃的給兒子補補,就在這時卻接到了a市人民監獄打來的電話。


    “請問是季雪小姐嗎?”


    “對,有什麽事麽?”


    “是這樣的,你的叔父季總賀在我們監獄中得了胃癌,等發現時已經是晚期。鑒於你是他唯一聯係的上的親屬,你還是盡快過來一趟吧。”


    季雪下意識的想拒絕,可見季總賀一家現在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自己也是大仇得報,她跟季家的恩怨算是了結了。


    估計季總賀也沒有多少日子可過了,好歹也是叔侄一場,自己就去看看他吧。


    想了一會,她答應下來,隻好將季念托給容蕙照顧。


    “我都快成了你家季念的專屬保姆了。”容蕙抱著季念,無奈的調侃著。


    “誰讓你是我們家季念的幹媽呢。”季雪取笑著。


    “得了得了,你快去吧,早去早迴,我還得去相親呢。”


    給季雪介紹了一大堆又帥又多金的相親對象,沒想到到頭來沒一個成的,還惹出來一大bo事來,再加上季雪跟邵君離又一直糾纏不清,容蕙隻好放棄了為季雪相親的想法。


    然而她辛辛苦苦收集的“資源”又不想白白浪費了,隻好把那些“資源”收為己用。


    “好好好,我快去快迴,不耽誤你的好事。”季雪無奈的笑著。


    跟容蕙聊了沒幾句,季雪便開著車迅速通往人民監獄了。


    監獄。


    在監獄長的帶領下,季雪來到了監獄醫院中。


    季雪跟隨著監獄長的腳步,穿過狹長的走廊,拐了好幾個彎,終於在一處偏僻的角落裏停下來。


    推開門,一陣刺鼻消毒水的味道撲麵而來,季雪下意識的捂住了口鼻。


    “季總賀,你的家人來看你了。”監獄長麵無表情地說著,隨後便離開了房門。


    狹小的病房中隻剩下季雪跟躺在床上的季總賀兩個人。


    季雪仔細打量著他;原本茂密的頭發此刻卻脫落的沒剩幾根,孤零零的貼在他油光鋥亮的頭頂上,此刻的他瘦骨嶙峋,臉上都能看到高高突起的顴骨。因為飽受疼痛的折磨以及長期營養不良,他臉色枯黃的有些滲人——如果不是監獄長的指引,她根本就認不出這是曾經意氣風發的季總賀來。


    看來,他在這監獄裏吃了不少苦。想想也是,監獄裏幾乎關的都是窮兇極惡的人,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把年紀的季總賀又能好過到哪裏去呢。


    聽到監獄長的話,躺在病床上的季總賀微微睜開眼睛,本以為來人是謝芳或者是季菲菲——畢竟自從他進監獄以來她們從來沒有看望過自己。


    待他看清來人時,渾濁的眼睛寫滿了驚訝與苦澀。


    沒想到臨近生命的盡頭,來看望他的不是他的妻女,而是一個他曾經在她身上做了很多孽的侄女——季雪。


    良久,他苦笑出聲,然而他笑了沒幾聲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季總賀的苦笑聲與劇烈的咳嗽聲交織著傳入季雪的耳畔,季雪心中頓時五味雜陳,複雜的心情難以名狀。


    她清楚的記得上一次見他是在他家中,那時候他“事業蒸蒸日上”,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而現在卻躺在病床上,飽受病魔摧殘。


    人生還真是戲劇啊。


    良久,季總賀的笑聲跟咳嗽聲都停頓下來,喘了好長時間的粗氣,才費力說道:“沒想到是你。”


    季雪風淡雲輕的迴複著他:“我也沒想過會以這種形式再次跟你見麵。”語氣讓人聽不出她任何的情緒。


    聞言季總賀輕歎一聲,良久才開口問道:“能告訴我菲菲母子現在怎麽樣了麽?”


    長時間在監獄裏,他的消息是閉塞的,外麵發生了什麽他也無從知曉。


    按照以往,季雪必然會對他冷嘲熱諷一番,然而經曆了一些事情,她對這些仇恨也看淡了。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她的仇人是一個沒有幾天日子可過的垂死之人。


    過去了的都過去吧,他們一家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而自己也得到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是時候將那些放下了。


    想了想,她對季總賀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季菲菲在美國結婚了,而謝芳她接受不了從雲端跌落至泥潭的現實,改嫁了。”


    季總賀倒也沒有心思去辨別她話裏的真假,緩緩的闔上了雙目。


    季雪看再跟他聊下去也沒什麽意義,就當要跟他告別離開時,隻聽到他虛弱的聲音響起:“一直以來,我都瞞了你一件事情。”


    聞言季雪立即頓住了腳步,難道他想說多年前殺害自己父母謀奪他們家家產的事麽?這些,她早就知道了。


    她不語,等著他下麵的話。


    結果季總賀下麵的話卻讓季雪瞬間僵住了。


    隻聽他說:“其實,你並不是我大哥大嫂的親身女兒。”


    季雪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她轉過身來冷著臉看著季總賀:“你在胡說些什麽!你以為我是任你哄騙的三歲小孩麽!”


    都是將死之人了還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胡話,季雪真懷疑他是腦子壞掉了!她有些後悔來到這裏了……


    隻見季總賀兀自笑著,他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我都快死了,騙你又有什麽意義……”


    想來他說的也對,他的確沒什麽理由騙自己。


    季雪隻好耐下心來,聽著他下麵的話。


    “多年前,我大哥大嫂在路邊撿到了你,因為大嫂不孕不育,就一直將你視為已出,對你也是百般疼愛。這也成了我跟我大哥大嫂三個人之間的秘密,後來我……因為一些私事……害死了他們”說到這裏,季總賀臉上帶著強烈的悔意。


    其實他也知道,如今季家淪落到這種地步跟眼前的侄女脫不開關係——他知道她對他們一家帶著強烈的恨意,事後一想,他便猜到了,那天她到他家中去,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複仇計劃。


    如果當年他不做那種混事,對季雪也用不那麽卑鄙的手段的話,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可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現在後悔也晚了。


    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枚做工精致的翡翠玉蘭花耳環遞到季雪麵前;“這是你養父母撿到你時留下的,隻有一枚,我猜測另一枚很有可能在你生母那裏……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麵具體的字是什麽我忘記了,我隻記得最後的三個名字是’劉碧雲’,那是你母親的名字……”說到這裏,季總賀已經咳得說不出話來。


    季雪顫抖著手接那枚小巧的耳環,她清澈的眸子裏滿是不可置信。


    怎麽會是這樣,本以為塵埃落定的事卻突然生出這種枝節來……


    季雪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真相”,一向沉穩淡定的她也變得情緒失控起來,她搖著頭,淚水順著眼角流出:“我不相信!我知道你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


    季總賀喘了好久才能說上一句完整的話:“我知道這種事發生在誰身上都會讓人接受不了……我的話你也可以不信……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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