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有些心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幸而服務生走過來。沈欽雋循著慣例,極紳士的搶在我麵前買了單,站起來沉沉說:“我送你迴去。”

    我沉默的跟著他走出去,雪花一片片愈發的大,腳下已經積起了一層薄冰,在路燈青白的光下泛著淡淡寒意。一陣朔風卷過來,我吸了好幾口涼氣,連連咳嗽,他就這麽停下腳步,一動不動的看著我咳嗽得近乎狼狽,慢慢的說:“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像今天這樣讓你等很久。”

    我好不容易止了咳,驀然聽到這句話,簡直想狂笑:“你為什麽要答應我?沈先生,我們之間什麽都不是啊!你愛的是秦眸,就該與她坦誠的談一談。你老是糾纏我幹什麽?”

    他跨上半步,和我麵對麵站著,彼此的距離不超過一個拳頭。

    “白晞,我的耐心有限。我留你在身邊,自然還有我的道理。”他柔聲說,“你到底在別扭什麽?”

    我仰起頭,冷笑:“我沒在別扭。別扭的是你——沈欽雋,你為什麽找我你心裏不清楚麽?!我長得像秦眸,你控製不了她,就想來控製我是吧?!”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眉峰輕輕蹙起來,“你說什麽?”

    “我說的是事實!”我咬牙說,“我長得像她,你才這麽堅持!你簡直是變態!”

    他整個人仿佛像是雕塑,靜默了數秒,目光忽然變得有些異樣,仿佛是從裏到外的端詳我的臉,從額頭、眼睛到下頜,最後停在我的唇上。

    在我意識到不妥之前,他低下頭,狠狠的,像是野獸一樣,吻了下來。

    他死死扣住我的腰,撬開我緊閉的牙關,帶著掠奪之姿壓製我所有的反抗。

    某個瞬間,能觸及到他最深熱的唿吸時,我忽然決定放棄所有的掙紮,任由他為所欲為——我知道他吻的不是我,隻是剛才那個瞬間,我像那個人。

    雪花就拂在我的臉上,冷得刺骨;可是臉上的氣息又這樣灼熱,矛盾得令我不知所措。我直直的睜著眼睛,像是木頭人一樣,看得到他微顫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卻覺得身前這個人這麽陌生。

    他或許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終於慢慢放開我,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看著我。

    “白晞。”他的眼神很清醒,聲音卻又克製,“我不會放開你。”

    我整個人從剛才的麻木狀態清醒過來,狠狠揉了揉嘴唇:“你瘋了!”

    他修長的身形一動不

    動,眼神中卻忽起暗色漩渦,忽然用力拖住了我的手臂,扯得我往前一個踉蹌。

    “你幹什麽?”我一腳踩進了泥坑,濺得褲腳上一片狼藉。

    他粗暴的將我塞進副駕駛座,發動了汽車。

    我趁他還顧不上我,伸手去拉車門,他的動作卻比我快很多——越過我重新拉上車門,眼明手快的落鎖。

    “你神經病!”我口不擇言,不知是氣還是怕,渾身都有些微微發抖,“你要帶我去哪裏?”

    “跟我迴家。”他打了拐彎,幹脆利落的說。

    “神經病!”一股邪火開始往我腦子裏衝,我忽然有一種什麽都不怕的衝動,伸手去拽他的方向盤,“我去告訴爺爺!”

    他本來還在不耐煩的撥開我的手,聞言反倒笑了,慢慢放緩了速度:“你去說啊。就說你為了幾十萬塊錢,心甘情願假扮我的女朋友。”

    我的手頓在半空中,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那腔熱血就這麽慢慢涼下去,直到心尖那裏,冷冷的凝稠起來——是啊,都怪我自己不好!

    色欲熏心也好,被相機鏡頭衝昏頭腦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錯!

    我還沉溺在後悔的情緒裏,並沒有察覺到沈欽雋已經將車子停下來,拉了拉我的手:“下車。”

    “你,你別想對我怎麽樣。”我望了望窗外漆黑空曠的停車場,舌頭開始打結。

    他冷著臉,上下打量我,嗤笑一聲:“就你?你以為我想怎麽你?”

    他拖了我下車,狠狠摁下了電梯按鈕,然後微微抬頭,看著那不斷跳動的數字,一言不發。

    一直到十二樓,站在門口,我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你住這裏?”好奇心壓倒了憤怒和恐懼,我轉過頭看著正在開門的沈欽雋。

    他推開門,示意我進去。

    “你,你住這麽小的單身公寓?”我有點傻眼。

    房子不大,頂多四十平米,不過五髒俱全,甚至在臥室裏隔出了一個小小的更衣室。裝修用得主色調是米色,燈光一打下來,十分溫馨。

    “給你住的。”他冷冰冰的說,“你不是答應我偶爾來住幾天麽?”

    我還是呆呆站著,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隻木木地接口:“可這裏又不是你家。”

    他沒理我,徑直走到陽台,打開窗,指了指外邊高聳如劍的建築說:“這裏上班也方便。”

    我自然認得那是榮威的辦公大樓,心裏咯噔一聲:“這裏房價這麽貴,我住不起。”

    “誰讓你付錢了?”沈欽雋的臉色沉匿在半明半暗中,態度依然惡劣,“這是老爺子的意思,就當是你的生日禮物。”

    “那我自己和爺爺說。”我默了默,往口袋裏掏手機。

    “白晞,你怎麽這麽強?”沈欽雋側過身,我終於能清晰的看到他一整張臉,連同著秀挺的鼻峰、薄削的雙唇,以及濃黑的眸色中一絲僵硬,“這個點爺爺早就睡了。”

    我把手機放迴去,聽到他將語氣放得柔緩一些:“這裏上班走路才五分鍾,總不用再擠公交、攔出租了。你不是暈車麽——”

    我挑了挑眉梢,他大約意識到有些不妥,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你怎麽知道的?”我按捺下跳得有些快的心跳,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

    一直以來,我都極端厭惡汽車。長途的不必說,上次出差就是因為打死不坐長途客運才會被困在那裏,要不是後來沈欽雋逼著我,我也不會答應坐夜車。城市裏的短途稍好些,但我也害怕停停等等的公交車,一路上都會臉色煞白,活像見了鬼。

    說起暈車的症狀,我倒也不吐,就是心慌頭暈,仿佛下一秒就會暈過去,難受得不行。

    以前別人都安慰我說“多坐坐就好了”,眼見身邊和我一樣症狀的同學朋友果然一個個的“坐坐就好了”,我卻還是老樣子——頂多也就做到人前不動聲色,可是下了車,得要好半天才能緩過來。

    當然,工作了以後我把這個毛病掩藏得很好,畢竟在現代社會,我要是再矯情得暈車,就和廢人沒兩樣。

    ——除了那次,在沈欽雋的車上真正有些失控。可即便是那次,我也沒多提起自己這個嬌貴的毛病。

    “有次上班看到你下車,臉色像鬼一樣。”他避開我的眼神,淡淡的說。

    “那是因為缺少睡眠,和坐公交車沒關係。”我嘴硬。

    “行了。”他大約是懶得再和我吵,隨手拋了串亮晶晶的東西給我,“你就住這裏吧。”

    我下意識的伸手接了一下,觸手冰涼。

    叮鈴哐啷的,竟是兩把鑰匙。

    我站在那裏,恍惚間迴憶著這個大起大落的夜晚,從站在大雪裏等待,到溫暖的咖啡館,再到那個強勢的吻,和這間小公寓,忽然覺得這樣漫長,就仿佛眼前這人對

    我的態度,忽冷忽熱,叫人瞧不出哪些是真心,哪些又是假意。

    “沈先生,你對我的態度,好像太好了一些。”我斟酌著說,“你這樣會令我誤會的。”

    他的側臉清雋,眉梢處微微一揚,低低的說:“誤會?”

    “誤會你想要一腳踏兩船。”我鎮定的說,一揚手將鑰匙拋還給他,“別這樣了,我承受不起的。”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我快步離開了這裏。身後的門輕輕哢噠一聲,自動碰上了,我站在電梯前,看著明淨的鏡麵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大衣是在優衣庫買的,打完折才五百塊錢,一貫保守而普通的深藍色,襯得今晚的臉色格外地晦暗且蒼白。我怔怔的看著,忽然心底有一點兒委屈。

    身邊的朋友過生日,大都熱熱鬧鬧的一起吃一頓,再轉戰錢櫃嚎一晚上。我也沒多大追求,這樣也挺不錯的。可偏偏落得這樣一個慘淡下場。大晚上的還得自己打車迴家。

    沈欽雋沒有再追出來,我坐在出租車後座,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一閃而逝的路燈,連接成毫無意義的曲線光亮,又幻化成一張張認識或不認識的臉。

    他今晚對我的態度真的太詭異了,究竟是為了什麽,我說不上來,也不想再去琢磨,隻想趕緊迴到自己床上,深深沉沉的睡上一覺。

    作者有話要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念心動,一生綿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處可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處可逃並收藏一念心動,一生綿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