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女人不是好人,但她至少是名母親,哪怕做不了什麽,能讓林衡意後方著火,沒空騷擾陸白天也行。陸鳴知接迴了手機,她雙手將手機握緊,似乎下定了決心。她縮頭烏龜做了這麽久,也該鼓起勇氣做些什麽了,欺負她可以,但總不能任由姓林的去欺負她的孩子。“謝謝黎明,阿姨已經麻煩你太多了。”陸鳴知笑笑,她看向許黎明的眼神裏滿是慈愛。“你這孩子仗義,白天人也好。你和白天好好的,當一輩子好朋友。”許黎明不自在地移開了眼神。“外麵太熱了,我送您迴去吧。”許黎明拿著車鑰匙起身,“我開車來的,有空調會好一點。”陸鳴知本想拒絕,奈何許黎明態度堅決,硬是將人拉上了車。茶館距離陸白天家不遠,兩三公裏就到了,許黎明慢悠悠開過小路,老遠看見之前表白時的那樹九裏香下,走著個青竹似的身影。花早已謝了,如今隻有一樹繁茂,女孩走在樹下聽著歌,長發被微風吹起。“阿姨,那好像是白天,好巧。”許黎明抿開笑意,她將車停在陸白天身側,對她搖下車窗,“白天!”陸白天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忙摘下耳機,看清是許黎明後,笑意便掛上了眉梢。許黎明將車門打開,陸白天爬進副駕,車窗是黑的,她沒看見坐在後排的陸鳴知,也沒質疑許黎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隻當對方是來找她的。陸白天有些害羞,但昨天她想過了,既然做了女朋友,她就不能再那麽冷淡,不然許黎明會失望。如今沒有人,她便鼓起了勇氣,撐起身子湊近許黎明,將手放在她腿上,紅唇溫軟。柔聲開口:“黎明,我想你啦。”第76章 空調的風暗中湧動, 車廂頓時被女孩身上的夏日甜香占滿,許黎明瞥了眼後視鏡,尷尬地拍拍女孩肩膀, 示意她車裏有人。陸白天扭頭便看見了陸鳴知,她發出聲短促的驚叫,迅速收迴了身子,端正坐好。車裏的音樂還在放著, 涼風習習,車廂內靜得出奇, 尷尬的氣氛在三人間傳遞蔓延。陸白天心跳得坐都坐不穩,她手忙腳亂係好安全帶, 躲在座椅的遮擋下, 不敢再迴頭看,總覺得陸鳴知能看出點什麽。剛才自己的表現很明顯嗎?陸鳴知會懷疑嗎?最後許黎明清了清嗓子, 打破沉默,笑道:“白天,我給你和阿姨帶了箱桃子,是親戚家自己種的, 味道很好,給你們送迴去你們嚐嚐。”後排的陸鳴知聞言輕聲道:“這怎麽好意思,黎明……”“沒事的阿姨, 真的很好吃。”許黎明暈開笑意, 然後掛擋起步,車子繞過狹窄的小路,緩緩停在樓下。她下車打開後備箱, 陸白天帶著眼下未褪去的紅意跳下車,和她一起搬箱子。許黎明看著她低頭不語的樣子, 忍不住好心情,用胳膊肘頂了頂她,換來對方嗔怪的眼色。“你怎麽不告訴我……”陸白天都要悔死了。許黎明抱起箱子,用氣聲迴答:“我也沒想到,你會說想我。”陸白天不知道說什麽,她沒法怪許黎明,隻好自己和自己生悶氣,從許黎明手裏奪過木箱,啪嗒啪嗒走掉。“喂,你小心點,箱子很重的!”許黎明見狀連忙追上去,兩人的身影沒入樓道內的陰影。陸鳴知上前幫她們關上後備箱,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她駐足聽著兩個女孩上樓的聲音,眼底漫上不解。她的白天能有這麽好的朋友,真的很幸運,黎明這孩子長得高冷不近人情,但實際相處下來,是個十分貼心又熱忱的好孩子。但是她卻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尤其是剛才女兒上車時,看著黎明的眼神,怎麽都不像是朋友。她雖然已經脫離社會很久,但過去的她,也曾見過這種眼神,在自己的眼中。仿佛麵對情人,親昵而羞赧。陸鳴知陷入費解,她的認知不能夠叫她很快地明白這一切,於是勉強壓下心中的思緒,跟在後麵上樓。陸白天正在開門,她聽見陸鳴知的腳步聲,開門的動作都有些僵硬,鑰匙插在鎖孔裏,捅了幾下才擰開。逃也似的進了門,許黎明則跟在後麵幫她抬著箱子。她第一次來到陸白天的新家,新家布局和從前完全不同,擁有更大的客廳,和一個陽台,不再那樣逼仄陰暗,陽光從陽台灑落,照蔫了上麵擺放的花草。客廳收拾得很幹淨,充斥著溫黃的光,像是鍍上了一層濾鏡,複古安逸。許黎明站在門口,注視著這樣的房間,心裏卻悶悶的,總覺得有一絲熟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曾站在過這裏。布局相似,卻仿佛沒有濾鏡的加持,處處孤獨冰冷。“黎明,喝水嗎?家裏沒有茶,但是有開水,阿姨給你倒。”陸鳴知溫柔的聲音打斷了發呆的許黎明,她飄著一襲紅裙走進廚房,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許黎明說了聲謝謝阿姨,沒再多糾結,低頭和陸白天一起拆著箱子。“你別收拾,我來。”陸白天推開了她的手,拆開箱子,將裏麵的桃子挨個兒拿出來,桃子確實又大又新鮮,桃子是阿姨洗過的,已經沒有了是上麵紮人的浮毛,水靈靈地被擺在桌上。陸白天抬眼看許黎明,手去拉她衣袖:“我買了菜,你留下來吃飯好不好?”許黎明當然很樂意,但是她起了壞心思,黛眉撇了撇,佯裝猶豫:“可是我……”“許黎明……”陸白天看了眼廚房的門,視線又轉迴來,輕聲道,“我想做給你吃。”許黎明的笑再也蓋不住,她看著女孩含著一汪春水似的漂亮眼睛,魂都要飛走了。“好啊。”她低聲說,然後看了眼地上放著的購物袋,裏麵是琳琅滿目的食材。“你是特意買來,想做給我吃的?”許黎明問。陸白天收迴眼神,看著地麵點頭,她有點羞於一直和許黎明對視:“嗯,我本想給你發消息問你有沒有空,你卻自己來了。”“我還買了魚,打算做湯,你上次喜歡喝。”陸白天慢悠悠地清理地上桃子留下的包裝,手無意識地將垃圾從左邊挪到右邊。“謝謝白天。”許黎明認真地說,她心裏盈滿了幸福,她很久沒有感覺到這樣猶如生出實體的幸福,伸手就能觸摸到。她看了眼廚房的門,陸鳴知還在燒水,於是半跪著俯身上前,輕輕在陸白天嘴角留下一個吻。陸白天被猝不及防地親了,她抬手捂著嘴角,驚慌失措地看向廚房,用手去推許黎明,想責怪她不顧場合。然而陸鳴知好巧不巧正端著水杯走出來,她的話不得不戛然而止,憋得臉通紅,拿起菜便去了廚房。許黎明還在原地笑,一旁的陸鳴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開口喚她:“黎明,蹲在那裏幹什麽,快來坐著。”“阿姨去幫白天,你什麽都不用做,等著吃飯,白天的房間在那裏,你沒事幹可以進去看會書。”陸鳴知將杯子擺在她麵前,安置完她,起身離開。許黎明坐在老舊的鬆軟沙發上,聞著房間內湧動的香氣,麵前的水杯滾滾冒著熱氣。熱氣將眼前的擺設蒸出虛影,許黎明整個人都暖洋洋的。幸好重活了一次,不然她就會錯過這樣好的人生,她抱著抱枕歪在一旁,視線緊緊盯著廚房裏女孩靈動的身影,看久了,眼前越發模糊。她差點睡著,於是站起身,在屋子裏溜達,走著走著走進了陸白天的房間,這裏比之前的大了一圈,小床仍然擺在角落,床的對麵是窗戶,窗子下擺放一張淩亂的書桌。許黎明沒去看桌上那些陸白天寫的東西,她隻是站在門口,眼神無法從那扇窗戶上移開。好熟悉,比在客廳裏更為熟悉,怎麽迴事,她不可能來過這裏。這輩子不可能,上輩子更不可能,上輩子她與白天毫無交集,也完全不會踏足這個城市角落的,淩亂破舊的居民區。可她分明見過這裏,窗子被皎潔的月光填滿,外麵的景色看不太清,涼水一樣的月色灑滿小屋,灑落女人光/裸的身體。女人蜷縮在窗子對麵的小床,寒冷的冬天,她卻仿佛感覺不到冷,瘋癲地對著一張照片哭哭笑笑。房間裏散落著酒瓶,她喝醉的時候,會穿著火一樣的紅裙跳舞,熱烈的顏色和死寂的房間,衝撞出令人窒息的萎靡。這裏仿佛是世界的盡頭,亦或是生命的盡頭,一個女人用盡渾身力氣,在這裏開出花來。然後無聲死去。紅色刺激著眼睛,許黎明猛地合眼,阻斷了這樣的場景,而後一身冷汗地睜開眼,眼前恢複了安逸的景象。外麵陽光普照,小屋被白天打扮得溫馨,牆麵貼著許多電影海報,床鋪鋪著鵝黃色的床單,被刷白了的衣櫃上用顏料畫了漂亮的塗鴉。和夢裏的景象截然不動,可又十分相似。汗已經從額頭流進了眼睛,許黎明忙拿過旁邊的紙巾擦掉汗水,然後慢慢在床邊坐下。她在強行梳理思緒。這裏就是夢中的場景,這樣的夢她做了幾迴,記得清晰,不會搞錯。沒有親眼見過這裏的她,一直以為夢中的景象是假的,或許是她自己的幻想,又或許隻是個夢罷了。但現在,她開始推翻之前的判斷,場景存在,那麽夢或許就是真的,上輩子在她死去後,真的有這樣一個女人傷心哭泣。找到了她臨死前留下的錄音,揭穿了林晚。然後死在一個大雪和明月一樣皎潔的冬天。在她忘記的迴憶中,偶爾跟著她偷看,被林晚輕描淡寫講出的瘋女人,以及在她死後,抱著她的照片哭泣的紅裙女人,全部真實存在。那麽那個人是誰?答案簡潔明了。陸白天。是上輩子,暗戀她整個青春,卻從未說出口的陸白天。許黎明的身體已經隨著她的心一起滑落,她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再坐在床上了,她跌倒在床邊,眼淚密集地掉落在身下的地磚,留下濕潤的痕跡。真相來得太過突然,如果在愛上陸白天之前知道這一切,她或許隻是會感到意外和惋惜。但是她已經喜歡陸白天了,她的愛人曾在過去深深愛著她,遭受過百般的痛苦,最後甚至精神失常,可她卻什麽都不知道。她對此無能為力。強烈的悔意像剜心蝕骨的硫酸湧進四肢百骸,她渾身都被心帶著疼,疼得直不起腰,疼得意識模糊。如果她早知道這一切,如果她上輩子就喜歡上了陸白天,那麽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都怪她,她忽略了愛人的愛,這才讓對方因為她而死。都怪她……房門被人打開又關上,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停在她身側,恐懼地將她扶起,女孩身上的香氣傳入肺腑,許黎明終於能夠喘得上氣。她睜開朦朧淚眼,看清來的人後,猛地張開雙臂,撲進那人懷中,手死死箍著她的腰,怎麽都不肯鬆手。“白天……”她呢喃出口,然後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