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無人的廁所隔間進去哭。

    迴校,韓老師在等,她轉播實況,計然沒太大的事兒,已經醒過來了,沒有腦震蕩,略微心律不穩,吊兩天針,休養一下就好。韓老師辦事效率很高,已就這起意外事件聯絡過懷家父母和計然的家長,她說,“我給了計然一星期假,她拉下的功課,晚點兒再補吧。”瞅瞅神色黯淡的係青,笑,“你嚇壞了吧?”

    係青承認,“是。”

    韓老師坐在辦公桌前,捧住腦袋,半晌,“我也嚇壞了,幸好沒事。唉,當老師的,會短命二十年。”

    “不會,您一定長命百歲。”係青試探,“韓老師,計然住哪個醫院?我應該去看看她。”係青其實猜得到她住哪個醫院,不過,他知道自己這會兒不能冒失,否則……唿,就全毀了。

    “你一定覺得很內疚是不?”韓老師很是體貼,寬慰係青,“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你無須內疚,放心吧,你爸媽會處理好的,你安心讀書就是了。”

    爸媽會處理?多數又要拿錢砸人,係青半躬身,“老師,很晚了,我先迴家,您也早點休息。”

    一個人失眠全世界失眠

    春遊迴來第二天複課,不知是不是因為瘋大勁兒的關係,好多同學都感冒了,懷家兄弟也不例外。拿懷奶奶的話說,兩孩子個性有差,生起病來,病況也有異。青兒是那種就算感冒也能掩飾的比較好的人,若不仔細聽他說話聲音略有沙啞帶著鼻音,大多時候,都會將他的不舒服忽略過去。春兒不行,打個噴嚏都要驚天動地,人盡皆知,就差開記招會廣發新聞稿昭告天下了。

    英語課,因為部分同學感冒的關係,尤其因為懷係春這個搗蛋鬼精神不濟,沒人帶著大家high,班級氣氛略顯萎靡。春兒有春兒的“客觀原因”,也不可能天天大“牛市”,總要“震蕩整理”。

    這日,春兒在午後的英語課上小睡片刻,迷迷瞪瞪醒來,發現他的一長串鼻涕未經簽證,浩浩蕩蕩即將非法渡江,這對平時自詡瀟灑的帥哥來說未免打擊麵過大,他忍不住哀嚎,“啊啊啊啊,我的鼻涕出來了,救救我~~”

    係青立刻遞包紙巾給他,眼神告誡他別鬧的同時,平素好人緣的春兒桌子上也多了好幾種包裝不盡相同,但絕對內容相同的救急麵巾紙,一時間教室內萎靡小去,氣氛略牛,牛的英語老師火冒三丈,“懷係春,老師在這兒認真講課,你在那兒給我開玩笑?”

    係春猛擤鼻涕,急

    急辯解,“我沒有,是真的很難受,哎呀媽呀~~”還很可憐地給這辯解附送兩個大噴嚏。

    英語老師叱春兒,“全班多少感冒的同學?就你難受?就你嬌貴?你哥也感冒啊,人也沒象你那樣,你一個男生,被點兒破鼻涕打敗?”

    春兒說,“那怎麽辦?它滴溜恁老長,怪惡心的。”他滿懷委屈抬抬胳膊,“難道我蹭袖子上?”

    老師一時語塞,也是,大粘鼻涕蹭袖子上是不太好。

    全班同學已經再忍笑,氣氛正牛

    係青不想多生枝節,瞪春兒一眼,意思讓他少說幾句。

    春兒今天昏頭脹腦,他是想少說點兒平息老師的怒氣,但也不知咋整得,說的嘴兒賊順,就給掰擰了:“sorry,sir,我知道我缺少鍛煉,生活上不夠艱苦耐勞,有小資傾向,請給我點時間,我一定痛改前非,今後摘菜燒飯,掃大街撿煤球,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洗衣服半夜刷廁所,想象我是後媽養大的灰姑娘……”

    灰姑娘~~好了,通過“震蕩整理”,今天“漲停板”,老師激動得,捏教鞭的手抖如篩糠。

    係青手蒙住臉,他知道老弟今天弄砸了,他也知道他不是有意的,隻是貧嘴貧慣了,他還知道,鬱悶了多少天的他還是被寶貝弟弟給逗樂了。

    下課鈴響,係青及時站起來,“起立!”先把他們的englishteacher送走再說吧。

    老師臨走前憤憤撂話,“懷係春,你寫份檢查給我!”

    老師前腳出教室,春兒又嚎,“我這倒黴催的我……”

    張浩永遠是嫌天下不亂的主兒,“你不會說,想象自己放牛娃王二小?老師不會讓放牛娃寫檢查……”

    倒黴催的檢查,由青兒口訴,春兒筆錄潤色,力圖讓檢查長得象是春兒寫出來的,再由係青交到老師辦公室。

    英語老師自然痛心疾首,對懷家兄弟的差距感慨一百八十遍。

    係青溫良恭儉兼備,做個好聽眾,聽上十來分鍾,正好韓老師從醫院迴來。這幾天,他總是能有理由去老師辦公室,等韓老師從醫院探計然迴來。乖巧地替老師倒茶,將春兒的“灰姑娘”事件大略報備,聊上一會兒,師徒之間融洽和樂之時,係青也依舊佯做無意,“老師,計然康複的差不多了吧?”

    “嗯,還行。用藥關係,胃口比較差。”這是計然受傷後第四天了,韓老師每天去探望計然一次,探完迴校

    ,每提起計家,悲憫之心立起,會念叨些計然家的狀況,房子小,吃住都簡單。計媽媽貧血,營養不良,計家小女兒還在長身體,計然又需要服用保健品,生活負擔重……

    係青適時聽這些消息,也適時離去。這一切都讓他心疼,也讓他的行為更小心翼翼,他不能出錯,傷害到她。暫且,他知道她沒事就好,當務之急,是必須見她一麵。去見計然,可能就會遇見計然的父母,這不是鬧著玩兒的,他得從長計議,要找到一個好由頭,不能惹大人和其他老師同學起疑,不然一個不小心,可能他們就沒有未來了。

    未來?是的,未來。

    假如計然隻能活到三十歲,其實,那個未來,很短暫,也很脆弱。他們不是羅密歐和朱麗葉,也不能變成梁山伯和祝英台,更沒時間沒精力鬧革命,他和計然,在目前的環境下,能爭取到的空間,可能隻有一點點,係青清楚,他得為那一點點負責。他不能隻顧自己,讓計然那短短的未來,變得不美麗,有陰藹,這是他這四天來,躺在床上,夜夜睜眼到天明,得出的感悟。這樣的感悟,令他的喉嚨到胸口,火燒火燎的痛。

    令係青迷惑的,是爸媽的態度,對於他們兒子被人救的事情,他們顯得太平和太理所當然。他預計中用錢砸人的處理方式,也不知是不是真被實施過,按理說,總該羅嗦羅嗦才叫正常吧?完全沒有。須得打探清楚。

    晚飯時間,因春兒感冒,嫌嘴裏沒味兒,於是紅燒黃魚,清炒蝦仁,糖醋排骨,奶油白菜等等等等,擺一桌子,還配上小米粥和韭菜鍋貼,都是春兒愛吃的。懷奶奶倒不是忘記青兒也感冒,不照顧大孫子的口味,但反正青兒不挑食,吃什麽都好。問題是這幾天係青吃飯就是完成任務,滿腹心事的少年郎吃什麽都味同嚼蠟。

    懷爸懷媽有應酬不在家,係青把話題從老爸給工地上受了點兒小工傷的工人送慰問金說起,旁敲側擊,“不知道爸媽給我同學家裏拿了多少?”

    懷爺爺道,“聽你媽說,是送去了一個紅包,不過人家沒要。”

    春兒接口,“沒要錢啊,大傻瓜,奸商的錢不要白不要。”沒說完被奶奶給拍一巴掌。天可憐見,係青希望同學們不要知道,他弟弟現在吃魚還得奶奶給挑魚刺,是有點兒過分,可青兒倒是很願意寵這個弟弟,真是可親可愛啊,春兒說,“哥,咱們拎點而東西去看看計然吧,指望爹媽是指望不上了。”

    係青壓抑著心情振奮,裝沉靜,“行啊,有空再說吧。”

    即使春兒說完就忘,轉頭聽奶奶講母雞抱窩孵小雞的故事聽得津津有味。但諸佛作證,係青感激係春,簡直也想幫老弟挑魚刺了。

    其實,春兒是個好孩子,這個年紀的男生,不是每個都願意聽爺爺奶奶嘮叨講古,象青兒就不。有時候,他即使是陪著老人聊天,出於禮貌和尊重的成分多,不及春兒那十分赤誠。

    後來懷家爺爺放話,“係青,有空去看看同學吧,買點兒水果保健品啥的。”

    有爺爺這句話就好,係青去找媽,“要不我跟老師去看看吧,不然在其他同學麵前也很說不過去,好歹人家幫過我。”

    常藍尋思尋思,“跟老師去啊,那行。”因為兒子是跟老師去,立刻大方地給兒子幾張鈔票。

    然後係青去找老師,“聽說計然爸媽沒要我家的謝禮?”

    “嗯,要了是不太好。”韓老師說,“可是他家現在還是需要那個的。”

    係青試探著,“要不,我跟老師走一趟?”係青送上一個信封,“就說是學校安排的。”信封裏放著的鈔票,除了常藍給的,還有係青的壓歲錢。

    “學校已經表示過了。”韓老師笑,但還是爽快答應,“行,就這麽辦吧,明天星期六,下午沒課,我們放學就去。”係青看到,老師從她的薪水袋裏,又摸兩張老頭票出來。

    有那麽一會兒,係青內疚非常,事實上,他從心眼裏尊重和愛戴他的老師,如果他不是這麽迫切的想見計然,想她想到焦躁難安,如果不是因為他可以掌握的少的可憐,他並不願意在老師的善意裏,偷渡他的愛情。

    夜,大雨,透過係青二樓睡房的玻璃窗向外看,院落,街燈,雨水,氤氳一片。

    這又是係青的一個無眠之夜,想到明天會見到計然,他緊張又興奮。他想告訴她很多事情,比如,他今年要參加多項比賽,奧數的,物理的,英文演講的,還有書法和籃球,行程快排到年底。

    他要拿獎金和獎學金,因為~~因為在大人眼裏,有資格談愛情的前提是經濟獨立,雖然目前他做的還不夠,但他會為此竭盡所能。

    不過,可能他更該跟計然說點兒實際的,像他怎麽想念她,在這些有風無風,有雨無雨,有夢無夢的夜裏,是硬邦邦的課本和溫柔的街燈,陪他守候到清晨六點。他要告訴計然,他會在清早喝杯水,安撫因喉嚨發炎而快咳出來的肺,念著她的名字去慢跑,看太陽從遠處升起,光照大地……

    呃,真要跟她講起這些嗎?好像,也不是很容易啊。

    飄洋過海來看你

    係青房間的小音響裏放著一首歌,“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飄洋過海的來看你,為了這次相聚,我連見麵時的唿吸都曾反複練習……”

    啊,話說,現在飄洋過海還有飛機,那咫尺天涯見不著麵的才叫抓心撓肝呢,更何況要練習的不止是唿吸?

    因要見重要人物,為不失禮,係青早上整理衣冠,一絲不懈。上次老爸去美國給他和春兒買了兩件款式別致的毛衫,純黑羊絨質地,青兒這件兩隻袖肘處織幾圈駝色菱形花紋,春兒那件的花紋是紅色的。歐碼毛衣比較大,穿著有點鬆垮垮,但效果不錯。

    今天,係青特別穿上這件毛衣,為了搭哪條褲子頗為躊躇,黑西褲顯得太正式,又不是上台去演講?深咖色燈芯絨的太厚,梨色棉布的好像太紮眼,最後還是穿含蓄的半舊深色牛仔褲。至於鞋,皮鞋乎?球鞋乎?試來試去,套上卡其色的登山鞋。

    下樓吃早飯見著春兒,春兒的手指彈彈青兒翻在毛衫外的米白襯衫領子,讚歎,“今天帥死了,等我!”他衝上樓迴房間,打算把自己打扮得和他哥一樣帥才叫甘心。

    對於為何穿這麽漂亮,係青對家人適度直言不諱,“從今天起到月底,輪我值日檢查全校操行儀表,總要以身作則。再說下午不是要和老師一起出去嗎?”

    懷建軍半真半假調侃兒子,“你這以身作則的可夠標準了,做人低調點兒吧,也不用什麽都拿第一的。”

    係青暫時沒聽明白老爹這是貶是褒,眼見媽媽在旁邊吃邊抿嘴偷樂,淺淺挑眉,啊,老爸的另類讚美。

    唿啦啦係春換好裝奔下樓來,和他哥同樣的黑毛衣,搭著杏白暗條紋襯衫,細燈芯絨黑褲子,腳下踩了雙暗紅的高幫牛皮靴。春兒說了,“我要是卷發就更帥了。”

    懷建軍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放,“你敢!心都用哪兒了?瞧瞧你那成績!”

    懷係春現在是不敢的,經濟獨立決定個人自由度和人格獨立,後來敢了的時候,為一腦袋大波浪卷和老爸鬧得幾乎勢不兩立。

    雖然目前無大波浪卷發來襯托春兒的“美貌”,但不妨礙他“帥死了”,這天上午張浩不知從哪兒弄來隻老舊傻瓜相機,號召班裏的女生和帥死了的係春合影,結果無論男生女生,拍照拍得興高采烈,比畢業紀念還瘋狂,不知用掉幾卷膠片。

    膠片上記

    錄的係春,笑的心花怒放,漂亮的魅力無雙,絲毫沒抱怨高幫靴裏的一雙腳已是汗出如漿。

    年輕時候,應該多拍照,那真是無可替代的青春紀念。

    係青一個上午隻上了節語文課,就去文化宮進行奧數賽前培訓。下午,他和老師去計然家。站在一個星期前曾經來過的計家院落外,係青心潮洶湧,眼窩發熱,能走到這裏,還真是飄洋過海的距離,是他謹謹慎慎,戰戰兢兢得來的機會,要知道他可沒搭飛機哦,所以,絕不能搞砸了。在院門外清清喉嚨,係青將他的緊張掩飾的不錯,還跟老師讚歎院兒裏蜂窩煤爐子上燉的一鍋肉湯,聞起來噴香,“我都饞了。”係青說。

    計然的爸爸不在家,妹妹還沒放學,出門迎客的隻有計媽媽。計然媽媽是個清瘦的婦人,和計然樣貌相似度很高。見到韓老師,計然媽媽表現的很是欣慰熱情,至於同來的係青,計媽媽說,“喲,這誰家孩子啊?瞧瞧,長得這個出息。”

    係青手心全是汗,“阿姨好,我是計然的同學,春遊時候多虧計然幫助,我才沒受傷。”

    計然媽媽略遲疑,“哦,你就是懷總的兒子?雙胞胎裏的哥哥?我家計然總提起你們哥倆兒。”

    她總提起?係青竊喜到n加,就算那是句客氣話他都竊喜。

    韓老師樂,“哎呀,這兄弟兩個,真的有意思。不過係青更懂事兒。”對青兒的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我每次聽我們家小然說起來,覺得這哥倆都好著呢。”計媽媽招唿,“來,快坐……”

    係青暗暗打量計然生活的地方,確實簡陋,客廳應該是和飯廳並用的,沒有沙發,係青和韓老師都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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