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暑熱未至,滿眼都是綠色。忙碌慣了的兩人手牽著手慢慢走在街上,難得的閑散。

    錢多多被拉著轉進小街,許飛目標明確,她卻對這地方毫不熟悉。

    “這是哪裏?”錢多多問。

    他笑嘻嘻地不迴答,隻拉住她走,眼睛很亮,像個藏著秘密的小男孩。

    目的地是一所小學校,黃色的教學樓外爬滿了綠色藤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門裏還有保安,是個年紀很大的老伯,看到他們站在鐵門外就走出來說:“今天休息,沒人。”

    “我是這兒畢業的學生,想迴來再看看。”許飛答他。

    老伯就笑了,“這樣啊?那看看就出來啊,別多待。”

    走進空蕩蕩的教學樓錢多多才拉他,壓低了聲音說話:“你要進來看看就看看,幹嗎騙人?”

    許飛愣了一下,“沒騙人啊,我就是這兒畢業的。”說著拉她立在走廊盡頭的教室門口指了指,“看,這就是我小學最後一年待過的教室,桌椅都換過了,門還是老樣子。”

    門是關著的,確實有些年頭了,綠色門板上斑斑駁駁的,玻璃窗不知道是什麽年代換上的,縫隙居然還是用油灰封的,錢多多探頭往裏麵看了一眼,桌椅都是新的,隻是在她這個成年人眼裏感覺小得不可思議。

    她看看許飛,想象這個一百八十多公分的男人坐在那小小桌後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笑什麽?”許飛像是能讀出她腦袋裏的畫麵,說話時用力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小時候是什麽樣的?下了課玩什麽?打彈子?踢球?上課有沒有睡著被老師抓到點名站起來過?一看你就知道小時候不會是個乖寶寶,會頂嘴吧?罰站過嗎?一定有罰站過,站在哪兒?”錢多多在空空蕩蕩的走廊裏說話,每個句子都像是有迴音的,還停不下來,越說越覺得有趣,看到許飛轉過臉來看她就笑著兩手抱住頭,以防被他再偷襲一次。

    “老師怎麽舍得讓我這麽優秀的學生罰站?”許飛得意地把臉湊近她,“我可是從小就受歡迎的。”

    “臭美了吧。”錢多多嗤之以鼻,“現在就隨便你怎麽說了。”許飛立定腳步想了想,突然說了句:“跟我來。”說完,拉著錢多多就往外跑。錢多多被他一路拉到操場邊的大樹下,許飛蹲下身去撥開草叢,她扶著膝蓋喘氣,“找什麽呢你。”

    他已經找到了,手指著接近樹根處的某個地方

    ,迴過頭來對她道:“來看。”

    錢多多蹲下身去,與他的肩膀靠在一起,“看什麽?”

    “證據。“陽光從樹葉的縫隙中落下來,他的笑容閃閃發光。

    樹上橫七豎八地刻著些圖案和字,年深日久早就模糊不清了,不仔細找還真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麽,錢多多湊近去看,許飛伸出手指指向中間那兩個字,“我刻的——許飛,看到沒有?”

    錢多多也伸出手指,摸過那兩個字的刻痕,字刻得很深,端端正正的,看來許飛小時候字就寫得不錯了,旁邊那些就不敢恭維了,歪歪斜斜的,有些刻得太淺已經模糊了,她看著看著就笑了,慢慢讀了幾句:“陳曉曉愛許飛,李佳美要和許飛結婚,呀,這兒還有一顆心,這是一顆心吧?”她指著某句話後麵倒過來的小三角猜測。

    “怎麽樣?我沒說錯吧?我可是從小就大受歡迎旳。看你多運氣,竟然被我愛上了。”許飛露出得意的表情。

    錢多多想笑又憋住了,“你自戀啊,還在樹上刻字,老師沒把你拎出來示眾?”

    “我們班男孩子都刻了,十幾個人呢。”許飛不服氣地指指邊上的樹木,錢多多去看,還真是,附近的十幾棵樹上都刻著名字,大概是怕老師發現,全都刻在樹根不起眼處。隻是其他人名字邊上大多是光禿禿的,偶爾有一兩句,還都是“xx大笨蛋”之類的男孩間的調侃。

    錢多多默默地看了許飛一眼,心裏默念,從小受歡迎的小屁孩。他則揚著眉毛看她,得意洋洋地等著她的讚美。

    錢多多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草屑,“老實招供,有過多少個小女朋友?看不出來啊許飛,從小就這麽花了。”

    許飛委屈地“啊”了一聲,“怎麽可能?小時候除了讀書就是打球,哪有時間陪女孩子玩?我都不知道這些字是什麽時候刻上去的。”

    錢多多轉身往大門外走,“我才不信呢。”

    許飛追上來拉住她的手,看門的老伯見他們要走了,又從門衛室裏走出來,“走啦?”

    “啊,謝謝老伯,我們已經看完了。”

    兩人已經站在門口了,錢多多突然退了一步,“等我一下。”“怎麽了?”

    錢多多有點不好意思,“上個廁所。”

    許飛笑了,“去吧。”說完又叮囑了一句,“二樓才是女廁啊,一樓是男孩用的,別跑錯。”

    錢多多瞪了他一眼,轉

    身快步走了。

    “帶女朋友來看自己小時候待過的地方,挺有意思的吧?”老伯大概是一個人待得久了,有人來就興奮,一開腔就與許飛說個不停。“她就快是我老婆了。”許飛心情極好,笑笑地迴答他。

    “是啊!那你們來得巧了,這兒沒幾天就要拆啦,再看一眼留個紀念吧。”

    “要拆了?”許飛—愣。

    “最後一學期,上完這兒就要拆了。”老伯有些舍不得地看著那棟小樓。

    話說到這裏,錢多多也迴來了,對老伯說了聲謝謝,又對許飛道:“走吧。”

    許飛點頭,又在兩人走出鐵門後迴頭看了一眼,錢多多問:“看什麽呢?”

    他已經收迴目光,手裏握著她的手,露出一個笑來,“沒什麽,能和你來看看這兒,我很高興。”

    她柔了眼色,微笑著答了句:“是,我也很高興。”

    晚上蘇玲與莊濤共進晚餐,去的是城中有名的意式餐廳,座位被別出心裁地安排在露天的花園裏,服務生殷勤有加,莊濤心情不錯,坐下就開了年份極好的紅酒。

    蘇玲不勝酒力,一杯紅酒兩頰就有些紅粉拂拂,他看得心動,忍不住用手去碰了—下,她就笑起來,又抬起手將他的手按住,也不知是要他別碰還是不要他把手拿開。

    自從她與許飛在酒吧意外相遇之後,莊濤與她的約會又頻繁起來,這讓蘇玲對這段感情益發有信心起來,雖然許飛沒有答應她的請求,但她覺得事情已經往好的方向在發展了,她對自己有信心。

    上第三道萊的時候蘇玲道:“我給人事部發信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就能離開uvl了。”

    “什麽?”莊濤露出不解之色。

    蘇玲臉一白,他就想起來了,“哦”了一聲,“對,你到我這兒來吧,做我的助理。”話說到這裏,他又放低聲音,在她耳邊慢慢道:“貼身助理。”

    蘇玲臉熱地笑了。

    “alex!”驚喜的叫聲在耳邊響起,蘇玲與莊濤一同迴頭看過去

    是一個外國女人,一頭金發,皮膚晶瑩光滑,最多不過二十出頭,正是最好的年紀,飽滿多汁得如同剛才下來還帶著露水的水晶葡萄。

    莊濤站起來迴應,又與她擁抱貼麵,就差沒來個法式熱吻,兩人麵對麵站著聊了幾句,直到蘇玲也站了起來,莊濤這才突然想起她,開口為她們介紹了一下。

    “lilian,我在法國酒莊認識的朋友,這是蘇玲。”

    蘇玲沒有做出即時的反應,其實她是在等他把這句話說完,但數秒之後她突然明白過來,他的這句話已經說完了。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說這是蘇玲,為什麽不介紹她的身份?難道他不該說這是蘇玲,我的女朋友嗎?

    服務生過來加椅子,lilian就在他們桌上坐下了,莊濤與她開始用法語交談,完全忽略了蘇玲的存在,蘇玲聽不懂法語,心裏有話又不能說出來,在旁邊隻覺度秒如年,難過到極點。

    她從未有過這麽失落的感覺,即將走到目的地又發現繞了個大圈仍在出發點那樣,莊濤與lilian的對話仍在繼續,兩人不時發出笑聲,那笑聲刺痛了她的耳膜。

    蘇玲站起來,莊濤終於把臉轉過來,“你去哪兒?”

    “我去一下洗手間。“蘇玲匆匆說了一句,轉身就走了。

    餐廳洗手間裝潢華麗,洗手台前是整麵鏡牆,其實她根本就不需要用洗手間,進去之後隻拿兩隻手撐在大理石台麵上立了一會兒,眼睛不離鏡中的自己。

    蘇玲知道自己是美的,曾經她對自己的美貌充滿信心,覺得這是最大的資本,是所向披靡無往不勝的,這美貌甚至讓她吸引了莊濤這樣的男人,但現實一次又一次地令她失落,讓她對自己的信心越來越弱,lilian的突然出現與莊濤介紹她時的態度深深打擊了她,她甚至都不想再迴到那張餐桌邊。

    洗手間的門又被推開,進來的客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蘇玲無法再多待下去,沖了沖手轉身走出去,夜風很大,她在接近露台的玻璃門邊停住腳步,為所看到的情景握緊了雙拳。

    lilian已經坐到莊濤身邊,兩人靠得極近,說話時幾乎唇角相碰,她的手就放在他的大腿根部,極其曖昧的姿勢,風吹起白色的桌布,女人光裸的小腿與男人的腿交纏在一起,香豔到極點的一個畫麵。

    蘇玲腦中嗡的一聲,再等她清醒過來,自己已經到了桌邊上,並且伸出手,啪的一聲,給了lilian一巴掌。

    這一掌聲音清脆,露台上一陣騷動,莊濤站起來猛地抓住蘇玲的手,“你幹什麽!”

    蘇玲尖叫:“她勾引你!”

    餐廳經理都過來了,莊濤一臉怒意,“你瘋了?”

    蘇玲掙紮,“我沒瘋,這女人太不要臉了

    ,我不想再看到她,我們走。”

    莊濤的聲音冷下來,“蘇玲,你搞搞清楚,你有什麽資格說這句話?你是我的誰?”

    蘇玲如五雷轟頂,周圍人的目光刀槍劍戟那樣將她穿透,她看看莊濤,再看看麵露冷笑的lilian,腳下一動,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

    沒有人拉住她,蘇玲退了這一步之後便無法在原地停留下去,眼眶劇痛,她在淚水流出來的一刹那轉身奔了出去。

    “蘇薇懷孕了?”許飛吃驚的聲音在車廂裏響起。

    明知道車裏隻有他們兩個,錢多多還是慌忙地舉起手做了一個阻止他說下去的動作,“別叫,這事兒是秘密。”

    “秘密?”

    兩人正在迴家的路上,錢多多這幾日心裏一直掛著蘇薇,不知不覺就把自己的憂慮對許飛說了出來,男人的意見很中肯。

    “無論如何,這件事總該告訴強子一聲,他是孩子的父親。”

    錢多多煩惱地,“我也這麽說,可蘇薇說她要好好想想怎麽跟他談,讓我先保密。”

    “她想瞞到什麽時候?”

    “我不知道,你也別說出去啊,我答應過蘇薇的,在她想好之前替她保密。”

    “那她最近不是很需要人照顧?”

    “我會常去看她,不知道蘇玲知道了沒有。”

    說到蘇玲,許飛的眉頭就皺起來了,錢多多與他對視一眼,幾乎同時歎了口氣。

    “都是我不好。”錢多多懺悔,“如果過年的時候沒把戒指戴出去就好了,你爸媽就要迴來了,怎麽辦?”

    許飛見她沮喪,單手把住方向盤,騰出一隻手來握住她的手,“沒事的,多多,我會解釋的,放心吧。”

    蘇薇開門,門口站著兩眼紅腫的蘇玲,看到她就嗚咽著叫了聲:“姐。”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蘇薇立刻急了,一邊拉她進門一邊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蘇玲抓著堂姐的手,再叫了一聲“姐”,眼淚就下來了,止都止不住。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與堂姐聯係過了,既然知道姐姐不讚同她與莊濤在一起,又何必跑來自討沒趣?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在戀愛,莊濤是愛她的,隻是誰也不理解她,誰都用先入為主的偏見的態度對待她這份來之不易的愛情。他對她好的時候,她的世界就隻剩他一個,為了他誰都可

    以拋棄,包括她的家人,但現在現實給了她當頭—棒,不,這已經是第二棒了。奔出餐廳的時候,她感到恐慌並且絕望,上出租車之後幾乎是本能地對司機報出了蘇薇家的地址。

    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這裏還能去哪兒,蘇薇是她在這個城市唯一的親人,在她走投無路猶如困獸的時候,她需要家人的慰藉與幫助,即使這個家人曾經與她有過爭吵,但那有什麽關係,她們是姐妹。

    “哭什麽?你坐下慢慢說。”蘇薇給她倒了一杯牛奶。蘇玲搖頭,“我不想喝牛奶。”

    “家裏沒有別的。”蘇藏幹脆地迴答,就在她麵前坐下了。

    蘇玲斷斷續續地將事情說了,期間數次落淚,蘇薇聽著聽著眉頭便皺緊了,“好了,我已經都知道了。”

    蘇玲茫然抬頭,等著蘇薇說下去。

    蘇薇最先問的一句話是:“你辭職了?”蘇玲點頭,“是莊濤讓我……”

    “好了,工作可以再找,你還年輕。”蘇薇打斷她,又問,“你們有避孕嗎?”

    蘇玲愣了一下,但還是點頭了,“有,莊濤會戴套。”

    “ok,那就沒問題了。”

    話說到這裏,蘇玲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屏幕上跳出莊濤的名字,蘇玲神情激動,手一動就想將電話拿起來,沒想到蘇薇比她更快一步,一伸手直接將電話按斷了。

    “姐……”

    蘇薇還未迴答,電話便再次響了起來,仍是莊濤。蘇玲要拿電話,蘇薇根本沒有給她機會,再次按掉來電,並且直接將手機的電池板都拔了。

    明知道自己姐姐做的是對的,但蘇玲仍是控製不住地看著手機,聲音遲疑,“姐,我想聽聽他會怎麽說。”

    “沒必要。如果你還把我當你的姐姐,那就聽我的。”蘇薇握著手機道,“既然他對你說出那種話,那你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跟他聯係了,也不要再接他的電話,如果他再騷擾你,你就換個號碼,跟這種男人磨嘰什麽?他就是個人渣。”蘇薇怒氣上湧,一口氣說到這裏惡心就上來了,想憋又憋不住,站起來往廁所裏跑,臉都青了。

    蘇玲也跟進了廁所,看到蘇薇跪在馬桶邊上一陣幹嘔,當即嚇得臉都白了,蹲下來一邊拍撫蘇薇的背一邊急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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