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雪,早上還是銀被披身,中午卻已換為輕紗遮麵。

    趁著中午草原無雪,空氣清潤,四人去青穀遛了一趟馬,待迴來時,又是滿天飛雪。

    “這天氣就是怪喲,一會夏一會冬的。你看這雪花也怪亂的,一會還在這邊跳舞,一會又斜著跑到那邊了,像舞龍似的。哎呀,看得我眼花繚亂的,雪飛快得跟一個個小箭似的。不過,好有意思喲。”剛下馬的風兒仰頭看著滿天飛舞的雪花,伸著雙臂,接著飛瀉下來的雪花。

    “這是大漠有名的龍卷雪,風向不定,雪舞的方向自然也不定了。”獵看著風兒,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道。

    後麵的軍臣和冰隱亦下了馬,看著風兒搖頭失笑。

    將馬交至侍衛,四人準備入客帳,一個侍衛匆匆過來,對軍臣耳語著什麽,軍臣一臉凝重,喚過獵向主帳而去。

    看他一臉凝重,還會有什麽事發生?冰隱心中暗自猜測著。上次叛亂事件後,所有叛亂者都懲以死罪,連阿諾依都被遣迴南顏。隻是因無證據證明伊稚斜有參與叛亂,最終沒能定他的罪,找了幾個替罪羊後,事情便不了了之。

    至今伊稚斜還未迴左部,不知軍臣是怎樣想的,她心底的擔憂還是若有若無的存在著,明知伊稚斜奪位是以後的事,離現在還很遠,她卻仍是擔心。

    進帳後,有些坐立不安,不時地掀帳去看,看著匈奴的大臣們陸續地向主帳而去,猜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冰隱,你怎麽了,坐立難安的,不像你呀,總往帳外望幹嘛?”風兒對著又掀簾往外望的冰隱道。

    “也沒什麽,也許是我多心了,或許隻是普通的政事。”冰隱迴帳道。

    “你看你,說話都沒條理了,什麽也,也許,或許,冰隱,你在擔心,我能看出來,可是,你到底在擔心什麽?”

    “我也不知道,等知道了再告訴你。”冰隱就此結束話題。

    一直到傍晚,大臣們才陸續迴帳。

    冰隱拿著書,卻是一個下午沒動。風兒則是盯著天窗發著呆,終於發呆完畢,托著下巴看著冰隱道,“我說冰隱,那本竹簡都被你捏爛磨破了。”

    看著手上竹簡,歎了口氣,放下簡書,也看了看天窗道,“上麵有什麽好看的嗎?你看了一個下午的窗子?”說著已帶笑意。

    “啊?我有嗎?”風兒打著哈哈。

    “我看你是在看月亮上叫作什麽嬌美的嫦娥吧,或者在聽草原上的獵獵漠風吧。”冰隱打趣道。

    風兒臉紅了下正要說話,帳簾被掀開,兩個人影走了進來,是軍臣和獵。“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冰隱看著風兒笑道。

    “曹操是誰?”進來的獵笑問道。

    “曹操是誰,你都不知道?”風兒驚訝的道。

    “哦,她情郎。”都忘了曹操是三國的人,現在是漢朝,他們當然不知道了。就算知道,這個典故也是後來才傳出來的。如果現在是三國,這個獵倒是要吃醋了,不如,嗬嗬……

    “什麽?”獵臉色已變,笑容已收,眉頭皺起。

    “冰隱,你陷害我。”風兒反應過來,大喊道。

    看著獵難看的臉色,口齒不清的似在解釋著,“我沒,我沒有,他不是……”

    風兒還沒說完,已被獵拉出了帳外,質問去了。

    “很累?”看軍臣一副很累的樣子,冰隱道。

    “是啊。”說著軍臣突然抱住她,輕歎了口氣。

    “軍臣,你—”冰隱有些不知所措的輕喊道。

    “就抱一會吧。”軍臣下巴擱在她的肩上,閉著眼睛,身體才有些放鬆。

    就當她以為他快睡著的時候,軍臣放開她,手往她的臉上探去,冰隱身子一僵,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軍臣低聲一笑,幫她順了順微亂的發絲,隨即找了一把椅子,(說明一下,劇中出現的椅子,都是偶家風兒指揮人做滴。)坐了下來。

    “現在冬天了,這裏水草不足,為何沒有見你們遷徙?”考慮到政事的顧忌,冰隱決定迂迴的問今天的事情。不過,這個問題也是她一直想問的。

    “你也知道,近來各國對我匈奴虎視眈眈,欲在這個遷徙的季節,趁虛而入,所以暫時不會遷徙,現在青穀的水草還能撐一段時間,待中父從原陽購糧迴來,便能撐過這個冬天了。”軍臣道。

    “是這樣。”中父?中行說?那個被匈奴人尊敬,被漢人唾棄的,曆史上褒貶不一眾說紛紜的漢人中行說。她倒有些好奇了。

    “今天發生什麽事了,怎麽這麽累?”

    “我正要對你說呢,也許你能出個主意。”

    “啊?我還以為……”她還以為,他會顧忌到政事,不會告訴她。

    “你以為什麽?以為我不會告訴你政事?”軍臣挑眉笑道。

    “呃,嗬嗬。”

    “我匈奴不同於大漢,漢朝女子不得幹涉政事,我匈奴卻沒有那個習俗,男子做的事,女子同樣可以做,在匈奴,百姓對閼氏幹政倒是非常樂意,他們都希望他們的閼氏能輔助單於處理政事。”

    聽此,冰隱莞爾一笑,曆史上是這樣的,她倒忘了。

    “今天,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有兩名漢使在經我匈奴時被抓獲,有一名還是我們匈奴人,卻幫著漢朝作其向導,將士們素來痛恨漢朝,都要求將他們處死,可是,哎……”

    “你是顧慮現在匈奴內憂外患,不想現在再樹明敵,與漢開戰?”冰隱猜測道。

    “你—”軍臣望著她的眼裏充滿讚賞,又有一種被了解的感歎。

    “冰隱,世間怎會有你這樣聰明的女子?又這樣了解我的心思。”軍臣歎道。

    “現在和他國的戰爭剛結束,損兵折將,還未休整,又要樹敵作戰,我匈奴不一定能占上風。將士們卻因勝而驕,不思後果,僅有右賢王右穀蠡王和都尉讚成我的意見,看來左部都被伊稚斜收買了,念於手足之情,對他我一再容忍,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為何就不能……”軍臣眼裏悲痛閃過,語氣無奈。

    “我能幫上什麽忙嗎?”他的沉痛她無從安慰,隻希望能幫上點忙。

    “這次大戰後,匈奴的將士和百姓都視你為神女,為我匈奴的恩人,你在他們心裏的份量應該不輕,尊敬不在話下,若你出麵,說什麽他們都會聽。”軍臣半開玩笑地道。

    “哦?你不是說你們匈奴人都痛恨漢人的嗎?而我剛巧不巧是一個漢人。你確定他們不會顧慮我是漢人的身份?”冰隱挑眉道。

    “我說的是他們痛恨漢朝。”軍臣苦笑道,“我匈奴人愛恨分明,他們痛恨的是漢朝的皇帝和將臣們,不是漢人百姓。”

    “若你可以成為匈奴的女主人,他們對你可是一點芥蒂也不會有了,他們個個都盼著你能當匈奴的閼氏。”軍臣笑道,眼裏閃著莫名的光芒。

    “軍臣,將士們開開玩笑也就罷了,你也—”冰隱有些生氣地轉過身去。

    “你認為我在開玩笑嗎?如果我說我也希望你能當我的閼氏,你會答應嗎?”軍臣突然正經的道。

    “軍臣,你—”冰隱轉過身,看著他,想弄清楚他話裏的真假。看他正經的神色,並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不由想起慶功宴那晚,他醉後對她說的那句模糊的話。

    “我—,對不起,我不能。”說這話的時候,腦海裏浮現的是那個邪魅的身影,不由苦惱的蹙起眉頭。心底一抹傷感,此刻想起他,感覺他仿佛已經離她太遠了。

    “好了,我剛才是開玩笑的,看你苦惱的,我不知道,原來要你當匈奴的女主人,會讓你這樣苦惱。”軍臣笑道,臉上笑著,眼裏卻閃過一抹受傷的淒寞。

    “軍臣—”冰隱明明看到他眼裏一閃而逝的傷痛,他卻極力以笑容掩飾著,心裏突有些不忍,卻也無奈。

    “不說了,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說著就要出帳。

    “等等,剛才的事明日你打算怎麽辦?你跟我說明情況,或許我可以出些主意。”冰隱道。在感情上無法迴應他,在政事上,她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減輕他的煩惱。

    “被抓的那兩個漢使,欲往月氏,經過我國時,被攔下了。他們雖然作商人裝扮,卻也沒有瞞混過去。從中原得來的情報,他們欲聯合月氏,與我匈奴為敵,我們自然不會放他們過去。可是,也不能殺了他們。”軍臣重又坐下道。

    去月氏?難道那兩人是張騫和甘父?算一下時間,張騫的確是此年被漢武帝派往西域的。曆史上匈奴並未殺他,隻是讓他留在匈奴娶妻生子,以後他便在匈奴呆了十幾年。既然他還未想到兩全的辦法,她何不就此建議呢?

    “何不讓他在這裏娶妻生子,讓他為了妻兒甘願留在這裏。再說作了匈奴女子的夫婿,也算半個匈奴人了,匈奴百姓也不會那麽仇恨他了。”冰隱建議道。

    “這倒是個好辦法,我怎麽就沒想到?謝謝你,冰隱,你簡直是—”軍臣望著她,眼裏滿是激動和欣喜。

    “現在我就過去和獵完善一下計劃,明日要說服那些將士大臣們。”說完,軍臣緊緊抱了她一下,複又放開,出帳離開。

    冰隱看著離去的身影,不由搖了搖頭,這哪是她的建議,她隻是對曆史稍了解一些,一切順著曆史而已。不過,對博望候張騫,她倒是相當的好奇,希望明日能見見這個曆史上開通西域的傳奇人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樓蘭遺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昔並收藏樓蘭遺夢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