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搖頭笑道:“當家本就要立威,若隻一味懷柔又有誰會怕你服你?她既是負責的,又怎能隻吆喝而不承擔責任?放心罷,就算是為了自己,她也會助你將那人揪出來的。”


    第四十五章


    安晴喝了一口茶,問落梅和蓮清道:“兩位妹妹意下如何?”


    落梅含笑點頭道:“但憑姐姐做主,要是那偷線的賊婦真箇是我王家出的,我便當場將她打一頓轟出去了事,定不能讓她再在我麵前出現、髒了我的眼了!”


    安晴輕輕搖頭,低聲勸道:“妹妹可是忘了,姐姐方才說那賊婦極有可能已將咱的方子摸得**不離十了?雖說咱三家在落霞合開的作坊,是斷沒有人敢在明麵上搶咱的生意、與咱尋些不自在的。然而這方子也定然不能在咱三家的手上捂到棺材裏,怎麽都是要尋個有靠山的買家,再賣個好價錢出去的。若是那婦人想通了這一輒,先咱一步,那莫說方子,就算是咱的生意也未必能再繼續了。——妹妹們挑的媳婦不都是家生子?便扣了錢免了工,交給她夫家好生管教著罷!”


    落梅尋思半晌,含笑點頭道:“還是姐姐想得周詳,且這事必然還要廣為告知一番,叫家裏頭的都提防著些,莫讓那賊婦再尋了什麽空子去。”


    安晴笑著點頭附和,蓮清也表示贊同,是以三人分別從家裏叫上五六個粗使的僕婦,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便往染坊那頭趕。


    到了染坊開了門,劉嬸子便先迎了上來,借著寒暄的機會塞給安晴一張紙條,安晴心道這便是她所吩咐她留意的清單了。劉嬸子因還要直接管理這一幹媳婦,是以不肯扮這個灶王爺的角色,令得眾人對她的印象變壞。安晴心知肚明,收了紙條後向劉嬸子微露了個了解的笑容,劉嬸子這才鬆了一口氣,也迅速迴了個笑,便垂手退到一邊。


    安晴帶人走到天井站下,又緩聲道:“煩勞嬸子將染坊裏的人都叫到天井來站下,我有話要說。”


    劉嬸子答應一聲,便通知另兩家的主事將人都叫出來。不到盞茶功夫,二三十個媳婦子便依著三家的分屬三三兩兩地站齊了,因看三位小姐都是麵色凝重,媳婦們便也都不敢做聲,微低著頭垂著手,靜待小姐們發話。


    安晴眯著眼站了半晌,方冷哼道:“都給我聽了!費嫂子張嬸子各帶著你們的人,從兩頭挨間搜過去,無論床鋪包裹還是磚頭地fèng,都給我搜仔細了,費嫂子搜完的張嬸子再搜一遍!李嬸子帶著人在院裏看著,若是有人有什麽異動,立即給我按倒捆上!”


    看這來頭氣勢洶洶,在站的媳婦們神色瞬間都有一絲慌亂,有意交頭接耳地互相詢問幾句究竟是為了什麽事竟惹得三位東家齊齊發了火,然而看著三位小姐臉上那股子狠決的神色,便又都吶吶地住了口,一個個看著自己的腳尖不敢動彈。


    安晴趁這機會掏出袖裏藏的紙條狠狠瞅了幾眼。


    三位領頭的僕婦答應一聲,便分別帶著自家的人手行動起來,費嫂子和張嬸子分別帶著人從一排矮房的兩頭搜起,不過片刻便見房門依次大開,一件件鋪蓋袷衣什麽的全都被抖一遍捏一遍再扔出來,還有婦人專門拿了細竹棍將牆磚地磚、以及床鋪底下都紛紛劃拉一遍,看那架勢活似要拆房子一般。媳婦們心中都是驚疑不定,不斷偷偷迴頭張望,看到僕婦們抬頭迴望又忙不迭地垂頭站好。


    安晴直直立在台階上頭,眯著眼睛將人一個個看過去。


    將媳婦們住的屋子全搜一遍大概用了小半個時辰的功夫,兩隊僕婦先後過來復命道,在某某床鋪下麵發現一個紙包,在某某房哪塊磚頭後麵找到一個油紙包,在某某包裹裏找到一個油紙包,一邊說一邊把找到的油紙包以及磚頭包裹皮都呈了出來,排成一排放在地上。


    安晴看了一眼便冷冷地問:“床鋪、房間和包裹都是誰的?”


    有六名媳婦子看了看地上,站了出來依次道:“床鋪是奴的。”


    “房間是奴和張、王、趙嫂子共用的。”


    “包袱是俺的。”


    六人迴答時雖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答完了便小心看著三位小姐,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麽錯,然而也隱隱覺著這事不能善終,因而也都駭得縮了肩膀,腿也有些發軟。


    安晴冷笑一聲,突道:“好呀,原來偷線的賊竟是你們幾個!來呀,給我按住捆上!”


    六人大驚失色,抬頭細聲爭辯道:“東家,我們犯了什麽事?”還未待再有過多反應,李嬸子便答應一聲,帶了人上前,將六個人捆得跟個粽子一般。


    落梅看了安晴一眼,沒有吭聲。蓮清輕輕拉拉安晴的袖管,細聲叫了一句:“姐姐?”還待再說,落梅忙拉了她手,沖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一名被捆的媳婦子壯起膽子抬頭問安晴:“東家,我六人都是本分的人家,您說我們偷了坊裏的線,可我們做活本就有分紅,又拿這些線做什麽?”


    安晴冷笑道:“做什麽?自然是拿出去賣了!別看這是廢線,咱一捆線是八兩重,一束線半錢重,現在外頭賣咱的線,價格是一束八個錢。你偷出去一捆,便能賣上一兩二分銀子,算你賣給婆子時價錢稍低些,也將近一兩銀子的純利,你那分紅一個月不過四兩銀子頂天,你偷上兩迴線,不已經平了你當月的分紅?”


    站著的媳婦聽了不由紛紛交換一個驚訝的眼神,似是沒有想到原來廢線也是這般有油水的。


    那媳婦仍然不服:“東家這樣說雖是在理,但憑什麽就說是我們幾人偷了線?”


    安晴抱著膀子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既幹下了這黑心的行當,周圍媳婦們跟你們朝夕相處的,便定然會瞧出什麽破綻來!你不是不服?我現下便讓你心服口服!”說著便順手指了一人問,“你叫什麽,睡在哪裏,平常跟她們可熟?”


    被指到的那媳婦子先愣了愣,才福身低聲迴道:“奴夫家姓白,原在惠家做活,奴家的床鋪便就跟範家姐姐隔了一個,跟吳家王家等四位姐姐住隔壁,劉家的嫂子近幾日剛來,奴同她便不太熟了。平時奴和幾位姐姐住得雖近,然幾位姐姐和奴分屬不同的人家,做活也常不在一處,是以走得並不太近,不過聽講王家姐姐家裏最近有些吃緊。”這媳婦嘴裏所說的劉家嫂子,便是方才一直同安晴說項,在自己包袱裏發現廢線的媳婦了。


    安晴含笑點頭,問她:“怎麽個吃緊法?”


    王家媳婦方才一直在啜泣,此時突哭喊了起來:“顧家小姐!您千萬別聽她胡咧!我家最近雖然困難了些,然而奴從小便被爹娘教育,不得拿人一針一線,雖是廢線,然管事嬸子讓我們燒了的,我們又怎會自己私留?小姐定是抓錯了人罷!”


    白家媳婦小聲道:“聽說她公公病了……”


    安晴笑眯眯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又沖李嬸子使了個眼色。


    李嬸子突然將白家媳婦按住,左右出來兩名僕婦,又將她捆個結結實實。


    安晴笑著拍拍手,令僕婦們將先前六人的繩子解了,才轉頭向著白嫂子和顏悅色道:“別浪費口舌了,我便一併告訴你你哪裏出了破綻。一,大家都在不知我們究竟要做什麽時,你便已經低著頭攥著手。而當大家驚惶失措,偷偷迴頭看抄家的僕婦時,又隻你一個人低著頭,始終沒有迴頭看上一眼。二,當我揪出這六個人來,指她們偷了線時,大家都是不明所以的神情,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這六人,獨你好似鬆了一口氣,而後便一直偷看我,似是在確定我是否認定了是這六人。三,當我要責罰你同伴時,若你是清白的,按著人之常情,你應多少為她們說幾句好話才是,而你卻直指王家媳婦有嫌疑,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讓我給她們定罪?”


    “還有,”安晴又笑著補充,“這一條卻是你自己說出來的,你跟她們都有關係。”還有一條卻是不方便說了,劉嬸子那張小紙條上說得清楚,她在該當燒線的時候便總是在劉嬸子麵前晃悠,又幾次攛掇了人來問她,究竟什麽時候才能出染坊迴家。


    “奴說了,奴跟劉家嫂子不熟!”白嫂子好似得了破綻似的,慌忙掙紮著分辨。


    安晴笑笑:“是呀,她是我安排的。”若不唱這齣雙簧,她又怎能這麽快相信,安晴已經認定了是這六人偷的線?


    於是又喚劉嬸子出來問:“最近三天,都由誰負責燒毀廢線,你可記錄在案?”


    劉嬸子忙答應一聲,從懷裏掏出個小冊子來,將某某日誰燒了什麽顏色的線一一念了一遍,白嫂子越聽臉上越白,她的名字出現了三遍,而方才六人裏,隻有劉嫂子的名字出現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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