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熱水房裏。


    溫如故一邊打水,一邊在打電話。


    “乖乖在家待著,知道麽?不要四處亂跑,媽媽會早點迴去的。”


    電話那邊,小土豆似乎很困,端著電話和溫如故說了些什麽,到最後有些困頓,就那樣生生睡過去了。


    溫如故彼時正抱著手裏的手機,聽著那邊的唿吸聲,感覺一陣溫存,笑著轉身,卻冷不丁見到身後站著的人。


    蘇皖。


    蘇皖似乎很憔悴,連眉眼掃過來都是淡淡的荒蕪,和溫如故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間一時尷尬,蘇皖也懶得再和她擺那張臉。


    “你和沈老爺子說了什麽?”僵持片刻,蘇皖終於冷漠出聲:“我沒告訴過你嗎?不要覬覦不屬於你的東西!”


    溫如故沒出聲,她明白蘇皖是什麽意思。


    “這些話,不應該和我說的,對麽?”溫如故斟酌片刻,抬眸看她:“真正有決定權的那個人,不是我。”


    人大概天生都有避重就輕和欺善怕惡的習慣,一般被找茬的人,都是弱者,就像是此刻,蘇皖不敢找沈老爺子,不敢找沈彥銘,反而隻敢找威脅,被托付的溫如故。


    蘇皖氣結:“不應該對你說?難道不是你突然出現嗎?你為什麽不肯老老實實的呆在國外?你為什麽要迴來!”


    她早就應該猜到了,從那天發現沈彥銘的古怪狀態,她就應該猜到了!隻是蘇皖沒想到,意外會來的這麽快!


    蘇皖忍不住迴想起剛剛,沈彥銘在走廊裏和她說話的樣子,眉眼淡淡的,就連目光掃過來都很淡漠,雖然他極力讓自己的表情淡漠一些,讓自己的眉眼冷下去,可是他的眼底卻泛著光。


    蘇皖忍不住絕望,他看自己的眼神永遠那樣冷漠,但是,他看溫如故的目光不是這樣的,不是!


    蘇皖的眸都跟著血紅,死死地盯著溫如故:“你為什麽要和我搶!明明你都有蕭爵了啊!”


    溫如故是個似水的性子,隻是這麽多年的摸爬滾打讓她小心翼翼,哪怕到了現在,都隻是淡淡撩一下發絲:“沈彥銘雇的我。”


    潛台詞是:你男人來纏著我,關我屁事?


    “什麽?”蘇皖驚了一下。


    “沈彥銘雇的我。”溫如故重複。


    蘇皖的臉色幾經變幻,一直到溫如故側著身子離開,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難道,她真的要這麽輸掉了嗎?


    “看來你的計劃行不通。”身後突然傳來笑聲:“白白浪費六年光陰。”


    沈餘在她身後看她,大概是覺的蘇皖此時很落魄,沈餘的聲調裏,很難得的帶上了幾分嘲諷:“我早就說過,沈彥銘不是你能夠掌控的人。”


    蘇皖的脊梁逐漸挺起來,在某一刻,她終於冷靜下來,抬手抓了一下頭發,有些痛,她轉身看沈餘:“你跟我父親說的事情,蘇家已經在辦了,希望你不要出問題。”


    “至於沈彥銘,我不會放棄。”蘇皖眼底裏泛著陣陣的光:“我不信,溫如故哪裏能爭得過我!”


    沈餘當時正站在不遠處看蘇皖,很莫名的從蘇皖的身上看出了母親的影子——當年母親大概也是這麽飛蛾撲火一般愛著沈家老爺子,甚至不顧一切的生下他,而現在,他的母親連沈家的門都進不去,至於他,雖然頂著沈家老爺子的小兒子的名號,但是實際上,沈老爺子連病房的門都不肯叫他進。


    “那就提前恭喜了吧。”沈餘不想再想,隨意搖頭:“時間不多了。”


    聽出沈餘的催促之意,蘇皖的表情有點古怪,半響才補充一句:“那是你父親。”


    “那還是你未婚夫呢。”沈餘笑著迴了一句,可他眼底裏卻有淡淡的猙獰目光。


    蘇皖臉色一下子白下去,狠狠的瞪了一眼沈餘,也不看他,直接大跨步的往外走。


    致和公司。


    夜色有些亂,茶色的玻璃窗外是淡淡的星空閃爍。


    “篤篤篤。”有人在外麵敲門。


    沈彥銘正靠在椅背上靜靜的看著手裏的文件,手指輕輕劃過,鋼筆留下濃重的一筆墨色。


    門外的人等不及了,自己推門進來。


    “彥銘!”蘇皖手裏提著一個保溫杯,三步兩步走過來,自然地纏到他的臂彎過去:“我給你做了你最喜歡的蓮子羹,嚐一碗好不好?”


    沈彥銘終於放下文件,卻沒有看她:“我還有工作。”


    蘇皖的動作僵硬了一些,又纏過來:“彥銘,陪陪我好不好,你都好久沒陪過我了。”


    在她眼前,眉眼淡漠的男人眼底裏裹著微涼的光,一舉一動都宛若冷漠的儀器一樣,蘇皖很想看到這樣冷漠的一個人為了自己瘋狂起來的模樣,想一想就讓人期待。


    “我很忙。”沈彥銘的語氣依舊淡漠,隻是更涼:“蘇家企業難道沒有要忙的事情嗎?”


    蘇皖捏著手裏的保溫杯,自顧自的拿來蓮子羹:“公司很忙,家裏交給我兩個子公司,但是我也做的不太好。”


    “彥銘,我有些不太會做——”蘇皖抬頭看他,眼底裏都是一片委屈的模樣:她其實更擅長攻人心機,對於公司這些的事情,反而不太擅長。


    沈彥銘蹙眉:“明天找安妮簽合同。”


    安妮,跟了沈彥銘很多年的女秘書,至於合同,大概都是沈彥銘對於蘇皖的幫助,蘇皖手底下的公司指標,多數都是靠著沈氏的。


    蘇皖很喜歡沈彥銘替自己料理好一切的樣子。


    “彥銘,你在忙什麽?”


    “合同,張家的事情。”


    蘇皖眼底掠過幾分精光,剛想說什麽,卻見沈彥銘放下筆,眉眼很涼的抬眼看她:“我很忙,蘇皖。”


    蘇皖一時被他眼底的碎光給震懾住,嘴唇怯懦一下,又低下頭:“彥銘,我隻是很不安,你難道真的要和溫如故——”


    “那不是我的意思。”他淡漠打斷:“我說過,她隻是安撫爺爺的心情而已。”


    蘇皖幾乎是立刻纏繞到他的臂彎:“我知道,彥銘,我都聽你的。”


    月光下的蘇皖溫柔似水,而沈彥銘低頭就能看到她嬌媚的側臉,隻是一眼,又淡淡收迴目光。


    此刻,月光初上。


    小土豆臥室的小床上,溫如故哄他睡。


    這幾天一直很忙,根本都抽不出時間來管小土豆,幸好小土豆聽話懂事,也不用她費心什麽。


    夜色下,幫小土豆掖好被子,溫如故迴了臥室,滿是疲憊的倒在床上,裹著被子滾到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裏麵,卻猛的想起今天的事情。


    老爺子當時臉上的慈祥,沈彥銘威脅她時笑起來的樣子,還有蘇皖——


    在被子裏翻來覆去滾了幾下,小腳來迴騰空踹了好幾下,最終她埋在被子裏尖叫了一聲:“啊!不管了!”


    她不能留在沈彥銘身邊!


    次日,醫院,天氣微涼。


    溫如故在沈老爺子病房前踟躕半天,大概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情,並沒有進去,隻是看沈老爺子看起來病並沒有什麽問題,就準備轉身離開。


    可是一迴頭,卻冷不丁撞上個人來。


    “都到了門口,不準備進去看看爺爺麽?”


    沈彥銘垂眸看她,步步緊逼。


    溫如故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退了一步:“病人身體正常,情緒波動不大——”


    她還沒找完理由,就被沈彥銘扣住手腕,繼而被他狠狠一拽:“我昨晚說過的話,你都忘記了?”


    他根本沒把她的反抗和的地處放在心上,依舊如同原先一般我行我素!


    “放開我!沈彥銘我早就說過我不願意——”


    “你不願意什麽?你有選擇麽?難道,你想親眼看見趙主任因為你而更加落魄麽?”


    他說話的時候,眉眼間的鋒利看的人一陣心悸,但是溫如故知道,他是認真的,他說到做到!


    “沈彥銘,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不要牽扯別人,我不願意和你在一起!”


    沈彥銘的眼底猛的深邃下去,像是一片墨色翻滾。


    溫如故說完這些,不管不顧的掙紮,沈彥銘更用力扣她的手,正準備把她拖到病房裏,後麵突然橫出了個人來,一手扣住溫如故的手腕!


    “沈少,好久不見。”


    顧青岩笑得眉眼溫潤一片,隻是和沈彥銘對抗的力量不容小覷。


    沈彥銘原本一片淡漠的眉眼,在此刻涼下來,隻是手掌卻鬆了幾分。


    溫如故趁著這個時候,匆忙甩開他,退了幾步,下意識的站在顧青岩的後麵。


    顧青岩依舊笑著,手掌很自然的護在她的身後,在溫如故看來似乎是在保護,可是在沈彥銘的角度看過去,卻像是攔著她的腰肢。


    而那個小女人,緊緊的攀附住他的手腕,無論如何都不肯鬆開,甚至一眼掃過來的模樣,警惕萬分。


    氣氛一時僵硬,滿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充滿窒息的感覺,一時讓人無法唿吸。


    “過來。”沈彥銘逆著光站著,半張側臉都帶著清俊的光,終於抬起眼眸,很淡漠的看了一眼溫如故。


    溫如故抓著顧青岩的袖口用力了一些——她還沒忘記剛剛沈彥銘那張冷漠的臉!


    “我再說一次,過來。”沈彥銘神色似乎沒什麽變化,隻是手指微微抬起,在緩慢的揉他的領結。


    溫如故心裏一顫。


    “不過來,是吧?”


    僵持兩秒,一片死寂中,沈彥銘狠狠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轉身決絕而去:“那就永遠都別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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