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岐水鎮的安蓉蓉因為並沒有將姥姥去鎮上的事太過放在心上,於是很快就忘了這件事,一頭紮進了自己買的書裏,試圖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化素養”,俗稱,逼格。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撇開又一次被通報批評的各翹考人士——就像衛天昊——高一的期中試卷倒是很快就修改了出來,將成績單貼在告示欄上。

    第一名,依然是學霸吳海玉,九門課總分1050,吳海玉竟然考了1036,簡直讓人痛哭流涕五體投地什麽想法都沒有了;第二名卻是一個對大家來說有點陌生的名字,那就是賀璋。在上一次月考,前十名還沒有這個名字,但這次期中考他卻排在了年紀第二,以1011分的成績勉強跟上了吳海玉,更是跟第三名拉開了幾十分的距離。

    而上次大出風頭的安蓉蓉呢?

    這次依然是英語滿分,就連其他兩門主科和幾門副科都勉強掛在了及格線上,竟然拿到了547的分數,勉強擠進了年級中下遊,真是讓安蓉蓉這位學渣忍不住流下感動的淚水。

    不過由於這一次的英語比月考的英語要簡單些,滿分也有好幾個,所以這一次倒是隻有寥寥幾人注意到安蓉蓉,因為比起安蓉蓉來說,有個更具有話題性的人物產生了,那就是貝曉曼。

    就像安蓉蓉記憶中的那樣,貝曉曼因為長得好,性格好,就連成績都不差,一向是班級、甚至一中的風雲人物。

    但是這一次,她的成績卻跌下了不可思議的水準,從未跌出過年級前十的她,在這次考試中竟然隻比安蓉蓉高了那麽幾十名!

    如果隻是這樣,那還到不了話題人物的水準,畢竟高中的學業和壓力也是很大的,如果事情不夠讓人出乎意料和驚訝,那麽就連再八卦的人也懶得提及,所以貝曉曼之所以會成為話題人物,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她的母親。

    跟貝曉曼同一個考場的人在考試的第一天都清楚地看到了,在數學的那場考試,一個中年女人衝了進來,將貝曉曼從考場裏拉了出去,而那個人,就是貝曉曼她媽!

    而從以後的幾場考試,貝曉曼都心不在焉,草草寫完草草交卷,有眼尖的人瞧見貝曉曼甚至有一門交了張白卷!

    在這樣的情況下,貝曉曼的成績又怎麽好得起來?

    於是隨著八卦的深入,人們討論的方向開始改變:那個中年女人,也就是貝曉曼她媽媽,為什麽會在女兒考試的時候把她拉出去?她家出了什麽事了?或者說

    是出了什麽事,才會讓一個母親在女兒考試的重要時候把她帶走?

    各種稀奇古怪的猜測喧囂塵上,那零碎的聲音就算安蓉蓉不去聽,也老是時不時地飄進她的耳中,讓安蓉蓉恍然間好像又看到了上輩子那些人在她背後的竊竊私語。

    她們沒有惡意,是的,沒錯,安蓉蓉非常清楚。

    但是這樣的討論,本身就是對當事人最大的惡意。

    安蓉蓉麵無表情地看著貝曉曼已經連續兩天都空缺的座位,而此刻,她的同桌,那位名為馮丹丹的女孩的聲音和他人的討論還在不斷地傳入她的耳中。

    “……沒想到……那個貝曉曼竟然……”

    “……你說他們家到底出什麽事了……”

    “……其實我倒是有聽說了啊,那個貝曉曼家……”

    安蓉蓉閉上眼睛。

    ‘……你看,那就是安蓉蓉啊……’

    ‘……哎呀,真別說呢,真的長得一臉狐媚的樣子,她才多大啊……’

    ‘……別看人家不大,說不定別人勾|引過的男人比你見過的還多……’

    現實與虛幻在耳畔交織,自重生以來已經很久都沒有冒過頭的戾氣再度湧了上來。

    安蓉蓉幾乎要遏製不住自己臉上的冷笑。

    將他人的苦難和傷疤掛在嘴上,當做消遣的日常……很開心吧?

    不管再怎麽跟人說“感同身受”,再怎麽跟人說“我理解你的心情”,再怎麽跟人說“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事實上都完全體會不到啊!

    是啊,那樣的事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又不是切膚之痛,又怎麽可能體會得到?

    而他們現在的口舌之快,又怎麽知道會不會成為今後的殺人利器?!

    她不會再因為流言而難過,是因為她早已經在上輩子就將那些難過用光了!

    但是貝曉曼呢?

    沒有人察覺到安蓉蓉此時的煩躁,耳畔的聲音就像是十隻蒼蠅鍥而不舍地繞著安蓉蓉飛舞,那樣的噪音讓安蓉蓉越發心煩氣躁。

    安蓉蓉從來沒有為了非利益相關的人壓抑自己脾氣的習慣,於是這一次她也沒有絲毫委屈自己,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閉嘴!”

    巨大的聲響在教室裏迴蕩,方才還吵吵嚷嚷的教室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用疑惑或是驚訝的目光望向一向在班上

    沒什麽存在感的安蓉蓉,但安蓉蓉隻是冷笑著,目光像刀子似地從身旁的一些人臉上割過。

    “說得很開心吧?八婆?”

    安蓉蓉的目光掃過她的同桌馮丹丹,掃過曾經貝曉曼的“好友”張采佳,掃過很多很多興高采烈地討論著貝曉曼的“八卦”的人。

    對於那些人來說,安蓉蓉的目光很奇怪——就像是一柄再鋒利不過的刀子,在對視的那一瞬間就蠻橫地挑破了所有或是華美或是平庸的外衣,刺進了人的心底,將他們竭力想要隱瞞想要忽視的東西、那些連他們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肮髒情緒盡數攤開,擺在日光之下。

    那目光中,甚至帶著一絲居高臨下的憐憫。

    所有人都在這樣的目光感到了被撕開了所有衣服般的羞恥感,但卻又不敢直視那樣的眼睛,隻能或惱怒或羞慚地低下頭。

    但卻有一個是例外。

    那就是在這場“八卦”中說得最興奮,也最大聲的人。

    那是一個長得十分不賴的女孩子。

    青春年少本就是最大的加分項,再加上她容貌也不差,更重要的是她的穿著在一眾循規蹈矩的學生中顯得十分新潮,就連頭發都偷偷染成了顏色較暗的酒紅色,隻要她不走在陽光下,那麽就不會有老師發現竟有一個學生大膽到在學校三申五令不許染發的情況下還去染了發。

    當然,事實上她也是不怕走在陽光下的。

    因為她是王文珺,是校長的侄女。

    老實說,這個身份其實在學校裏並不能幫一個人太多,因為所謂的校長,在學校裏也不並代表一手遮天的皇帝。

    但是卻足夠讓老師們因為這個身份,從而對她種種出格但又不踩及底線的舉動退讓了。

    所以她染發,拒絕穿校服,拒絕佩戴校徽,甚至時不時地逃課,跟校外的小混混混在一起……而對於這些,所有的老師卻都一致地選擇了視而不見。

    這樣的人,美麗、大膽,更有大膽的資本。

    安蓉蓉曾經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人,但是麵對王文珺,安蓉蓉卻不由得感到了厭惡。

    而情緒往往是相互的。

    安蓉蓉有多麽厭惡王文珺,王文珺此時就有多麽厭惡安蓉蓉。

    她一腳踢開了她坐著的桌子,高高的書倒了下去,劈裏啪啦地掉在地上,就像是在為她增勢,而她則是雙手環胸,輕蔑地抬起下巴,道:“你罵誰呢?肥

    婆?”

    不得不說,這句話對於女孩子來說實在太過傷人。

    終於反應過來的吳海玉皺眉站起來,有些惱怒地道:“王文珺!”

    但是王文珺沒有理會吳海玉,安蓉蓉也一樣。

    安蓉蓉冷笑一聲,目光輕飄飄地掠過了王文珺,就好像她完全沒有見過這個人,隻是直勾勾地看著馮丹丹一眾,譏誚道:“看來你們的水準也就是這樣了……除了背後說人壞話,拿別人恥笑,你們還會什麽?”

    “流言止於智者,隻有愚昧的人才會把流言掛在嘴邊推波助瀾……某些人也就算了,反正她也蠢得有目共睹,但我沒想到你們竟然也被她拉到了同一智商水準線……哈,這可真是讓我大吃一驚!”

    聽到這樣意有所指的話,其他人的臉色都有些古怪,像是羞愧,又像是想要笑出來的樣子。而那被安蓉蓉無視了的王文珺卻像是被點燃了炸藥桶,“轟”地爆炸了。

    “你說誰蠢?!”

    眼睛都氣紅了的王文珺把坐在安蓉蓉身旁的馮丹丹一把拉出座位,粗魯地像扔一塊抹布似地將馮丹丹扔在地上,伸手就要向安蓉蓉臉上打來。

    安蓉蓉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隻是在王文珺撲過來的一瞬間把椅子往前一踢。

    這一下又急又快又重,不說一旁目瞪口呆的馮丹丹,就連王文珺都沒有反應過來,撞上椅子,腳下一歪,尖叫著向一邊倒去。

    “啊!”

    “嘭!”

    一聲刺耳的尖叫,然後是肉|體撞上木頭的沉重碰撞聲。

    在194班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中,那氣勢洶洶的王文珺就這樣“一個沒站穩”,用臉,撞在了安蓉蓉的桌子上——以一個狗啃泥的姿態。

    這一刻,好像時間都凝滯起來,194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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