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柔嘉被勒的喘不過氣來,眼淚都出來了。


    這種窒息的感覺她很熟悉。


    前世裏,她就是被勒死的,不同的是那時候感覺恐懼和絕望,現在則是想要大笑。


    「我沒事我沒事。」她大聲說道,抱著邵銘清的肩頭,又大笑,「邵銘清你別激動。」


    別激動?


    這臭丫頭說的真輕巧!


    「謝柔嘉!你幹什麽呢?」邵銘清吼道,鬆開手抓著她的肩頭晃,「你幹什麽呢?」


    你幹什麽呢?


    你幹什麽跑到山洞裏?


    你幹什麽跑到那個會坍陷的山洞裏?


    你幹什麽快要兩天一夜了都沒消息?


    你幹什麽…..


    邵銘清咬牙看著眼前頭髮散亂披在身上,衣衫被磨破劃破,裸露的肌膚上帶著大大小小劃痕的女孩子。


    「你幹什麽啊。」他隻是咬牙重複著這一句話,「你幹什麽啊?」


    謝柔嘉原本在笑,笑著笑著看著眼前的少年人紅紅的眼,聽著他嘶啞的反覆的這一句話,她的笑就慢慢的收小,最終化作嘴邊一絲彎彎。


    「邵銘清,你別害怕了,我沒事了。」她認真說道,「我沒事了。」


    邵銘清看著她沒有說話。


    謝柔嘉便又笑了。


    「你怕我死了啊?」她說道。


    「是啊,我怕你死了,怎麽了?不行嗎?」邵銘清吼道。


    謝柔嘉笑了。


    「行,行。」她說道,吸了吸鼻子又笑,「我隻是沒想到,還有人擔心我死了。」


    「你這樣毒蠍心腸的人為什麽還能活著?」


    她的眼前浮現前世裏父親母親冷冷的厭惡的麵孔。


    「殺死你這個賤人,還髒了我的手,你們送她上路。」


    她的耳邊響起周成貞的咆哮聲。


    「你為什麽要生下來!你為什麽不去死!你為什麽不去死!」


    她的眼前有謝柔惠咬牙切齒的質問。


    前世今生,那麽多人都盼著她死,或者為她的死而高興,或者為她的死漠然。沒想到還有人不希望她死,還有人這麽在意她的生死。


    有更嘈雜的聲音傳來。謝柔嘉越過邵銘清看去,見江鈴水英大步跑在最前邊,後邊是被四個護衛抬著的謝老夫人,另一邊還有謝文興謝文昌等人跑來。


    雖然有些事跟前世一樣,但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這真是上天垂憐,她一定要好好的過這重來的一生。


    謝柔嘉伸手拉住邵銘清。製止了他查看自己有多少傷。


    「邵銘清邵銘清,你快來看我找了什麽。」她高興的說道。


    ……………………………………………….


    「你幹什麽?」


    謝老夫人問道,看著被江鈴抱著哭的不撒手的謝柔嘉。


    剛走近,還未平復心情就聽到謝柔嘉喊出的話,讓她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找到硃砂了找到硃砂了。」謝柔嘉伸手拍撫著江鈴,說道。


    這邊水英遞過來一個皮水壺。


    謝柔嘉高興的接過,又想到什麽扭頭看。


    「還有安哥,安哥,喝水。」她說道。


    另一邊安哥俾已經被四五個礦工圍著。老海木正親手給他遞上水。


    聽到謝柔嘉喊他,他抬起頭看過來點點頭。


    謝柔嘉放心了大口的喝了水,一麵再次看向謝老夫人。


    「好多好多硃砂。」她接著說道。


    硃砂?


    在場的人都愕然。


    「塌了之後我們就往裏走了,走了好久好久。然後找到了一個洞,裏麵全部都是硃砂,壁上石床上,還有,一個這麽大這麽高的…..」謝柔嘉高興的比劃著名。


    怎麽可能……


    「聽說遇到礦難的礦工們會出現一些幻覺。」大監工抬手側頭低聲對謝老夫人說道。


    死亡的恐懼,幽閉空間的無助絕望,會讓人發瘋。


    謝老夫人聽說過這個,她小時候親眼見過母親安撫過這樣的礦工,不過遇到礦事故能存活下來的礦工少之又少。而且這些無足輕重的寥寥幾個礦工也不會被送來打擾大丹主,灌上一些符水自己養著去。活了就是大丹主庇佑,死了就是冒犯山神罪有應得,所以她這一輩子並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人。


    難道她接觸的第一個這種狀況的人是自己的孫女嗎?


    「什麽幻覺!不是幻覺。」謝柔嘉又扭頭喊道,「安哥,安哥。」


    安哥俾立刻站起來。


    「是真的,找到了硃砂,很大的一個礦,而且都是上等砂。」他說道,「阿八老白燕七他們還在那裏守著呢。」


    哦對了他們一共進去了五個人呢,眾人恍然想起來,但旋即又驚愕。


    他這話什麽意思?難道他們五個一個人都沒有死?都還活著?


    「沒死,他們不肯出來,非要守著礦洞。」謝柔嘉笑道,「快,快,我們現在就進去,把他們帶出來,你們也看看想想怎麽挖礦。」


    難道是真的?


    真的找到了上好的硃砂?


    不是他們懷疑謝柔嘉和安哥俾瘋了,而是這鬱山礦很久都沒有出過好砂了,連謝家的大丹主都親口放棄了鬱山,現在突然又冒出什麽好砂,這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


    「嘉嘉你先下山,讓大夫看看,然後再詳細說。」謝文興說道。


    謝柔嘉看著父親搖搖頭。


    「不行不行,他們還在洞裏等著呢,大家已經這麽久滴水未進,又一路跋涉挖洞體力已經不行了,而最關鍵,看到這硃砂他們沒了求生的意誌。」她說道,「不能再等下去。」


    她說著將頭髮胡亂的紮住。


    「來來,我帶你們進去。」她說道。


    在場的人麵麵相覷,眼中依舊都是質疑。


    「柔嘉小姐精神很亢奮。」大監工繼續低聲說道,「這可不是好兆頭,老夫人,我看你還是先給她安撫一下吧。」


    謝柔嘉聽到了嗨了一聲。


    「我沒瘋。」她說道,「你們跟我來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她說著轉身,安哥俾立刻跟著邁步。


    「安哥,你別進去了。你在外邊讓大夫看傷休息。」她又忙說道。


    這話讓眾人一陣無語。


    雖然有些人還不太清楚她真實的身份,但好歹被稱唿一聲小姐。又能讓謝老夫人以及謝家的老爺們都日夜等候,可見身份肯定不一般。


    這話是不是說反了?


    「柔嘉小姐。」老海木忙說道,「既然安哥俾也知道,那讓他帶路吧,您快歇息一下吧。」


    謝柔嘉搖頭。


    「他帶不了的。」她笑道,「還是我去萬無一失。」


    她再不遲疑轉身邁步,安哥俾依舊跟上去。


    邵銘清緊接著邁步。


    「銘清。」謝文興喊道。


    邵銘清停下腳。


    「你別就這樣跟著走啊。」謝文興說道。「礦才坍陷了,裏麵很危險的。」


    邵銘清搖搖頭。


    「她給我找的。」他說道,「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哪怕是幻想出來的,哪怕裏麵是亂石砸落,隻要她要去讓他看,他就一定要去看。


    看著他們三人跑去,江鈴水英也都跟著跑起來。


    「胡鬧胡鬧,讓她們迴來!這礦山是誰都能進去的嗎?」謝文興喝道。


    江鈴水英被攔了下來。


    「大哥,你看…」謝文昌皺眉說道。


    說的真真的。難道真的有上好的硃砂?那他們進不進?


    「廖集成。」謝文興喊道。


    大監工腿一軟心裏喊了聲娘,但他娘也沒辦法阻止謝文興接著說出的話。


    「……你帶著人進去。」


    天啊,礦洞那麽危險的地方……


    廖大監工麵色僵硬。結結巴巴的應聲是,苦著臉開始選倒黴蛋。


    老海木第一個站出來。旋即又有三四個礦工也要求去,很快就找齊了十個經驗老道的礦工。


    「去吧。」謝文興說道,看著已經爬上遠處山崖的謝柔嘉等人,補充一句,「務必保證柔嘉小姐的安全。」


    廖大監工應聲是,招唿著人走,卻見謝老夫人也抬腳邁步。


    「老夫人!」


    大家嚇了一跳。


    「您要幹什麽?」


    謝老夫人腳下未停,拄著拐杖大步向山上走去。


    「我去看看。」她說道。


    「母親。」謝文興急著喊道,「您不能去。」


    謝老夫人迴頭看他。


    「我怎麽不能去。別忘了,我是丹主。我是這硃砂的大巫,我能與山神通。」她說道,「在這大山裏,別人能去的地方,我能去,別人不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謝文興一怔。


    「可是…可是伯母您…」謝文昌說道。


    那句您年紀大了,還沒說出口,謝老夫人已經大步而去,明明上山的路,看起來她卻走的那樣的輕鬆。


    是的,別忘了,她是丹主,她是大巫。


    不怪大家都忘了,連她自己也忘了。


    謝老夫人一步一步的走著,明明熬了這麽久,就在看到謝柔嘉出現的那一刻徹底的鬆懈幾乎瞬時暈倒,但現在她卻覺得充滿了力氣。


    她要去看看,去山裏看看,去礦洞裏看看,去看看她庇佑的人們勞作的地方,去看看她供奉的山神所在是什麽樣,去看看她的這個孫女給她找到了硃砂是什麽樣。


    看著最後一個人消失在洞口,謝文昌轉頭看著謝文興。


    「那,現在怎麽辦?」他說道。


    老夫人都進去了,他們是不是也該跟著進去?


    「我去通知阿媛。」謝文興說道,「你在這裏守著。」


    他說罷抬腳疾步而去,謝文昌在後暗自咬牙。


    通知阿媛,難道別人不能去?


    讓我守著,難道想讓我進去陪著嗎?


    「二老爺。」一個管事看著黑黝黝的洞口,問道,「咱們……」


    謝文昌左右看了看。


    「讓人都過來,好好在這守著。」他說道,「大夫們也都過來。」


    他說罷站在洞口,神情肅穆的看著內裏。


    …………………………………………..


    「什麽?又進去了?」


    山下大宅裏謝大夫人聽到謝文興的話,因為謝柔嘉沒有死的驚喜還沒浮現,就被接下來的話震驚了。


    「母親也進去了?」


    站在一旁的謝老太爺一聲短促的低唿。


    「你怎麽不攔住她!」他一把揪住謝文興喊道。


    謝文興沒說話,謝大夫人先開口了。


    「父親,母親那脾氣,誰攔得住!」她喊道。


    謝老太爺一把推開謝文興,抬腳就向外跑。


    「父親。」謝大夫人又急著喊道,「您慢點,您慢點,你熬了一天一夜了,你的藥還沒吃。」


    她嘴裏說著,自己也疾步向外跑。


    「阿媛你也慢點。」謝文興忙伸手攙扶。


    謝大夫人一個踉蹌及時的扶住他避免了摔倒。


    「……你跪了一晚上的祠堂了,這腿可受的了?」謝文興說道。


    謝大夫人伸手扶住腿,咬著下唇。


    「有母有女如此。」她說道,「我就是跪爛了腿,又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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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謝謝。


    加更在晚上。(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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