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銘向沈崔氏借銀子的事,劉氏不過派人問上一問就罷了。這在劉氏心中終究隻是一樁小事,聽得沒留下什麽把柄也就過去了。而沈喬也如崔嫣一樣,被關了起來,隻等著出嫁了。

    一天天的冷了下來,府裏又開始忙羅著年節。小閔氏因為重拿迴了管家之權,崔翊有中了探花,正是得意之時。就有心大辦一場,顯示一下她的手腕。

    所以那借故裝病的程瑜,閉門念經的劉氏的舉動,都是合了她的心意。

    程瑜這時無事,聽著小丫頭說外麵又下了一層雪,就坐在榻上皺眉嘀咕著:“又下雪了?這紅猩猩鬥篷太豔,狐裘太名貴,這可怎麽好?”

    金媽媽已經迴到程府去了,這時跟在程瑜身邊最得力的是秀媽媽。她聽得程瑜嘴裏嘀咕個不停,就笑道:“夫人這是念叨什麽呢?怎為難成這樣。”

    “也沒個什麽,不過是前兩天看大嫂子隻穿了件小夾襖出門,不大落忍,想看看我們這有什麽她能用的上,送她一件。”程瑜笑著說道。

    秀媽媽笑道:“夫人還是那麽心善的,難怪外頭人都說夫人賢惠心慈。”

    程瑜抿了口茶水,說道“大嫂子寡婦失業的不容易,多照看些也是應該的。”

    說完,程瑜想起上一世她那寡婦大嫂餘氏臨死前赤紅著雙眼指天罵地的情形,皺起了眉頭。

    前幾天,程瑜自劉氏院中出來後,正好就看到了餘氏。

    餘氏身上穿的是一身素色,臉上一副淒苦表情。便是不用人說,旁人隻看餘氏一眼,就可看出這是一個苦命的。女子的日子好不好都掛在了臉上,那郭夫人容貌不及餘氏許多,但看著就是個讓人可親的,餘氏則是憑誰見了都要為她歎上一口氣的。

    程瑜見到餘氏時,她就隻淡淡的與程瑜說上幾句話後,便像朵含雨帶霜的陰雲一般走遠了。

    餘氏生的相貌清秀,聲音甜美。雖後來劉氏覺得餘氏這甜美的聲音不適宜守寡,逼著她將嗓子弄倒了。但這時還是好聽。

    可就這樣的一個人,竟敢私通下人,夜逃國公府。

    被擒了迴來,那個男人都認了罪求著府裏饒了餘氏,可她就仍梗著脖子,說她無罪,喊著:“我與崔錦成親多年,可他在外任官,相見不過數麵。我連他的模樣都不記得,為什麽要我為他守節?為什麽要我就這樣老是在國公府裏,為什麽為了兩府的聲譽要犧牲我一個人?我憑什麽不能尋個男人,過上尋常女子都可過上的

    日子?我有什麽罪?我有什麽錯?”

    當時旁人都指著她罵“□”,餘氏就紅著眼睛一一掃過眾人,大聲罵道:“我已無丈夫,與心悅之人再一起,哪裏淫/蕩了?我與他兩情相悅,彼此忠誠,哪裏不潔了?你們這些虛偽奸猾的官老爺,你們這些歹毒陰狠的官太太,哪個兒手上沒幾條人命?但我的手是幹淨的,我無論何時都沒想過要誰的命?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幹淨,怎是□?”

    但她太弱小了,那般將整張臉都扭曲了發出的嘶吼,終抵不過一條白綾。

    她早也知道,她無論如何都逃不過那一死,就一邊笑著一邊哭著,將她的話都喊盡了。

    最後便是死了,據說餘氏也沒合上眼睛。據說她死前求著府裏將她與那男人埋在一處,府裏沒允。餘氏就對這國公府下了咒,程瑜隻不知道餘氏究竟下沒下咒,但那傳言中餘氏要讓崔府斷子絕孫的話,程瑜上世可算成了她的心願。

    雖這府裏的人都說餘氏不守節,是該死。但卻沒一個人敢去餘氏住過的院子,便是盛夏時節,十七八歲的壯實兒郎,走在國公府裏,也要避開那個院子。最後在程瑜死前,依舊荒廢著。

    而餘氏原本的存在,是代表著崔、餘兩府女子貞潔的。但她沒守得住寡,就成了兩府的恥辱。

    兩府的祖墓她都進不得,最後程瑜也不知道餘氏最後埋到了何處。

    餘氏與程瑜相交不深,程瑜對她留有印象的,就是她死前的嘶喊。

    這世上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卻不可踏錯半步。

    失貞女,不節婦,最後就隻有一死。便是女子是無辜被強的,死的也是女子。而男子不過落幾句責罵,重些的罰上些銀子,而後為了府上的臉麵,就遮掩過去了。興許幾年之後,那男子還會添個風流的名聲。

    受苦的是女子,受難的是女子,甚至要為這苦難而被迫自盡的還是女子。

    程瑜不知道這世道是怎麽了?難不成天生女子就比男子賤?不然怎會有那些女子搶著去維護那些坑害自己的規矩。而程瑜便是明白這道理,為這些個女子不甘心又怎樣?

    她守著崔銘那樣的男人,又豈敢走錯一步?

    對比餘氏,程瑜自認為她是膽小的,怯懦的。她也不比餘氏,餘氏父母不在,家裏的哥哥嫂嫂又不管她,所以她敢舍棄一切。但程瑜不敢,許這般不敢也是借口,是程瑜舍不下她過慣了的日子。

    她可以在滿府的陰謀算計

    ,夫妻的貌合神離下好好活下去,這是她熟悉的生活,她知道怎麽在這大宅院裏活下去。便是上一世她與崔銘鬥成那樣,她每日泡手的牛乳,吃過栗子糕後喝得那杯清茶,也沒少過。

    她是沒法離開了崔通,離開了父母弟弟,跟著另外一個不知道是否能依靠一生的男子,活在深山老林中。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受著責任與親情的折磨。那未知的生活,未知的苦難,讓程瑜隻一想想,就覺得忐忑。

    “還是把我去年做的藍花段子麵的鬥篷拿出來吧。”

    程瑜想了許久,才說道:“秀媽媽,你將鬥篷裏墊上點兒狐狸皮,再在鬥篷外縫上一圈兒雪狐狸毛,應該還湊合。做完了就個大嫂子送過去。”

    秀媽媽雖然不知道程瑜怎就對那個餘氏上了心,因覺得餘氏守了寡,難免是帶著晦氣的。而自家夫人這時有夫有子的,別再被她傷了福氣。

    隻是秀媽媽雖擔心這,她終不必金媽媽地位高,她也知道自己不夠聰明。就隻靠著老實聽話的本事得程瑜的用,這時秀媽媽也不多問,就隻將鬥篷拿了過去給餘氏。

    那給餘氏後,餘氏因她前些日子給崔嫣添的嫁妝都被打了迴來,也知道這國公府裏她除了是個擺著看的貞潔牌坊,還是個不祥人。餘氏也就不敢有什麽迴禮,隻道了聲謝就收下了。

    隻是待秀媽媽走後,餘氏將那鬥篷拿出來細細的看了看,不斷的摸著鬥篷上帶的白色碎花。餘氏是許多年都沒穿過帶花樣的衣服了,便是這般素的花也未曾敢穿戴。隻看過,摸過之後,餘氏就讓人將衣服收了起來。想著秀媽媽說的,這時快到年了,二少夫人給她添了件新衣服。

    餘氏才歎了一口氣,說道:“這是又到年了。”

    餘氏想想自己的年紀,似乎已經二十一了,離著死還有許久。

    她合了眼睛,不知道這日子該怎麽熬下去,許她抄過的經文將這屋子堆滿,她就可死了吧。

    到了年前的幾天,崔嫣也可以出屋了,這時她沒在叫嚷著要嫁到郡王府的話。

    反而,崔嫣湊到劉氏麵前,將她被關在屋內的這幾天,有哪個丫頭攛掇著她私逃出府,借此逃婚的話,說給了劉氏。

    劉氏一聽便知,隻是小閔氏的人,忍不住咬牙罵道:“我們這般避讓,她還褚這些陰損招數,當真是要欺辱人至死不成?”

    自劉氏管家之權被奪,崔銘被慶國公斥責,崔嫣嫁不進侯府。已有許多人見風使舵,歸到

    了小閔氏一邊,不說崔嫣那邊,就是劉氏這裏也揪出幾個每日裏賊頭賊腦的小丫頭。

    崔嫣附和說道:“她們也太小瞧女兒了,便是女兒一時想不通,說了些氣惱的話。如何會做下那等事,母親,這樣的人咱們可留不得。”

    劉氏看了眼她懂事的女兒,說道:“你能不被蒙騙,就是有長進,看來是懂事了。”

    崔嫣撒嬌道:“娘,女兒何時不乖巧懂事啊,不過一時氣話,娘可別放在心上。”

    劉氏摸了摸崔嫣的頭,笑著說道:“你能懂得就好。”

    至此崔嫣乖順了許久,等到了過年的時候,因著南安郡王派人來送禮。崔嫣突然就在眾人麵前哭著念起了她那身為南安縣主的外甥女兒,哭著說她那外甥女年幼,她要去陪幾天。送禮來的婆子做不得主,先給推拒了。等這些人迴去,崔嫣就又被劉氏關了起來,而南安郡王也知道了這事。

    那南安郡王是個狠心薄情,愛尋花問柳的。聽後先問了他那小姨子如今長的如何了,聽說長的模樣不錯。

    南安郡王就笑道:“前些年見過一麵,雖年紀小,但也能看是個美人胚子。如今想來,應該正是好時候。那就接過來,陪陪老王妃與佩月吧。”

    南安郡王說的佩月,就是崔妏留下的女兒,崔嫣口口聲聲惦記的外甥女。

    這劉氏就攔不住了,小閔氏幾番阻攔,隻讓南安郡王人丁崔嫣是個出眾的美人兒,便越發不肯放手。

    爭了幾番,崔嫣終於在年後去了趟南安郡王府。

    隻住了幾日,迴來後,崔嫣當月的月信就沒有來。

    作者有話要說:家裏網壞了,現在才好,不好意思。

    謝謝梅梅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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