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平國軍並未真正撤走,依然在千餘米之外紮下營寨。

    他們不再發動進攻,但不時派些小股人馬前來騷擾,使喬橋他們不敢稍有鬆懈,更不敢出門往東麵活動。好在河兩岸的兩座高山是天然屏障,太平國軍難以向兩側和西麵背後迂迴,狩獵組依然可以往東麵出去獵取食物,網魚組亦可到河上遊打魚,族中暫時倒不致有缺糧之憂。

    然而,喬橋還是深感憂慮,擔心太平國人有一天會從遠處迂迴部族後背,東西封鎖,將部族封死在這狹小的河穀之中。到那時,太平國人不用發動任何進攻,隻須等待時日,近500人的部族就會因缺糧少食而困死在城柵之內!

    讓喬橋感到束手無策的是,整個部族能用於作戰的已不足300人,他無法分出人手去通往西麵的險關要道上把守。如果分兵,一則嚴重削弱正麵守城力量,如太平國軍再發動進攻便難以守住,再則,少數人分出去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盡管如此,喬橋還是派出少數人日夜往西麵巡視。

    喬橋也曾幾次向伏羲、少昊等人重提棄城遠走的想法,可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對,他也就沒再堅持。他這人就這樣,不到萬不得已,別人的意見總會得到充分尊重,他從不想逼別人做什麽。

    十天之後,喬橋一直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那一日中午時分,喬橋正在自己屋邊的坪地教可人等幾個習練拳腳,負責狩獵的可清跌跌撞撞地跑了迴來,背上還釘著一支羽箭,看樣子受傷不輕。

    喬橋吃了一驚,快步迎上可清。可清跑到離喬橋還有兩步遠處時,身子一軟,向前撲倒。

    喬橋一個箭步竄上,抱住了可清,急問道:“可清,怎麽了?如何傷了?”

    可人等幾位姑娘都圍了上來。

    此時的可清,已雙目緊閉,不省人事。喬橋小心將可清身子翻轉,隻見背上羽箭從骨縫穿進,深入數寸,可能已傷及內髒,知道傷勢沉重,恐難救治了。

    喬橋蹲下身去,小心將可清抱在懷裏,以拇指掐住可清上唇正中的人中穴。半晌,可清呻吟一聲,悠悠醒轉。

    喬橋附在可清耳邊,叫道:“可清,醒醒!你醒醒!”

    可清呻吟道:“水……水……”

    可人忙去屋中用陶碗取了水來,喬橋一手接過,將碗湊到可清嘴邊,把水一點點喂給可清。

    一會兒,可清睜開眼,地望著喬橋,頭奮力抬起,急道:“公子……”話還未說完,又因氣力不繼,閉上了雙眼。

    喬橋心中一痛,道:“可清,勿須著急,慢慢道來。”可清再次睜開眼,對喬橋道:“公子,那,太平國軍,到了,西麵。狩獵組姊妹,均為其射殺。我拚死,殺出,迴報,公子,須速著人,去西麵柵欄。”

    可清撐著一口氣說完,頭歪在喬橋臂彎裏,一動不動,氣絕身亡。

    喬橋抱緊可清,眼中淚水潸然而下,心頭如針紮般疼痛。五六年來,他與六位姑娘同飲同食,同屋而眠,情逾兄妹。而如今轉瞬之間,這其中的一位就在他的懷裏香消玉殞,與他陰陽相隔,人鬼殊途,如何不叫他悲從中來!

    喬橋正在悲痛時,西麵傳來了悠長的號角聲。

    喬橋強抑住心中悲痛,用手擦了眼角淚水,起身將可清抱到屋中,安放在獸皮床榻上,對身邊幾位姑娘道:“可人,你在此伴著可清,勿使孤單。可怡速去找到少昊頭領,令其帶一排人即到西麵城柵上會我。可玉可芳可慧,帶上弓箭,隨我上西麵城柵!”

    可怡答應著去了。喬橋抓過步槍,帶著三位姑娘,向西麵柵欄處飛奔而去。

    上得城柵,喬橋舉目望去,見太平國軍在河上遊千米之外的岸上安營紮寨,看樣子也無前來進攻的跡象。他心裏明白,敵軍因怕他槍械厲害,不敢發動進攻,想采取東西圍困的辦法,將他們困死在狹小的河穀之中。這正是喬橋最為擔心的事情。看來,太平國軍中,也有識見不一般的人在。

    片時,少昊和可怡帶了一排人趕到,上城柵和喬橋相見。

    喬橋見敵軍不來進攻,便將兩名排長叫到身邊,交代他們緊守城柵,不可輕開柵門。完了,叫了少昊、可怡等一同下城返迴。

    一路上,少昊見喬橋紅著雙眼,臉色憂憤,一言不發,便也不敢相問,默默地跟在身邊。

    喬橋迴到自己屋中,將可清抱起,出門走到河邊,在一麵向陽的坡地上找了一塊地,叫少昊等人幫著挖了一個墓穴。

    喬橋仔細地將可清散亂的頭發整好,又用手輕輕擦去可清臉上的汙跡,而後才將可清身子安放於墓穴之中。

    看著可清有些憔悴但仍清秀的臉容,喬橋默立半晌,然後附身用雙手將泥土捧起撒進墓穴。少昊、可人等也幫著往墓中澆土。

    墳墓堆成,喬橋又拿了一根木頭,用銅劍剖開,削成木板,掏出匕首,猶豫了一下,在木板上刻下兩行字:愛妻可清之墓  夫喬橋謹立。寫好之後,將木牌牢牢插在墳墓之前。

    做完一切,喬橋在墳前坐下,默然無語。少昊、可人、可怡等都無聲地陪在一旁。

    半晌,少昊對喬橋道:“公子,節哀吧。大敵當前,族中諸多大事,還等公子主持啊!”

    喬橋抬頭望著少昊,道:“勞煩少昊兄,去將伏羲前輩、女媧娘娘及各組主事頭領請來此處議事。”

    少昊點頭答應,正轉身欲走,卻見寨中有幾個人往這邊走來。為首的正是伏羲、女媧,幾位主事頭領都隨在他們身後。

    伏羲等人走近,喬橋起身向伏羲、女媧行禮,道:“勞動前輩與娘娘,我心何安。”

    伏羲與女媧雙雙上前扶住喬橋。伏羲道:“我等知公子有事,故來探視。公子定要節哀!”

    少昊道:“公子正欲請諸位前來議事,諸位既已趕巧到來,就聽公子說話。”

    伏羲道:“公子有話,但請吩咐。”

    喬橋環視眾人,道:“前輩,娘娘,各位主事頭領,我正有要事相商。現今敵東西圍困,我合族覓食無處,庫中存糧日盡。長此下去,我合族老少400餘口,盡要困死於此狹小河穀之中!我思慮再三,實無良策,惟有再請諸位速帶合族人等,棄城遠走,以避災禍。”

    眾人一聽,默然無言。

    片刻,一頭領叫道:“公子,何不帶我等殺將出去!憑公子手中神器,定可將那太平國人殺個人仰馬翻,倉皇而逃,何以定要棄城遠走?”

    “諸位有所不知,我所持利器名為槍,其威力並非永無止境。”喬橋苦笑著搖頭,將手中步槍舉起,卸下彈匣,退出一粒子彈,拿著給眾人看,“此小小物事名為彈,槍之神威,全賴此彈,一彈可殺一人。有槍無彈,槍即是廢物。而彈之一物,此地全無尋處。現今我槍中不足五彈,如何殺盡敵二千餘眾?”

    眾人聽了,又是默然。半晌,伏羲長歎一聲道:“既已山窮水盡,就依公子所言,棄了此地,遠走他方吧。此地山靈水秀,公子到此,架房建屋,修城築柵。今日一旦棄之,心中實是不舍啊!”

    喬橋道:“棄了此地,我也並非情願,隻是合族人等性命要緊。各位現即迴返各組,令眾人抓緊備好衣食,今夜即沿崖上小徑離去。”

    少昊問:“合族遠走,非同小可,總應有個去向。公子,你意我等去向何方為好?”

    喬橋點頭道:“少昊兄所慮極是。各位請隨我來。”

    一行人來到喬橋住所門前。喬橋道:“各位在此稍候。可人,去將壁上袋中的地圖取了來。”

    可人依言進屋將已經有些破爛的地圖拿了出來,遞給喬橋。伏羲等人都不知地圖為何物,但喬橋手中常有稀奇物事,這一點他們早習已為常,也就不問。反正,喬橋的東西總有用處。

    喬橋將地圖在地上攤開,招唿眾人蹲下,指點著地圖道:“我等在此處,由此往西去,有大河,名黃河,河兩岸有平坦廣闊、豐饒膏腴之地。到得此地,便可安頓,重建家園了。”

    為了讓眾人明白方向,喬橋又站起來,指著北麵山崖,比劃著道:“翻過此崖,便折向西去直走。或行一月,或行二月,便可見著黃河了。夜間行路,可以正北北鬥七星為憑辨識方位。諸位可明白了?”

    眾人點頭,表示明白。

    知橋道:“既已明白,各位便去備好行裝。記著,要帶好弓箭刀斧。衣物可適量多帶些,以備路途之需。”

    眾人答應,各自散去。目送他們的背影,喬橋突地想起一件事,覺得很是奇妙。他想起史書上記載,古太昊文化正是從山東半島向西發展,再沿黃河發展到中原地區。如今,這條西進之路竟是自己指點的,這實在是太過離奇,甚至有幾分荒誕。

    【2】送走伏羲等人,喬橋叫可怡到身邊,拔出手槍遞給可怡,道:“我教你使槍。”

    可怡奇怪地看著喬橋,道:“這等時節,公子還有如此閑情?”

    喬橋笑道:“我自有道理。”說著,把槍塞到可怡手中,將如何開保險,如何扣動板機,如何瞄準等要領一一說給她聽。可怡本就聰明,聽喬橋說完,便點頭表示明白。

    喬橋讚許地笑笑,道:“你且對著遠方無人處試開一槍。槍聲極刺耳,勿要害怕。”

    可怡雙手托槍,瞄著百步開外的一棵鬆樹,扣了板機。槍聲響處,那鬆樹一枝樹葉搖動了一會,想是子彈從那葉邊擦過。

    可怡沮喪地搖頭道:“公子,我見你一槍一個準,如何我卻射得全不著邊際?我本要射樹幹,不意卻射到枝上去了!”

    喬橋笑道:“百發百中,決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才開一槍,能如此已是不差了。”說完,又將可人叫來,解下身上銅劍交給她,道:“可怡可人,你二人隨我去那太平國軍中走一遭。可玉可芳可慧,你三人在此作些準備,將往後要用之衣物收拾一些,捆紮起來。”

    可人吃了一驚,道:“公子要去那太平國軍中,豈非羊入虎口麽?公子身係全族安危,縱有大事,亦該交與我等去辦,何必親身犯險?”

    喬橋笑笑道:“我料那太平國人不敢將我等怎樣,放心隨我前去,勿須擔心。”

    可玉道:“公子早些迴返。”

    “我理會得。”喬橋笑著與可玉等三人作別,拿起自動步槍,帶著可人可怡,向東麵柵門而去。

    欲知喬橋等此去結果如何,請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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