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時間在無息的空間裏變換著不同。舉棋不定地撥了渝民的專線,當“嘟”地一聲從內心陰森森的密林傳入昏昏脹脹的腦際,她驚猿脫兔,鳥驚魚駭似的掛斷了。

    而此時的歐陽渝民,迅即掃視了話機上的數字並沒有急於迴複,麵對那張紫檀香木製辦公桌前灰色座椅上劍眉星眼咄咄逼人的之謙,依然是溫文爾雅的笑容:“長勝歡迎具有大膽創新思維理念的人加入,才華橫溢的郭先生願意屈尊就卑加入長勝,我深感榮幸,不過,長勝有長勝的企業文化,可能容不下鋒芒畢露、矜功自伐、恃才傲物、桀驁不馴的有為青年,郭先生要有心理準備。”

    “歐陽先生大可放心,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忍。”之謙一步到位的豪言壯語分明是對他若有若無的挑釁。

    他言笑自若道:“郭先生精神可嘉,值得人學習。作為長勝的總經理,作為你的越級上司,我不想看到公司的任何員工因為私人作風問題引發社會輿論,從而破壞長勝正麵的企業形象,我希望看到郭先生工作上的突出表現,以及你的存在為長勝創造的不可估量的企業價值。”

    之謙信誓旦旦,輕鬆地口氣:“no problem,為了她,我什麽都可以做到。”

    他拈花微笑,禮貌地遞出右手:“郭先生,歡迎你加入長勝。”

    之謙不失風流大度地握了握:“歐陽先生,不必客氣,你可以像她一樣,叫我之謙。既然歐陽先生願意收留我,我也坦誠相待,我來長勝純粹是為了她,如果她離開長勝,我也會離開,她走到哪兒,我也會跟到哪兒。如果歐陽先生辭退了我,我也會想盡辦法應聘進入長勝貿易往來的任意一家公司。歐陽先生,我不是威脅你,我隻是懇求你,給我一個喘息的機會。”

    他不假思索迴應:“我說過,我無權過問員工的私人生活,但是我不希望因為個人作風問題影響了長勝。”

    之謙似笑非笑給了他最後一句話:“得到歐陽先生的默許,我也沒什麽後顧之憂了。如果歐陽先生沒有其它需要交待的事,我工作了。”

    落地玻璃窗外是陰雲密布的天氣,寒冬臘月的江城似乎難以見到秋日的萬裏晴空。

    他不自覺地抽開右手邊檀木桌第三層屜子,習慣性拿出隱秘處設計極為精致的銀白色四方盒子,右下角印著低調的金棕色飄若浮雲的單詞for ever,解開淡雅的亮金色綢緞絲帶纏繞的中國結扣,裏麵藏著另一個華麗的金棕色細膩格紋盒子。他手指輕輕拂過中間深深嵌入的my love字樣,最後緩緩揭開了神秘,那是一枚卡地亞經典款式的結婚戒指,簡潔大氣,純潔晶瑩的鑽石似乎蘊藏了他對愛的所有堅貞承諾。

    薇薇,嫁給我,好嗎?

    他嘴角邊的弧線漣漪一般蕩到了眼梢,稍稍化解了因天色陰暗所凝聚的抑鬱之氣,給她迴電話的時候,語氣是平和溫雅的:“想我了?”

    他謙和的問話霎時熨平了她皺起的驚慌失措,關心擔心掛心憂心地句子狼似虎地吞迴肚子,她躲到寒風唿唿的樓梯間咯咯地笑了:“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在想你。”他凝望著戒指。

    身子緊貼著冰涼的牆壁,她的甜甜一笑正襯著頭頂的雪白無暇:“晚上不去蔚藍海岸吃飯了,好嗎?你不是喜歡我下廚的樣子嗎?我想從今天開始下廚,學習怎樣做好每頓晚飯。”

    一縷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照在大理石磯台麵那朵盛開的聖潔水仙上,他笑逐顏開:“聽你的。”

    通話結束後,她想,她沒有天山雪蓮的稀世珍貴,沒有洛陽牡丹的國色天香,她不過是生長在河岸邊緣的蘆葦雜草,不值得任何人舍棄拋棄人世間最難得的親情把她移植到肥沃滋潤的花圃裏生養。她嗓子微微哽咽,給了之謙短信:不要犯傻了,去跟你父親認錯道歉吧!

    之謙的電話遠遠沒有他怒發衝冠的聲音來得迅猛:“張幼薇,你個笨蛋,吃飯時間,你又躲哪兒去了?”

    像吞咽了淡淡憂傷的苦蓮,她隱忍著淡淡的哀愁:“我在二十樓總經理辦公室。”

    他向來不信她的鬼話連篇:“我不管你是在溫室還是密室,是在火星還是月球,限你兩分鍾迴到人力資源部,兩分零一秒之後,我決定恣行無忌地廣播找人。”

    電話那端傳來他放意肆誌地數數聲,一如三年前,她趴在朦朧的玻璃上數著雪地裏冉冉的燭光,一如三年前,他毫無顧忌地對著密不透風的玻璃窗大聲叫嚷她的名字,若是她不出現,他會叫囂到人人皆知,叫喧到天荒地老。

    “我在樓梯間。”她仿佛庵堂裏任人敲打的木魚,手無縛雞之力,岌岌可危的妥協。

    安全門推開的瞬間是他氣喘籲籲一起一伏的不平靜,他疾如旋踵兩步衝到她麵前,不待她仔細打量前些時日的傷心憔悴,便排山倒海的力氣擁住了她,靜靜地,默默地,時間流逝一般悄無聲息,落花流水一樣永無止境,他淒楚的嗓音仿佛是上次機場她刺傷他後留下不能痊愈的後遺症:“張幼薇,我好恨你,為什麽每次都要這樣對我?”

    說不清八輩子的老陳帳,她分文不值的點點滴滴眼淚隻能伴著腦袋裏僅有的通俗萬能的一句話:“之謙,對不……”

    他勢如千軍流光瞬息地堵住她的嘴巴,他討厭聽到最後一個厭惡痛絕的字,那是一次次哄騙他刺傷他的借口。

    這裏是流言蜚語惡意橫生的辦公大廈。

    她頓時嚇得無計可施,下意識地晃動腦袋躲閃,明知求他放手是徒勞無功,仍發了話:“之謙,你聽我說。”

    他趁人之危的壞興致又上來了,“噓”了一聲,威脅她:“你老老實實讓我吻一會兒,我好想你,如果咬傷我,後果自負。”

    不知是被他的危言聳聽震住了心智,還是被他驚心動魄的有肆無忌撥弄了心弦,還是本就貪戀他編製的情義難舍的滾滾紅塵,她癡癡醉醉地微閉眼簾。

    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他一遍遍尋覓的喃喃喚聲:“薇薇!”

    那一聲仿佛是每個夜幕降臨的晚上,他親昵地召喚她,當她像隻眷戀春天溫暖的小貓躲進他懷裏時,他笑容滿心。冷風如鬼魅竄進了溫暖的心房,吹拂了白色珠簾錚錚作響的一簾幽夢,驚醒了她搖擺不定的迷夢幻影,她風馳電掣般推開他,慌張地說:“之謙,忘記我吧!不要來找我了。”

    “薇薇?!”他驚訝地反應不來她的百變。

    “我要跟渝民結婚了,我不能這樣,他知道了會很傷心絕望的,我不能對不起他。”她驚恐萬狀宛若世界末日。

    “張幼薇!”那死灰沉寂的火山似乎又壓製不住,準備爆發了。

    “之謙,對不起。”

    她終於丟下風聲鶴唳的一句倉皇而逃,稀薄的空氣中獨獨剩下他一個人孤單心酸的身影,凋零自哀,孤影成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不是我的清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樂 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樂 黎並收藏你不是我的清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