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渝民安撫了幼薇,對著挑釁的人厲聲言辭,“我已經報了警,如果不想鬧到派出所,趕快給我滾”

    酒保對歐陽渝民說,她來了便問有沒有產生幻覺的酒?她要迷失,她要忘記煩惱。酒保亦不知道她的酒量,一杯下去人已經迷迷糊糊了,何況再加上另一杯白蘭地。瞧著這麽純潔可愛的丫頭毫無防備之心,也不想她出事,於是接過電話跟他報告了酒吧的位置。他人來的時候,正遇到一個長相色魔的男人動手動腳地跟她調情。他怒火中燒,一擊重拳揮了過去。陌生男人不明所以被打,氣憤不過。於是兩人如此開戰了。大學時,他是跆拳道會社社長,雖然工作了,可那股子硬氣仍在。那人又是醉酒熏天,怎會是他的對手?

    鬧事的人胳膊擦掉鼻血,兇神惡煞地爬了起來,七倒八歪地離開了酒吧。

    他隨手掏出三千塊錢扔給了酒保,說“這是今晚的損失”,隨後橫腰抱起懷中人上了車。她紅腫的眼睛,彎彎的睫毛上掛著酸酸的淚痕。他腳踩了油門,直奔公寓。

    掏鑰匙開門的時候,她睡醒了,兩手環抱著他的腰,仿佛舒婷筆下盤繞橡樹的木棉,纏纏綿綿地癱靠在他的身上,隨著他的步子,搖搖晃晃,咯咯地笑著。他抱她進了臥房,蓋好被子,來不及開燈,脖子卻被她死死箍了住。

    昏黃的光亮穿透過窗子,穿透屋子,照著她渴求的眼神,她可憐兮兮地問他,“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薇薇,你喝醉了,早點休息”

    她蹙著眉頭,眼睛蕩著秋水,不依不饒地說“我知道我不會做飯,不會接吻,所以你不要我了”

    他無語地望著她,勸慰的話未出。她已湊到他的嘴邊,溫軟的舌頭舔著他的嘴唇,像一條滑動的魚,在水麵不停撥著水紋,水紋一蕩一蕩,越來越大。他知道這個時候不可以,推開她。他還是不要她,她主動吻他,他也不要她,那眼淚又像米線似的不止往下掉。似乎見不得她的暴雨梨花,當他伸手去擦時,她竟支撐著坐起來,溫潤的唇又抵在了他的嘴上。那條魚終於驚動了幾經壓製的湖水。他情不自禁攬住她的肩,舌頭抵著她。她存心氣他,跟他對著幹。他迅猛及了,她堅持不住,退下陣來,他義無反顧地攻占她的堡壘她的陣地。她渾身燥熱難耐,騰騰熱氣散發不出,晃著腦袋叫“熱”。他堵住亂無章法的嘴巴,扯開被子,冰涼的手探進她的襯衣時,她舒服地呻吟了一聲。那一聲像一根導火線,炸掉了心裏最後的堡壘,把一切的禁忌炸得粉碎。

    他是真的瘋狂了,越是吻著她,越是咬著她,越是聽著她癢癢的笑聲,越是想擁有她,越是壓抑不住暗藏的欲火。

    熱氣散盡,身上滑滑的溫熱後是驟冷的涼氣,她極不自在地躲著,溜進涼涼的被子。她倦了,她想睡覺,可不知道什麽東西存心纏著她不放,一陣陣莫名的疼痛襲來,她躲不開,逃不掉,耳邊是熱氣哄哄顫抖的聲音,“薇薇,我愛你,不要怕”,不是怕,她推著叫嚷,“不要,痛”,那個聲音又安慰她,“很快就好,我會讓你舒舒服服,我會給你幸福”,痛後就會有幸福?痛後就會有幸福……可那不是一般的痛,是撕心裂肺的痛,她克製不住,死命地掙紮著,兩手卻被禁錮了住,她不停地喊叫…不知過了多久,她像漏網的魚重新獲得了自由,疲憊地縮進被子裏,唿唿睡著了。

    “鈴…”鬧鍾吵得她無法入眠,她嚶嚶“嗯”了一聲,喃喃地說“思嘉,我頭痛,你幫我跟主管請半天假”

    床悠悠地晃動了兩下,她明顯一起一伏,有人剛才下了床?聽到踏踏的拖鞋聲,接著是浴室淋水的響動。思嘉?思嘉為什麽睡在她的床上?她猛然驚醒了,是陌生的象牙白衣櫃,從左至右依次掛著白色藍色深藍純黑男士襯衣,床頭櫃的蓮花台燈下擺著渝民哥哥摟著她的照片,渝民哥哥家裏?她大驚失色,像被人砍了腦袋,渾渾噩噩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她跟思嘉去了月山居,然後她提前出來去了江灘,然後呢?大腦是空白的。一股子涼氣從被子的縫隙嗖嗖鑽進被子,她皮膚驟冷,毛孔猛縮,沒有衣物貼著身子抵擋,寒得打顫。她爬了起來,衣服淩亂地扔了一地,每一件都能震響寒山寺的大鍾,震瞎她的眼睛,震暈她的腦袋。昨晚,她跟渝民哥哥作過什麽?她下床去撿衣服,眼淚沒有準備沒有醞釀啪噠啪噠地往下掉。

    歐陽渝民裹著浴衣出來時,瞧她裹著被子蹲靠在床邊,嗚嗚地哭泣,憐愛般攬她入懷,說“待會兒洗了澡,好好休息一天,等我迴來”

    她以為自己不糊塗,可是現在,她像隻在沙漠裏迷路的小鹿,看著漫天無際的黃沙,一撥一撥的沙皺,見不到腳印,找不到方向,她不明白自己怎麽走進了沙漠,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能走出沙漠。

    他吻她。

    他對她說,薇薇,我愛你。

    似乎所有的都不是她想要的,都彌補不了什麽,她已經不是簡單的張幼薇了,她跟渝民哥哥發生了關係,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歐陽渝民離開了。

    空空蕩蕩的房間隻剩下她一個人。

    手機響了,是思嘉的電話,說,她跟曉芸擔心了一晚上,問,她昨晚到哪兒去了,為什麽沒有迴家?

    她躲進被子,嘴裏隻能重複一句話,“思嘉,我該怎麽辦?”

    思嘉擔憂地問她,“發生了什麽事?”

    她迴答不出來,她不知道怎麽講出口,止了的淚水又汩汩地往外流。

    思嘉轉了話題,“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找你”

    她不知道在哪兒,她說“我在渝民哥哥家裏”

    這個迴答已經讓思嘉明白了一切,她跟主管請了半天假期,直接撥了總經理秘書的分機,轉到歐陽渝民時,她真誠地說“歐陽先生,我想去看看幼薇”,歐陽渝民沉思了片刻,報出公寓地址。她先是迴家帶了衣服,又打車過去。幼薇見了她,飄忽的魂魄終於找到了依靠,那淚汪汪的大眼睛寫盡了迷茫和掙紮。思嘉推著她進了浴室,又把換洗的衣服遞了進去。

    良久,她幹幹淨淨,一身清爽地站到了思嘉麵前。

    思嘉什麽都沒問,隻是跟她講了個故事,“我父親車禍死亡的那天,我母親暈倒在病床上,那一天,我的世界已經崩潰了,躲在樓梯間,躲在漆黑的冰冷的石階上,我敞開心扉地哭。那個時候,樓梯間又來了一個人,他燃了一根火柴,點了一隻煙,動作很生疏,像是第一次抽,就是那一瞬間的光,我看見他眼裏的痛苦比亞於我,可是他在克製,他似乎必須去克製,也許他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不應該去流淚,不應該去痛苦,也許他是痛到了極致,已經不知道該怎麽流淚。他嗆得咳嗽,那聲音都是被刀劃破了發出來的。仿佛是聽到了我的哽咽聲,他丟了煙,摸索著走過來,緊緊地抱著我。那一刻,我感覺我已經完全屬於他,他也屬於我,我哭了多久,他也哭了多久,我不是孤單的,我有他,他也不孤單,因為他有我。可是我們都明白,那隻是萍水相逢,除了一種若隱若現的情,什麽都沒有。我們都是人,男人和女人都是人,人與人會生出情,不知道是誰把這種情分了類,親情,愛情,友情,其實何必在乎是那一種情?重要的是,在這世界上有一個人曾經屬於過自己,你跟他共同擁有了一模一樣的情,你是幸福的,快樂的,你沒有孤單過。”

    “思嘉”

    “幼薇,你跟之謙的情隻是屬於你跟他的,這情隻存在於兩年前,它牽涉不到你的渝民哥哥,你跟你渝民哥哥的情也隻是屬於你們兩個人的,牽涉不到郭之謙,如果你把它們混在一起,會亂得不可開交。情是斬不斷的,也沒必要斬斷,它就是一條射線,生了出來,永無止盡,隻是會變得越來越淡而已。現在,你隻要選擇一條走下去就可以了。”

    選擇一條走下去?

    她沒得選擇,她跟之謙的情在兩年前已經變淡了。

    吃過午飯,她隨思嘉一起迴了公司,呆坐在辦公桌前,她給歐陽渝民發了一條短信,“我來上班了”

    歐陽渝民問:休息好了嗎?

    她說:好了。

    歐陽渝民迴複:薇薇,我愛你,我會好好疼你的。

    她想了想說:嗯,我等你下班。

    忙於項目工程,他又是加班到八點,她早早收拾了包包,上了二十樓,泡了杯午子綠茶等他。她記得他一直喝那個口味的清茶。不管是哥哥也好,是朋友也好,是戀人也好,他們之間有情。

    又去了蔚藍海岸三樓的包廂,依舊是臨江的位置,她默默無語地望著波光粼粼暗潮起伏的江水,暖暖的氣息從手指延伸到了心口,她迴眸凝望著那隻牽著她的手,細長的指尖握住了她的指頭,那拇指不停在五根手指上來迴揉合。

    她淺淺一笑,說“渝民哥哥,我沒事”

    “叫我渝民”他說。

    渝民?他不是她單純意義上的哥哥了。她撩起眼簾,望著他麵臉的期待和深情,生疏地喚了一聲“渝民”

    他笑了笑,像飲酒般痛飲了杯中的茶。

    飯後,按照以往的路線,他們去逛了沿江路。這次,他含情脈脈地拉著她的手,風大的時候,便小心翼翼地摟著她,瞧她實在頂不住寒風,便送了她迴家。替她開了車門,又親自送她上樓,臨走的時候,給了她goodbye kiss,說明天早上接她上班。她拒絕說,不用麻煩了。

    片刻功夫,又接到了他的短信,他說:薇薇,昨晚的事,我是認真的,我想愛你,好好愛你。

    晚上,洗了兩個小時的澡,縮進被子裏,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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