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至今無子,已經不僅僅是皇家的事情了,事關以後江山社稷後繼的事情,大臣們也很是著急。三年進行一度的甄選,已經如火如荼地展開。為了讓皇室子嗣有好的出身,所以甄選隻在官宦家。其實嚴格說起來,如今還沒到三年甄選的時候,但是太後因見慶王也已經得子,嬪妃那邊卻還是沒有聲息,隻好下令選秀提前了。其實這場甄選並沒有真的如同對外宣稱一般,是在官宦家甄選,而是早已經內定好了,她們的父兄都是朝廷的要員,其中一名,更是武林盟主的妹妹柳依依。柳依依在幾年前曾經協助過朝廷偵破過一宗案子,和皇帝也是早就認識,當時的柳依依對皇帝一見傾心,隻是當時皇帝不想和武林中人有太多的接觸,無視了柳依依的情誼。


    柳依依至今年逾二十,卻還沒成親,心中苦苦思念皇帝劉漸,她執意要嫁給劉漸,她的兄長無奈之下,隻得向皇帝允諾,隻要皇帝願意娶柳依依,他會傾盡全力襄助皇帝滅除亂黨。劉漸開始並不同意,誰知道前些日子柳依依的兄長再次提起這件事情,因著如今亂黨日漸肆虐,他無奈之下,隻得接受了這個交易。


    其實撇除一切,他對柳依依的印象不錯。她武功高強,為人仗義,並且知進退,雖然出身江湖,卻沒有半點江湖氣息,渾然大家閨秀一般。曾經他也對柳依依有過瞬間的動心,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動情是最危險的事情,尤其對付還是來自武林,一旦有了真感情,以後的事情怕就說不定了。


    那一份美好,他本是寧可藏在心底的,可如今,卻不得不因為局勢緊張而妥協了。


    毛樂言沒想到自己會牽扯進這一場所謂的皇家活動去。也沒想過這一次的甄選,會和自己有關。


    事情要推迴半個月前,是莫離的調查結果發現毛樂言竟然擁有一件神奇的武器,其實莫離一直沒有放下對毛樂言的懷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監視著毛樂言。而毛樂言畢竟不是亂世的人,她以為莫離縱然懷疑她,但是經過這麽多事情也該釋放了疑慮。所以,在第二次炸藥包的試驗中,她隻避開了劉澤中的耳目,卻沒想到莫離卻看見了。


    第二次試驗的威力要比第一次大許多,莫離當場便震驚了。他沉思良久,迴複了皇帝。當時太後已經提出甄選一事,莫離認為既然是為了穩定諸位要員的心,甚至連柳依依都納入宮中,他建議讓太後出麵,讓毛樂言認丞相為幹女兒,納入宮中。他目的是要借助毛樂言的武器,雖然說他一直認為毛樂言是亂黨的人,隻是可以看出她對皇帝有一份特殊的情愫,否則多次的好機會可以下手殺皇帝,她都放過,證明她並不想他死。若是能把她留為己用,哪怕不能,至少讓她和亂黨之間產生分歧,減少對朝廷的威脅。他雖然不相信毛樂言,但是卻很是佩服她的能力,所以若是她能入宮,再讓她愛上皇帝,那麽,事情便好辦許多了。


    劉漸反對莫離的提議,他知道自己的心,對毛樂言的那一份感情很獨特,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而強硬地下旨要她入宮,再者,他認為皇宮不適合毛樂言,她那樣率性而為的女子,不該被宮規限製,失去原本的性格。祖宗有祖宗的規矩,他就算再喜歡她,也隻能喜歡宮外的她,維護宮外的她,一旦入宮,他便不能袒護她,因為這樣一來,便失去了這一次甄選的真正意義。他是要通過封妃的手段去籠絡人心,穩定人心,若是一味地袒護毛樂言,那麽後宮必定生怨,後宮生怨,前朝也不穩定,這樣一來,他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做了?所以,他堅決反對莫離的提議。


    隻是莫離卻不死心,他聽聞慶王府中曾經來了一個老道,這個老道仙風道骨,料事如神,他便找到了慶王,說了自己的計劃,並且請慶王代為尋找這個老道,讓他入宮向皇上和太後進言。他相信各種因素之下,皇上會同意讓毛樂言入宮的。


    慶王聽了莫離的計劃,生氣地脫口而出,“本王不會準你們這樣利用她。”


    莫離蹙眉道:“事到如今,你腦子裏能不能不要總是兒女情長?她大有可能是亂黨的人,若是讓她入宮能感化她,留為己用,豈不是更好麽?”


    “你也說她大有可能是亂黨的人,讓亂黨的人入宮,豈不是把皇上置身於危險中?萬萬不可!”慶王態度十分堅決,在他心底,始終有一份自私,不能讓毛樂言這樣入宮,他希望通過他的守候,能感動她,而如今他不能斷了自己的這種念想。


    莫離分析道:“她卻沒有殺皇上的心,想來隻是敵方的一個內應,隻是這個內應卻未必都按照亂黨的意思去做,我認為她是一個很有思想的女子,若是能從感情方麵入手,一定可以突破她的防線,讓她把手上的武器拱手讓出。”


    慶王瞪視著他,“原來你打這方麵的主意,你們要武器,可以找趙振宇,何必一定要她入宮?從趙振宇方麵入手,豈不是更容易一些嗎?”


    莫離微微錯愕,“原來,你都知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先發現毛樂言這個秘密的人,想不到慶王卻早知道她有這種武器。


    慶王淡淡地道:“她以為本王不知道,但是本王早便知道她留了一個叫趙振宇的男人在毛苑那邊,兩人在秘密地製造武器,他們的一舉一動,哪裏瞞得過本王?”


    莫離笑了一下,“你在她身邊安插了內應?”


    慶王不置可否,隻露出一個淡然悠遠的神情,凝視著莫離,道:“你這個計劃,連皇上都反對,證明他心裏也不想毛樂言入宮。你何必執著於這點?本王不會幫你,也不會同意讓毛樂言入宮,因為在名譽上,她是本王的女人。”


    莫離淡笑了一下,道:“你也說名譽上了,但是實際上她不是。如今是什麽局勢你又不是不清楚。靜王迴了西南,等待和劉澤中裏應外合一舉入侵,亂黨日漸肆虐,邊疆至今未定,誰知道還能生出些什麽枝節來?”


    慶王沉默了一下,莫離所說的,他如何不知?思忖了一下,他皺眉道:“若到時候真的打起仗來,毛樂言未必不會幫我們,這點和她入宮不入宮沒有關係。本王一直相信她是站在朝廷這方的。”


    “連你自己都找人監視她,也就是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她,你如何能保證她一定會出手?再說了,她若是把武器交給了亂黨,後果是什麽樣的,不必我說,你也明白。”莫離警告道。


    慶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死一般的寂靜在兩人中蔓延開去,雖然已經入秋,天氣卻依舊熱得叫人發昏。慶王從迷離的日光中看出莫離眸光裏的堅定和執著,他知道莫離的所有心思都在朝廷上,江山是劉家的,也是劉國人的,他確實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心而阻止莫離的行動。隻是要他讓毛樂言入宮,隻這麽想著,心裏便疼得要緊。


    沉默了許久,他才緩緩地道:“你容本王想想。”


    莫離知道如今不能逼得他太緊,要放棄心中所愛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雖然未經情關,隻是也曾見過為情癡狂的人,他知道在現階段,若是用力不當會有反效果。如今他本是要借助愛情的力量,讓毛樂言為皇上分憂,所以必須讓慶王想明白否則日後一旦亂起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心,豈不是弄巧成拙?


    莫離走後,慶王曾經去找過毛樂言,看著毛樂言的明澈的眸子,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明明心裏有她,卻想著要設計她入局,隻是為了她手中的厲害武器。他甚至有些怨恨毛樂言的才幹,若她隻是平庸女子,想來也不至於有今日為難的局麵。隻是反過來一想,她真的隻是個平庸的人,他也不至於沉迷了自己的心。


    莫離等了兩日,終於等來了慶王的妥協。隻是兩人尋了老道許久,都沒有知道他的蹤跡。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正想著另覓高僧向皇上進言,皇宮裏,卻迎來了莫離期待許久的人。


    老道是自己找上門的,誰也不知道他為何忽然就出現在禦書房門前,侍衛們如臨大敵,他卻一臉的和藹的笑容說要求見皇帝。當時慶王與莫離也在,慶王在見到老道的一瞬間,知道事情已經進入無可迴旋的局麵,隻得任由事態按照該有的軌跡發展下去。


    皇帝與老道在禦書房內商談許久,最後,竟同意了莫離的提議。老道出來的時候,走到慶王和莫離麵前,笑道:“貧道知道你們在尋貧道,隻是貧道能幫你們的,就到此為止,接下來的事情,得要你們自己親自操辦。毛樂言不是一個好擺弄設計的人,要她入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除非,你們尋到她的死穴。”


    莫離急忙請教,老道微微一笑,向兩人低語了幾句,便飄然遠去了。


    莫離躊躇了一下,問慶王,“依你所見,這個法子可行嗎?”


    慶王有些失神,聽到莫離的問話,他微微抬頭看著莫離,眸光裏有一絲沉痛,“本王不知。”


    莫離沉吟了一下,“如今沒有其他的法子,隻是好不容易說服了皇上,便是如何也不能放棄的。”


    慶王不語,禦書房外的梧桐樹枝葉茂盛,光影從樹枝的間隙投在他陰鬱的臉上,他眸子裏的沉痛便如同化不開的濃霧,莫離許久之後都會想起慶王這一日的神情,當時的他,並未十分震動,隻是當他自己也深陷其中的時候,他明白到,原來很多事情,從決定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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