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曉童幽幽醒轉時,被潔白的環境刺得睜不開眼睛。


    她此刻仰著躺在一張床上,被置放於房間的正中間,她的眼睛正上方就是白色的壁頂,沒有燈具,就是粉刷的極其潔白的牆壁,光禿禿的。


    她本想轉動脖子,看看自己究竟身處何地,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


    手腳無力,還被死死拴住,應該是磨破了皮,她再動時,感覺到了擦傷的灼熱感。


    意識一點點迴到身體,伴隨著恐懼和無助,她突然發現,連脖子上,都被固定了一道繩子,轉動都不行,隻能看著正上方。


    可以說,她現在是被五花大綁。


    恐慌感迅速襲來,她開始試圖大口唿吸,眼睛瞪得極圓,試圖掙脫,可根本就是白做功。


    眼珠可以看到的全部,大多都是純白的顏色。


    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右邊好像……


    躺了個人。


    背對著她,似乎睡著的樣子,她隻能看到他後腦勺頭發的一點黑,這仿佛是目光所及唯一的顏色。


    周身像通了電流,她迅速迴想起了剛才被綁的場景,盡力在床上扭動起來,喊叫著,身旁的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救命啊!”


    自己的聲音空蕩蕩的迴響在這個房間裏,沒有什麽別的家具,連迴聲都傳得響了些。


    掙紮得越來越大,繩子卻沒怎麽鬆動,好像隻有手指可以動,她感覺自己手腕都勒出了血痕,再動一下生疼的那種,可她根本無心去管這些,隻想去叫身邊那個人。


    誰知,好不容易手指碰到他的那一瞬間,整個人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從指間遊走到心裏,像是觸電了般,她立刻彈開了手,心中的恐懼感一下子爆發了出來,連尖叫都失去了力氣。


    那人是僵的。


    怪不得不動。


    早就死了。


    她此時此刻,正跟一個死人,一起,躺在床上。


    像是心髒一直在抽搐般,她覺得幾乎張口都很困難,唿吸的頻率加到極快,像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的魚,她的大腦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判斷能力,牙齒開始打顫起來。


    突然,一個聲音在自己頭頂方向響起,再次嚇了她一跳,直接咬到了自己的舌頭,力度之大,嘴裏的腥鹹味立刻嚐了出來,引得一陣幹嘔。


    那人站在床頂,她無論怎麽看都看不到,但可以清晰的聽到聲音。


    明顯一個停頓,低低地笑了一聲,緊接著,像自言自語般,開始說道:


    “人死了。”


    “昨晚走的。”


    “你該來陪陪的。”


    “你沒有來。”


    “你為什麽沒有來?”


    “你騙慕陽,騙好多人,但你騙不過我。”


    “你的眼裏隻有你自己。”


    杜曉童在聽到聲音後,在床上扭動的更厲害了,她完全不知道說的是什麽,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何陷入了這般境地。


    帶著憤怒和恐懼,大喊道:


    “我不認識你!你到底是誰!”


    下一秒,一張臉直接出現在了自己的上方,離自己近極了,像鬼片中,看床底下,突然冒出的麵對麵的鬼一般駭人。


    她還是個倒看的角度,杜曉童的驚叫連出聲的機會都沒有,脖子上有個涼涼的東西一抵,險些暈了過去。


    “這樣,你先走,我再來找你們。”


    杜曉童的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平日那股刻薄勁兒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感覺刀刃就快沒入皮肉,生命即將剝離身體的無助感席卷而來。


    她想起了慕陽,想起了自己那晚無理取鬧,竟然成為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麵機會。


    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可還沒待開口懇求,突然聽到了遠處傳來的聲音。


    心下猛地一緊,眼裏似乎有光閃過般,頓時急切起來,而那人在聽到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和車輛行駛聲後,明顯皺了皺眉,將刀往手裏一收,站到了窗邊,掀開一點點窗簾,往遠處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看完,朝地上就啐了口吐沫,咒罵道:


    “混蛋,他們怎麽來了!”


    ……


    在這之前。


    顧霆深在腦海裏過了好幾遍這個可能,就站定在了那個垃圾箱和舊衣迴收箱前麵。


    橘紅色的舊衣迴收箱,有一個很大的入口,箱體也是大極了,上麵用白色噴漆寫的幾個慈善標語,更是醒目。


    他伸手敲了敲,將頂上的蓋子推開,他很高,一眼就可以看到裏麵有什麽。


    陸央央快步過去,剛想踮腳去看看他要幹什麽,隻見顧霆深朝遠處的現場人員招了招手,對方小跑過來,順手將收集證物的袋子撐開。


    慕陽也走了過來,這時,隻見顧霆深戴上白手套,將一個東西放進了證物袋裏。


    慕陽愣住了,陸央央也一時瞠目結舌起來。


    這情節發展變化的太突然,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是一隻高跟鞋。


    杜曉童的一隻高跟鞋。


    “快,給這個慈善組織的負責人打電話。”


    慕陽趕忙後退了幾步,朝站在遠處的小陳急切地吩咐道。


    “你……你是怎麽知道裏麵有鞋的?”


    陸央央看著將手套緩緩取下的顧霆深,下巴依然開著,問道。


    顧霆深淡淡地看了一眼已經去吩咐人的慕陽的背影,繼而轉過身來看著陸央央,語調雖然冷漠,卻十分耐心地解釋道:


    “如果你被堵在這裏,有人下車朝你這邊走來,唯一能讓你不失去警惕的人會是誰?”


    “誰???”


    陸央央眨了眨眼睛,看著他,一臉困頓,她確實還沒有反應過來。


    “如果你提前知道他不是朝你來的,是不是會放鬆警惕。這裏有一個垃圾箱,一個舊衣捐助箱……”


    “哦!”陸央央一拍腦袋,頓時明白了,開口道:


    “哦哦哦!對!對!清潔工和他們誌願者都是有製服的!如果是他們走過來,我一定會覺得他們是來收垃圾或取衣服的!不是清潔工,是因為——”


    顧霆深點了點頭,低沉的嗓音繼續在兩堵磚紅色的高牆間響起,說道:


    “對,是因為你打開垃圾箱時,裏麵有隻死貓。”


    裏麵有隻死貓,這裏很久沒有人來收過垃圾了。


    那麽,答案就隻有最有可能的那個。


    慕陽從遠處跑了迴來,開口道:


    “負責人到了,剛才就在附近!”


    他臉上的焦急是十分明顯的,找到一隻鞋,既是好事,又是壞事。


    好事是,此刻他離曉童的行蹤進了一步,壞事是,這隻鞋究竟是怎麽掉的,他不得而知。


    負責人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跑來,額頭上冒出了薄薄的汗,他看著各位電視裏見過的人物,明顯語塞了一下,問道:


    “各位警官,有什麽能幫到您的?”


    “能否盡快給我們一個你們所有人員的名單?”


    負責人明顯為難地皺了皺眉,開口不好意思道:


    “警官,我也想,但是我們這是一個慈善組織,名單這些都沒有成係統的,隻有紙質版,很多誌願者都是來過很多次的了,他們有組長負責,但是辦事的區域是非固定的,可能查起來需要花點時間。他們有人犯事了麽?”


    查紙質版的人名單,在這樣一個偌大的誌願組織中,是件極其耗費時間的事,他們耗不起,沒有辦法。


    顧霆深眉心一蹙,眸色濃重起來,他低眉看了眼表,開口說道:


    “你們所有組長都有個集體的聯係方式吧?”


    負責人愣了下,慌忙點了點頭,掏出手機,說道:


    “是!我們有個群!”


    “把人都叫到線上,打電話通知那些沒看到的,等下我給你一個嫌疑人的描述,你讓他們想想自己的組員裏有沒有符合的。”


    話音剛落,負責人開始打電話了,顧霆深扭臉對陸央央說道:


    “照片呢?”


    陸央央一個激靈,迅速從包裏拿出來用證據袋子細心撞好的那些明信片,遞給了顧霆深。


    心想,要從這些看不出是誰的肢體中,給一個體貌特征的描述,這應該是非常難的,但對於受過專業訓練的顧霆深來說,她很有信心。


    可好像她的信心沒有什麽正麵作用?


    隻見顧霆深看著那些照片,眉頭越皺越緊,眸色越來越深,翻來覆去,卻最後看著其中的一張,停在了那裏。


    陸央央好想伸手給他把眉心撫平,以為他是遇到了困難,一句慢慢來別著急還沒出口,卻看他將其中一張照片往現在微微有些出神的慕陽麵前一晃,神色一變,沉聲說道:


    “你仔細看看這個。”


    慕陽凝眸好好看了看,在意識到顧霆深到底讓他看什麽的那一個瞬間,驚呆了。


    “這個小腿的肌肉萎縮程度……”


    小腿呈現僵直狀,血管顏色和水腫程度,明顯不是屬於一個經常行走的人!


    他們的判斷出現了一些失誤,或者說,是因為習慣性思維出現了一個失誤。


    這照片上,根本就不是跟蹤狂本身。


    但這個失誤,現在可以成為一個有利的排除工具。


    “你們的誌願者裏,有沒有提過自己身邊有人是病人,需要臥床的男性?”


    慕陽一把拉過那位負責人,因為著急,差點把人家拉摔,陸央央趕忙上前扶了一把,隻見負責人迅速編輯了信息,發了過去。


    確實收到了迴複,但幾乎是每組都有那麽一兩個,不是家人,就是朋友。


    “幾個?”


    “十七個。”


    雖然從幾百人裏圈定了這個範圍,但要想精準定位是誰,還不夠。


    “深哥!慕隊!你們快來看這個!”


    這時,一位調查人員似乎發現了什麽東西,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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