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猶豫的兩個字眼從連翹緊咬的嘴唇中蹦出,那麽清晰,那麽響亮,就像她舉起的那個森冷的槍口一樣無法忽略。就好像有一顆看不見的子彈擊中了石決明,矮小的身影頓時滯在了空氣中,他的心髒開始不可抑止地抽搐。


    “那你就開槍吧。”石決明笑了起來。


    連翹心內又氣又恨,本想勸石決明棄暗投明,但是石決明卻一意孤行執迷不悟,辜負她的一番好意,此時她又被石決明輕描淡寫的那句話弄得騎虎難下。


    忽然她又想起三年前那個夜晚說過的一句話,“我本來很想打死你,但是你這樣的人,一隻狗都能輕易地殺死你,我是習武之人,不想有違武德。殺你,就好像是殺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這種事我連翹做不出來。”


    連翹的心很難受,雖然不像失去石尤風那種痛徹心扉,是一種淡淡的,像是被一隻小螞蟻那樣咬了一口,然後又是一口,不絕不息。


    因為失去太多,所以就希望石決明能活下來。


    連翹凝視著依舊平靜的石決明,淚水已經濡濕了她的眼眸,眼前的視線一片模糊。“那好,你舉起你的槍,我看過你的資料,據說你是個快槍手,我想見識一下。”


    石決明笑開了,浮在眼中的光芒不斷搖動,道:“你確定想見識,從來沒有人在我的槍下可以活命。”


    “當然我想見識。”連翹的語氣也變得平靜了。


    石決明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了一隻眼鏡王蛇手槍,這隻槍是經過特殊製造,盡量地符合石決明的手型大小,盡管比原來的尺寸要小,但威力卻絲毫不減,而且因為尺寸小利於藏在衣服中。


    “我一直都看錯了你。”看到這隻槍,連翹才明白石決明的確不是一個單純的商人。


    “那你以後看人可要擦亮眼睛。”石決明玩弄著那隻槍,忽然槍身在他的手中一個旋轉,他的左手已經握住了手槍的槍托,幾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槍口對準了連翹。


    伊賀智藏仿佛看戲地看著他們,如今弑手盟死傷大半,四周又被特警和軍隊包圍,大勢已去他倒並不刻意要逃生,麵前的女子是他一生所遇到的最難對付的敵人,如果將她除掉死也可瞑目了。


    “連翹,你看好啊,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石決明笑得很開心,手指去扣動扳機。


    在這瞬間連翹的臉冷了下來,刹那震耳欲聾的槍聲又響了起來,石決明的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漬,他瞧著連翹仍是在笑,仿佛並沒有受傷似的。


    “石決明,你為什麽不開槍?”連翹下意識地衝過去,汨汨的血流正從石決明的胸口湧出來。


    “我本來就欠你一條命,現在不過是還給你而已,連翹,我們總算是兩清了。”石決明一說話,從嘴裏流出的鮮血更多了。


    連翹的眼睛紅得宛若打了雞血,她死勁地抽著鼻子,可是一個不小心大顆的熱淚還是從早已酸澀的眼眶裏掉下來。


    “石決明,我早就沒有怪你了。”


    “你別哭呀,我又不疼。”石決明伸出手指去擦拭她的淚水,其實當他看見她流下的淚水時忽然覺得一切都值得了,他笑著,心裏想著要告訴連翹,他一直都深深喜歡她。“連翹,有一句話我想告訴你,你過來,我說給你聽。”漸漸他的聲音微弱下來。


    連翹俯下身去,石決明艱難地將嘴湊到她的耳畔,笑道:“你哭起來,樣子真難看。”


    “你——”這個時候石決明還在嘲笑她,連翹氣得想要揍他,這時隻見石決明眼中的光急劇地收斂,那抹墨色的瞳仁仿佛蠟燭的焰心一樣猛烈地跳動一下,有絲光亮碰的一聲躍出來,但隻是一瞬間那抹光亮便如同殘燈覆滅,然後石決明的眼睛慢慢闔攏了。


    直到最後,石決明還是決定不說,把那份感情埋在泥土下麵。既然深愛一個人,就不要讓她背負任何的包袱,讓一切都迴到從前,也許不久後連翹又會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然後她會有孩子和美滿的人生。


    “石決明。”連翹拚命地搖晃他,為什麽這個世上她所想留下的,最後都離她而去。


    伊賀智藏悄悄地舉起槍對準連翹,這時突然從門口湧進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特警,王全清眼疾手快,立即開槍向伊賀智藏射擊。伊賀智藏趕緊身體一矮向地麵滾去,但在他身上後的十多個弑手盟武士卻沒他如此的身手,全被荷槍實彈的特警擊斃。


    “你逃不掉的,揭下你的麵具吧。”王全清朗朗的聲音在這所人間夢幻般的屋子迴蕩。


    “想不到你們華夏人如此卑鄙,以多欺少,如此對待一個老人家。”伊賀智藏故意激王全清,雖然他明知此時絕難逃出生天,但心內仍不免存在著一絲幻想。


    連翹放下了石決明的軀體,走上前來道:“前輩,據說尤風的武功承蒙你所授,所以,現在我想向前輩討教幾招。”


    伊賀智藏哈哈大笑,道:“好,習武之人的恩怨就用武人的方式結束。”說完,伊賀智藏的左手迅速去拔腰間的刀,霎時長刀出鞘霍霍作響。


    連翹也拔出背後的劍,盡管有槍,但對於習武之人來說,刀和劍才是他們真正的武器。連翹持劍於眼前,輕輕挽了一個劍花身體便向前衝過去,手中長劍刺向伊賀智藏的胸口。依照武林中的規矩,晚輩須先進攻,這是表示對前輩的敬意。


    伊賀智藏雖年邁,但一身本事卻是實打實,他眼見連翹來勢疾如流星趕緊舉刀去擋。刀劍相交,金戈聲不絕於耳。連翹一擊不中立即變換招式,劍尖直指伊賀智藏的麵部。伊賀智藏來不及攻擊,收刀橫於麵前,霎時劍尖便刺在刀身上,連翹這一劍將全身的力道聚於劍尖,饒得伊賀智藏雖是男人但也被逼得向後連退幾步。


    這屋中有不少人,本來寬敞的大廳頓變得狹窄起來,伊賀智藏畢竟年邁,身子骨不如連翹靈活,閃轉騰挪皆遜色不少。連翹的劍法招式變化萬千,時而如綿綿不絕的春雨,時而又如霞光萬丈,伊賀智藏隻覺眼花繚亂,目不睱接。


    而且連翹和弑手盟武士有過多次的交手,對他們的刀法有一定的了解,而伊賀智藏卻對連翹的劍法毫無所知,在伊賀智藏看來,連翹的劍法雖有章法卻勝似無章,力道卻似大山壓頂,淩利儼如雷電,招招指向他的要害,伊賀智藏開始還能沉穩應戰,到後來卻不禁暗暗驚心。


    這個女特警在武術方麵的天賦不亞於石尤風,而且才幾個月的時間進步竟然如此神速,相信不過幾年的時間她便可以超越石尤風。


    想到石尤風,伊賀智藏心中不免一痛,在他培養出來的這些武士當中,對石尤風付出的心血最多,當然期待也最高。若說對石尤風沒有師徒之情那也是不可能,隻是像伊賀智藏這樣擁有嚴重軍國主義情結的人來說,所有的感情都不及野心重要。


    “如果此刻石尤風還在,他一定誓死救我出去。”伊賀智藏心中酸痛,他這一分神,肩頭便被連翹的劍刺穿,霎時他的身體又後退了幾步。


    大廳中的特警都聚精會神地觀看這場精彩的高手對決,兩個不同的武術流派,代表著兩個國家,正義與陰謀,他們被那精妙的招式吸引住了看得眼睛都不敢眨。這時王全清悄悄走向躺在地麵的石決明,他伸手觸摸石決明的鼻息,略過一會有兩名特警走至他的身後,王全清低聲說了兩句話,那兩名特警便將石決明的軀體抬了出去。


    “華夏武術果然名不虛傳。”伊賀智藏喘著氣,他畢竟80多歲了,體力不像年輕人,而連翹的劍法又快又狠,鬥過幾十招後也露出了疲態。


    “伊賀流派的刀法也很厲害。”連翹也由衷地讚歎,雖是在說話,但連翹的攻勢絲毫不減,速度儼如狂風驟雨,接連刺向伊賀智藏身體的幾處部位。


    兩人在大廳中激烈地打鬥,此時兩人的力氣都消耗得非常厲害,不過連翹的情形仍強於伊賀智藏,伊賀智藏雖是強努之末,但依靠一股意誌強撐。他是武學的大家,早年便研究過華夏的武術流派,和連翹過了幾十招後也初步了解一點竅門。


    伊賀智藏瞅準連翹劍法中的一個破綻,身體躍起,向連翹的頭頂劈下來。這招來勢極兇猛,又是伊賀智藏傾盡全力發出,連翹盡管用劍抵擋,但劍身輕薄無法抵擋長刀的厚重,被這大力壓迫下連翹的身體被向後推去,頓時連翹的身體就要退到了牆壁。


    高手過招,瞬息變化,一招不慎便可導致結局不同,大廳中有不少人都發出了驚唿聲。連翹麵色平靜,毫不慌張,這時腳跟已經抵達牆壁,隻見她的雙腳如履平地一般在牆壁上輕輕一點,身體借力向前一個鷂子翻身便穩當落到了伊賀智藏的身後,不等身體落地,她在半空中便旋轉過身體,長劍向前刺出,霎時雙腳落地,伊賀智藏急速轉身,但是連翹的劍快如流星刺向他臉上的麵具,便將那張臉譜麵具給挑落了。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弑手盟的首領,堅毅的麵龐上有一道長及三寸的疤痕,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把厚重的沒有開刃的刀。


    “你贏了。”伊賀智藏將手中的刀朝前麵的牆壁擲去,頓時刀便插|進牆壁中微微地晃動。


    “承認。”連翹從製服裏掏出手銬,喀嚓一聲便戴在了伊賀智藏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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