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衣!”倩兮驚喜若狂的撲過去,她怎麽忘了,在這個家裏,除了那兩兄弟之外,還有一個單純的視她為家人的人。鸞衣是自閉兒,卻知道在這種時候雪中送炭,救她於水火之中。

    相對於巴桑這樣口蜜腹劍之人,她情願照顧一個弱智孩子。

    鸞衣的小臉兒緩緩在窗口處升起,依然掛著以往那種憨笑,清亮的眼睛裏都是開心,“阿姐……我給你送雞蛋吃。”另隻手也伸進來,裏麵也握著顆雞蛋!

    倩兮接過兩個雞蛋,眼睛裏流出淚花,“謝謝,鸞衣,謝謝你。”

    鸞衣笑眼眯眯。

    “你是從哪兒找到的雞蛋?”倩兮摸了摸,還微熱,是熟的。這孩子簡直是她的救命恩人哪。

    “是索朗的阿媽給我的。”鸞衣說。

    倩兮一怔,“玉丹嫂?”想起玉丹嫂的友善,倩兮又是絲絲感動,原來在這個村裏,她除了鸞衣還有一個朋友。想著她又看了看他,“你怎麽上這麽高的?”

    鸞衣笑嘻嘻的往下指了指,“我踩了板凳。”

    倩兮驚訝,這孩子,真是越來越聰明了呢。“我們鸞衣,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

    “阿姐,你吃啊,你吃。”鸞衣催她吃雞蛋。

    倩兮確實餓夠嗆,剝了雞蛋,幾口就吞了一個。吃下去後,心裏舒服多了,也有了些力氣。

    “鸞衣,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容欽?”雖然知道很可能是枉然,她還是有死心的問。容欽最關心鸞衣,他會不會偷偷見鸞衣也說不準。

    結果鸞衣卻搖搖頭,有些失落的說:“哥哥不喜歡我了。”

    “不會的,容欽他隻是有些事忙,他一定會迴來找你的。”

    “不會……”鸞衣依舊很固執的失落著。

    “那你想不想他?”倩兮摸了摸他的頭。

    他使勁點頭,“想。”

    倩兮辛酸的笑了笑,說:“可是,他能去哪兒呢?他不像是不負責任的人哪,為什麽現在將所有的麻煩都留給我?鸞衣,你會懷念嗎?我們曾經在魚塘那段快樂的日子,難道他會去那兒了嗎?不會的,他放棄了我,應該永遠不會去了……”

    “不!哥哥會去!會去!”鸞衣突然激動的大聲說。

    “噓……”倩兮連忙捂他的嘴,“別讓赤仁聽到了,你以後就沒有機會再給我送雞蛋吃了。”

    “赤仁哥哥壞!

    ”鸞衣疾惡如仇的豎起眉。

    倩兮歎了口氣,說:“鸞衣,你快下去吧,別讓阿媽和赤仁看見。”

    鸞衣擰著眉有點深沉的看了她一會兒,乖乖點頭,“阿姐,再見。”

    “你乖。”倩兮溫柔的摸了摸他的頭,“下去小心點,啊。”

    鸞衣小心翼翼的走了後,倩兮又迴到原地,坐在墊子上。其實赤仁給她拴的繩子並不緊,現在活動活動早就鬆了,她悻悻的扔掉繩子,又拿起另一隻雞蛋,其實剛醒來她也不易吃多,幹脆留著吧,萬一餓到受不了時還可以撐半天。

    這個巴桑,不會真的將她餓死吧?

    廚房裏,洛根悶悶的喝著酒,巴桑將一盤菜遞到桌前,洛根抬頭看她一眼,沉聲說:“媳婦兒還關著?”

    巴桑臉陰沉沉的,“當然。”

    洛根“呯”的一聲放下筷子,怒道:“那是個活人!你連飯都不給吃?到底是咱們娶進家的媳婦兒,怎麽能這樣對她,你就是個狠毒的女人!”

    “我狠毒?”巴桑不服地指著自己的鼻子,“若不是她遇到檸什陰差陽錯的又迴來,你自己想想我們家有多丟人?我們該怎麽辦?!這種媳婦兒不好好教訓她是不行的!”

    “現在容欽沒迴來,事情還沒弄清楚,你怎麽能隨便這麽罰她呢?萬一出了人命你可擔得起?我們一家人都跟著遭殃!”洛根說著歎了口氣,說:“除了這件事,以往她在咱們家,倒也本本分分,對你很尊敬,我想這其中肯定有誤會。巴桑,兒子無音訊我比你更心疼,但是也不能拿媳婦兒撒氣,萬一過幾天容欽好端端的迴來了,見自個兒媳婦兒被你折磨的半死不活,他多心疼呀!”

    巴桑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鸞衣給她送過雞蛋了,哪能出事。”

    洛根這才稍稍放了些心,停了會兒,正色說:“天黑的時候,必須放人。夜裏冷,倩兮若是再病重,檸什又得擔心。”

    巴桑一想到檸什也皺起了眉頭,“唉,不知道我們檸什怎樣了。”

    洛根卻並不擔心,還一臉向往,“放心,我們的兒子不會有事的,檸什跟著貢巴活佛多年,有點身手。看他對倩兮還挺上心,巴桑,以後他在家我們也不用發愁了。”

    “什麽意思?你還想他和倩兮也成夫妻?”巴桑不大情願,“就算檸什能還俗,可是倩兮這個媳婦兒我還不喜歡了。”

    “兒子喜歡就成!”洛根將碗一放,起身扔給她一句

    ,“你的意見不重要。”

    巴桑欲言又止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泄下氣來,久坐不語。

    不是她心狠,她太心寒了,從娶過來這個媳婦兒她就費盡心機,結果呢,一想到她不念恩情的離開,她就很心痛。現在兩個兒子因為她都杳無音訊,你說她能不著急嗎?能不怪她嗎?她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婦人,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門外,洛根走出院門後,一個小小的身影跟隨在其後,他鬼頭鬼腦的溜到了馬棚,牽出一匹小馬,手腳並用的爬到上麵,然後在馬耳邊說:“小馬,去找哥哥,你乖,走。”

    小馬不聲不響的跑了起來,鸞衣的小身子骨在馬背上顛簸著,但是他死咬著牙壓抑著恐懼,雙手死死抱住馬背,緊趴在馬身上,一動不敢動。

    一望無際的天空,漸漸的變的深藍,一輪圓月從魚鱗般的雲隙中滑出,草原山巒間彌漫著朦朧的月光,像是升騰起一片淡淡的銀霧,將一切照的浪漫而富有詩意。

    一汪清澈見底的池塘像鑲嵌在草原中的銅鏡,在月光下反射著清亮的光,池塘邊座落著一間翠綠欲滴的竹子屋,連著一條走廊蜿蜒到一個小巧玲瓏的亭子,亭子則有一半架在池塘裏,獨有一人立在亭邊,登高望遠,寂寞神傷。

    一轉眼,他來到魚塘已經快一個月了,天氣又寒冷幾分。一個月裏,他每天去竹子園砍竹,迴來建造這個她夢想中的家園,就算他不確定他還能不能與她重逢,但是,心中的執念讓他停不下來。

    終於,他建好了這個亭子,還建了個竹屋,真的很漂亮,將來她見到了,一定很喜歡。每次想到這兒,他即歡喜又心痛。

    是他親手放走了她,推開了她,在那個殘忍的午後,在他們共同奔波了大半天以後,他決定不再與她同行,他清晰的記得她震驚的眼神,憤怒的質問,和她歇斯底裏的不甘。他和她一樣痛,但是他為什麽這樣做……有時候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隻知道,他必須放手。

    可能,他不能麵對即將到來的一種生活。

    他不想承認,他怕那種生活,連他自己都很震驚自己的內心,變得好像很陌生。

    連他自己都唾棄自己,可是又像著了魔一般不能自製。

    情願毀掉,也不願……

    “嗒嗒、嗒嗒……”突然,寧靜的山巒間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在這裏,除了偶爾跑過的生意人,基本就是世外桃源,他長歎口氣,心裏盤算著,難道就在這裏一直

    呆下去嗎?該麵對的,總是要麵對。

    就在他轉身欲下梯子時,身後傳來一陣驚喜若狂的唿喚:“哥哥——哥哥——”

    鸞衣?!

    容欽驚慌的迴頭看,果然見,鸞衣那小小的身板斜趴在馬背上,正狂奔而來!容欽的眼睛瞪大,眼見他快被馬甩下來了,撒腿就直衝過去,“鸞衣!小心!”

    “哥哥!”鸞衣看到容欽飛過來,驚喜過望,張開雙臂,身體立即被馬兒顛了下來,容欽狂奔過去險險接住了他,驚魂未定地查看他上下,“鸞衣?傷著了嗎?”

    鸞衣迴過神來,一臉髒髒的笑的特別幸福,“哥哥……哥哥……”

    “鸞衣……”容欽抱緊他,見他沒事終於放下了心,又同時十分愧疚,“都怪哥哥沒迴家看你,你想哥哥了吧?這麽遠一個人跑過來,你是怎麽認得的路啊!”

    “鸞衣就順著這條路,一路趕小馬跑,一直跑,然後就看到哥哥了!”鸞衣從容欽懷裏掙脫,有些臭屁的比劃著自己的一路風采。

    容欽咧開嘴笑,“鸞衣真棒!”說著伸出袖子,幫他擦臉上的泥,然後牽住他的手,往迴走,“你這樣跑過來,阿媽知道嗎?不知道對不對?鸞衣,你這樣做不對,哥哥會很快迴去找你的,你要相信哥哥!但是不能一個人跑出來,你太小,會遇到野獸的。”

    鸞衣好像這才想起來的目的,針紮到一般猛的跳起,“哥哥!快走!快迴家!”

    “怎麽了?”容欽嚇了一跳。

    “阿姐……”

    “倩兮?!”容欽心中一震。

    鸞衣頻頻點頭,“阿姐……阿姐在小黑屋裏……鎖起來了。”

    容欽神色一緊,“你說什麽?鸞衣,你說清楚點,倩兮怎麽被鎖起來了?”

    鸞衣被他問的一頭亂麻,著急的叫道:“被鎖起來了!被鎖起來了!”

    容欽知道問他也問不出詳情,但是至少確定倩兮迴家了!而且可能因為他的關係,還受到了責罰!他的心頓時糾成一團,說不出的辛酸難受,和激動慌張,倩兮為什麽會迴家去?她是怎麽迴去的?一路可有受傷?他隻顧著自己躲在魚塘事不關己,可是倩兮呢?阿媽會怎麽看她?赤仁會怎麽對她?還有,現在事情又迴到原點,甚至更糟糕更紛亂,那麽他,這些天的辛苦到底是為了什麽?以後,他們還將如何繼續?

    “哥哥……迴來了!大哥……”鸞衣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呢喃

    。

    容欽心頭一頓,“大哥?鸞衣,你說誰迴來了?”

    “大哥……”

    “你是說……我們的大哥嗎?檸什?”容欽心頭的震驚更大。“鸞衣!大哥是不是和阿姐一起迴來的?”

    鸞衣點頭,“嗯。”

    容欽被繞亂了,這是怎麽迴事?那天他們分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大哥自從離開家以後,幾年都不迴來一次,這次怎麽會和倩兮一起迴來?這兩個奇怪的人,是怎麽“一起”的?

    千頭萬緒根本無從理清,容欽再也不能等了,不再耽誤時辰,快速的迴屋去收拾東西,“鸞衣,你在這裏等哥哥。”

    鸞衣點了點頭,目光看向竹屋和亭子,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哇,好漂亮!”說著就開始往梯子上爬,“爬高……我爬高……”

    等容欽飛快的提了行李出來,看到他還在努力想爬到亭子頂上去,容欽急了,不由分說扔下行李衝到亭子上,一把將他拽下來,吼道:“讓你別亂動!又不聽話!”

    鸞衣嚇的臉都僵住,嘟著嘴被容欽提拉著下了亭子,牽著走到馬邊,上了馬,容欽摟緊他,快速揚鞭直奔而去。

    倩兮在這裏已經不知道呆了多久,家裏一點聲響也沒有,好像都走了,就剩她一個被遺忘,她又累又餓全身無力,頭暈腦脹出虛汗,硬生生的看著窗外的光線越來越暗,她一次次苦笑著自問:到底是為什麽?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就該淪落到被囚禁的地步?卻無力反抗?

    這個家就像個詛咒,無論她怎樣逃,都會再被陷入其中。

    算了,她不掙紮了,不糾結了,就讓她這樣死去吧,病死也好,困死也好,餓死也好,死了說不定就穿迴去了,然後就像做了個惡夢,繼續看她的電視,玩她的遊戲,繼續跟上司周旋,繼續被逼著相親……

    “咣當。”突然,門口有開門的聲音,動作似乎很小心。

    倩兮詫異的轉頭,心頭暗喜,終於良心發現要放她出去了嗎?

    結果門開了,在她期望的目光中,赤仁精神抖擻的走了進來。

    “你?”倩兮皺了皺眉,又沮喪的坐迴原處,這家夥不是來嘲笑她的,就是來調戲她的。

    結果她沒猜錯,赤仁第一句就說:“見到救命恩人,也不獻上你的美人吻麽?”

    倩兮鄙視的白他一眼,轉開頭。幼稚鬼,整天裝風流才子,惡心,

    俗不可耐。

    對於倩兮這種不屑的態度,赤仁表麵上無所謂,其實心裏很尷尬,於是他總是越緊張說出的話就越幼稚。重新整裝了下自己,他走過去蹲到她對麵,笑嘻嘻地說:“在這兒感覺怎麽樣?悶吧?想不想出去?我,現在就是放你出去的,不過,得有個條件!”

    這種賣關子的事兒根本吸引不住倩兮,“你愛放不放。”

    “哎,我沒有騙你,你親我一口,我就讓你出去。”赤仁故意說的語氣輕鬆且輕佻,掩飾內心的慌張。

    倩兮扭頭看他,認真的問:“是離開你家麽?”

    赤仁一怔,他沒想到倩兮這樣問,頓時露出緊張,“你什麽意思?你又想逃跑?哎,你這個女人,我們家就這麽讓你呆不住?”

    倩兮輕嗤一聲,“我也不懂,之前我們不是已經能正常的交流了嗎?為什麽現在你變得更加討厭!”

    赤仁的臉色幾經變幻,最後有些氣惱地說:“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因為我迴家來,不肯讓我加入,才逃跑的?”

    這個問題讓倩兮也很尷尬,她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赤仁見她沉默,以為她默認,心頭更酸了,禁不住說:“哼,你當自己多了不起,小爺我就算看不上你,你也沒資格看不上我,居然跟阿媽說讓我再娶妻子,你當自己是誰,還敢趕我走?”

    倩兮被他吵的頭疼,煩躁的說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赤仁臉色一怔,頓時心中有些驚詫和欣喜,“那……那是什麽樣?”

    倩兮懶得跟他解釋,但又不想他誤會她對他有意,就想了想,說:“這是我和容欽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赤仁臉上說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雖然說不是因為抵觸他才鬧成這樣,可是說與他無關,他又更不是滋味,他連參與的資格也沒了?在她心裏,他就比空氣還空氣呢?

    “你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麽迴事?”煩躁的在嘴裏嘟囔了句。

    倩兮斜他一眼,不悅的道:“如果沒別的事,你快些出去吧。”

    赤仁羞憤的看向她,“這是老子的家,我想在哪兒在哪兒!”

    倩兮無奈的歎了口氣,不作聲。

    赤仁瞪著眼睛委屈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伸出手,用力將她往上拉。

    “喂!你幹嗎?”倩兮驚恐地道。

    赤仁眼睛都氣紅了,忍不住吼:“在你心裏

    ,我就是那麽壞!”

    “你不是嗎?”倩兮推他的手,他拽的她好疼。

    赤仁一下子滅了火,沉沉地說:“晚上了,天很冷,你想在這裏凍死嗎?”

    ------題外話------

    我自己做的新封麵,喜歡的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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