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聚

    書旗和福伯百般勸說顧望舒,顧望舒都執意不肯擅自離開。

    畢竟,當初顧望舒跟赫連明昭有過約定,他留在赫連明昭身邊,赫連明昭護他和他的孩子無憂。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他被擄過,經曆過刺殺那樣的驚魂夜,還差點被太皇太後帶走,但是,赫連明昭對他的好,卻也是真的,赫連明昭也盡力的在維護他了。

    赫連明昭或許沒有太多時間陪他,或許沒有特地哄他開心過,但是赫連明昭送他的飛鏢,送他的黃金弓箭,給還沒有出生的孩子打造金鎖片,還有在被刺殺那晚緊緊的護著他……這都是真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赫連明昭是一個感情不經常流露在外的沉穩的人,雖然他有些許冷漠,雖然他高不可攀,但是,顧望舒在赫連明昭身上,確確實實的能感受到安心。

    在知道裴行雲死之後,在大京中,他腹中的孩子,是他所有的希望寄托,但赫連明昭卻是那個為他撐起一片天,讓他的心靈平靜得以安穩的人。

    他或許不愛赫連明昭,但他對赫連明昭確實有著真心的感激。

    他不願就這樣不告而別。

    不願這樣擅自毀了他和赫連明昭之間的約定,即使……即使裴行雲還活著。

    沒錯,裴行雲是他所喜愛的人,但是,他還是不可能為了裴行雲,就在赫連明昭這裏忘恩負義,不辭而別,徒留擔憂給別人。

    況且他早已接受裴行雲死亡的事實,現在沒見到裴行雲,他總覺得裴行雲死而複生的事情太過玄妙,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書旗和福伯說了良久都說不動這個固執的顧望舒,最終,還是福伯認輸般的歎了口氣:“小少夫人,將軍和皇上現在都在淨因寺,你隨我們去,也可以見到皇上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福伯心裏充滿了擔憂。

    物是人非。

    經過這幾個月,小少夫人似乎已經不是那個對大少爺一心一意的小少夫人了。

    這樣的小少夫人,即使迴到了大少爺的身邊,他和大少爺還會幸福麽?他們兩個人都會開心嗎?

    怕是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容易,並非是兩個思念對方的人重逢了,就是皆大歡喜了。

    世上哪有那麽簡單的事情,若真能這樣,他們離開彼此的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又

    算得了什麽?

    顧望舒在知道赫連明昭也在淨因寺之後,才半信半疑的跟書旗和福伯一道走了。

    他心裏還在疑惑,為什麽赫連明昭會跟裴行雲在一起?難道赫連明昭一開始就知道裴行雲是假死的?

    但是,赫連明昭知道裴行雲假死的話,又為什麽要對他動手?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懷著滿腹的疑問,顧望舒被福伯和書旗帶到了淨因寺。

    書旗跟福伯兩人不愧武功高深,竟然隻兩個人就用轎子把顧望舒抬去了。

    顧望舒開始還有些過意不去,覺得福伯年紀這麽大還讓他做這種體力活有些不好,不過,事實證明,福伯當真是老當益壯……這充分的說明了武功真的是個很神奇的東西。

    淨因寺的把守很嚴,顧望舒等人被發現,攔了下來。

    顧望舒聽到頗為熟悉的聲音,貌似是以前善王府的一個侍衛,他便掀開轎簾:“馬侍衛,是本宮,皇上可是在淨因寺裏麵?本宮找他有事。”

    那侍衛一見是他便變了臉色:“皇貴妃,皇上的確在裏麵,隻是,您,您……”他很想問問顧望舒這個大著肚子的孕夫,為什麽會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種地方。

    但是他的身份低微,不能那樣質問。

    顧望舒一聽赫連明昭的確在淨因寺更是疑惑,放下轎簾便對書旗福伯道:“繼續。”

    那侍衛猶豫了下,又攔住了:“皇貴妃……這時候,皇上怕是,怕是不方便見你。”

    顧望舒沒有再掀開轎簾,但聲音卻冷了幾分:“有何不方便?莫不是皇上在此金屋藏嬌怕本宮知道?”

    “不……不不,沒有,皇貴妃你別亂想,這……”

    “讓開,你也知道本宮身懷龍種,若本宮被你氣的心情不暢,身體不舒服了,你可擔當不起。”

    馬侍衛權衡再三,還是妥協了:“皇貴妃請慢走。”

    皇上交代過不讓任何人進去。

    但是……他們今晚已經放行了有免死金牌的明將軍,又放行了皇貴妃,真的沒事嗎?

    進了淨因寺之後,書旗和福伯便放下轎子,扶著顧望舒走了出來:“小少夫人,到了,你隨我們來。”

    顧望舒也察覺到今夜淨因寺內的氣氛詭異,他微微的蹙了蹙眉:“我們現在是去見大哥?還是皇上?”

    事實上,福伯和書旗,並沒有想讓他見到赫連

    明昭的意思。

    “我們先去等將軍,等你見到將軍之後,自可讓將軍帶你去見皇上。”

    福伯很聰明的把赫連明昭的問題推到了裴行雲那裏。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帶我去見皇上?”

    顧望舒已經發現了,福伯和書旗,一直都不希望他看到赫連明昭。

    不知為何他們對赫連明昭心存芥蒂,他若是不爭取,怕是今晚都見不到赫連明昭,更可能會就這樣被書旗跟福伯帶離這裏。

    顧望舒雖然相信書旗跟福伯不會害他,但他真的很不願這樣不明不白,什麽都不知道的被人擺布。

    “阿彌陀佛。”

    就在顧望舒與書旗,福伯討論此事的時候,淨因寺的方丈悄無聲息的出現到了他們的麵前,念著佛號。

    他的目光,在看到顧望舒隆起的腹部時,閃過了一道奇異的光輝。

    顧望舒朝對方望去,發現對方竟然很是熟悉……這不就是上次,他跟裴行雲來淨因寺見到的那個,為他第一個死掉的孩子超度的大師麽?

    顧望舒神情一定:“大師,請問今夜的客人都在何處?”

    “小少夫人……”

    “你不能去啊!”

    “施主既然走到了這裏,便也是緣分。隨老衲來吧。”

    書旗和福伯一聽淨因寺方丈這麽說,立即變了臉,現在裴行雲正跟赫連明昭在談判,顧望舒怎能出麵?

    到時候不止是赫連明昭會震怒,怕是連裴行雲都會怪罪他們。

    顧望舒知道書旗跟福伯有事瞞他,怕他們會壞了事情,便對他們兩人道:“外麵有重兵把守,想必這裏麵也不會有什麽危險。你們兩個就在此候著,不用跟來了。”

    說完之後,顧望舒便跟著方丈去了。

    書旗和福伯兩師徒站在月光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論是年輕還是蒼老的臉上,都是滿滿的無奈。

    他們的心中,都是大大的兩個字——完了!!!

    “施主,兩位貴客就在前方不遠處,老衲不便過去打攪,施主就自己去吧。”

    方丈指著一個彎曲的走廊盡頭,在那裏,拐個彎,就能看到裴行雲和赫連明昭了。

    顧望舒點了點頭:“多謝大師。”

    淨因寺方丈意味深長的看了顧望舒一眼,又念了句佛號便離去了。

    雖然從皇宮到淨因寺的距離不近,但書旗跟福伯武功高深,他們趕來所用的時間並不長,而顧望舒自己走的路,更是不多,所以他的身體沒有一點不適,好的很。

    他的眼睛本來就很好使,今晚的月光又尤其的亮,他一路都走的通暢。

    不知為何,越是接近走廊的盡頭,顧望舒的心跳便越是急促。

    是因為即將見到裴行雲的緣故?

    還是因為別的?

    他的手心出了汗,就算真的見到了裴行雲,他一定會決絕的跟赫連明昭說再見,跟裴行雲一起離開麽?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近了……越來越近了,顧望舒已經隱隱約約可以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拐了這個彎,他就可以看到那兩個人了。

    但是,見了那兩個人,他又該說些什麽,怎麽選擇呢?

    就在顧望舒猶豫的時候,他清晰的聽到了來自涼亭的聲音。

    那是他熟悉的,闊別已久的,裴行雲的聲音。

    “你不仁我便不義,赫連明昭,你又何必假惺惺的介懷我造反一事?你做的那些卑鄙齷齪事,我原本是不打算提的,不過,你若真想知道,我就讓你死個明白……”

    顧望舒聽此呆立當場。

    造反?裴行雲?怎麽可能!為什麽?

    馬上,裴行雲就將赫連明昭那令人不可置信的罪行都指了出來……

    第155章:裴行雲的深情

    “願聞其詳。”

    赫連明昭不覺得自己做過什麽對不起裴行雲的事。

    他唯一對裴行雲有愧的,就是對顧望舒下手,但是,那卻是在他知道裴行雲死之後,才做的決定。

    他若知道裴行雲沒死,即使是對顧望舒有欲念,他也不會隨隨便便的對顧望舒下手。

    裴行雲實在是佩服赫連明昭的假仁假義。帶著傷疤的臉上湧動著嘲諷的笑:“其一,赫連明昭,你口口聲聲當我是朋友,卻又將我逼離帝都,暗中派人刺殺我,你說,可有此事?”

    赫連明昭震驚了:“朕派人刺殺你?怎麽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當時大京中的局勢,朕那時真是需要你的時候,怎會派人刺殺你?”

    “哼。”裴行雲冷哼一聲:“你沒有?那刺殺我

    的人身上的皇室密令,是假的麽?好,姑且就算那是假的,那麽,鷹眼的密令,會是假的嗎?鷹眼,可是直接隸屬皇帝的!我本還以為,動手的是先皇,而不是你,可是……前段時間,你竟又派鷹眼的人去邊疆,在察覺我沒死的時候,還妄圖取我性命又是為何?”

    “竟有這事?”赫連明昭麵色沉鬱,他是派鷹眼的人去刺探邊疆情況,但卻絕對沒有下過追殺裴行雲的命令。

    他早就認為裴行雲死了,又怎會下追殺裴行雲的密令呢?

    難道是先皇?

    先皇為什麽要殺裴行雲?赫連明昭握緊雙拳,打算今夜之後,立即招尉遲淩嶽和尉遲未然來問個清楚。

    “此事並非朕所做,朕絕不承認。”

    不止是赫連明昭震驚,就連初聞此事的顧望舒也有些震驚。

    但顧望舒是知道赫連明昭的,他也相信赫連明昭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可他也相信裴行雲不會撒謊,那麽,這中間又有什麽誤會呢?

    裴行雲卻不理會赫連明昭,隻是繼續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裴家世代為大京,為赫連王室而死,我裴行雲死不足惜,你們要我死,我便死,可我有我掛念的人,有我舍不下的人,所以我又不願死去,經過九死一生,你們都以為我死了,我便想,死就死吧,你們當我是個死人也好,你們收迴我手中的兵權,就會放過我了……誰知,你的鷹眼,在察覺我可能活著的時候,竟又下毒手,你還調兵遣將,打算滅我戍守邊疆數年的士兵,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世代誓死戍守邊疆,家中數輩也都戰死在邊疆,可你們卻要我們死?這是你逼我們造反的……”

    “不是這樣的。”

    赫連明昭皺眉,冷凝著聲音道:“朕派兵威脅邊疆,並非是想逼死你們,隻是你們擅自作戰不上報朝廷,朕下旨讓你們進京,或是調動你們,你們都抗旨不尊,裴將軍,你們那樣的作為,若說你們沒有造反的心,誰會信呢?”

    裴行雲也不辯解,隻是冷笑:“其實,這些都是次要的,赫連明昭,你知道,最讓我忍受不了的是什麽麽?”

    赫連明昭此時的心情非常的惡劣。

    作為一個冷靜沉穩,心思慎密的人,他已經發現了,橫在他和裴行雲之間的,有許多陰差陽錯造成的誤會,還有一些他和裴行雲都不知道的事情。

    深深的誤會,讓他們由開始的朋友,走到了今天敵對的局麵。

    讓裴

    行雲,從大京的守護神,成了分裂大京的反軍。

    他必須查清這件事,也必須解釋。

    而現在,他隻能任由裴行雲發泄,等裴行雲將自己的不滿都發泄出來,當他盡數了解他們之間的問題之後,他才能再去解釋。

    現在的裴行雲,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解釋。

    “是什麽?”順著裴行雲的話,他反問一句,但在看到裴行雲那有些悲涼的表情時,他腦中靈光一閃:“難道……是小顧?是了,是顧望舒對不對,你最不甘心的,是顧望舒,所以你是想奪迴他?”

    暗處的顧望舒倒抽一口氣,以衣袖掩住自己的嘴。

    竟會是為他?

    剛剛裴行雲和赫連明昭的話,他都聽的很清楚,作為一個局外人,他更能察覺到裴行雲和赫連明昭之間的誤會有多深。

    但他沒想到,自己本身,竟然是裴行雲造反的重要原因。

    但是,裴行雲那麽一個忠民愛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會為了一己私欲而連累那麽多百姓和士兵呢?

    事情一定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裴行雲慢慢的逼近赫連明昭,聲音淒冷而悲傷:“是,是為他,為我可憐的小舒……赫連明昭,你可知,在我重傷之後被福伯找到,知道小舒去你那裏之後,我的心情有多麽的糟糕麽?不過,即使我難過,即使我心痛,但,我依舊選擇放手……沒錯,不要用那種驚訝的目光來看我,我是打算放手的,畢竟,那時,我已經不是大京的守護神,我是被大京皇帝追殺,不能活下來,要整日逃亡的人,況且,我這張臉,還成了這種模樣,你說,我要如何給他幸福?我怎麽還配得上他……嗬嗬,沒想到,我裴行雲也會有自卑的一天,我原本想著,他在你那裏,你若能真心對他,那也是極好的,畢竟,你是皇上,你權勢滔天,你可以給他一切想要的,還能讓他享受榮華富貴,可我……可我萬萬沒想到,你……”

    顧望舒的衣袖依舊掩著他的口鼻。

    但他的眼中卻緩緩的落了淚。

    他以前,竟以為裴行雲是因為在發情期碰了他,為責任而照顧他對他好。

    他真是傻。

    傻透頂了。

    裴行雲,明明就是愛他……那麽深沉的愛著他啊,比任何人都愛他,比他想象中的還愛他。

    裴行雲說自己配不上他,其實是他配不上裴行雲才對,不說他加了那麽多次,就說他

    如今委身赫連明昭這件事,便是大大的對不起和配不上裴行雲。

    他之前,在書旗和福伯麵前,磨磨蹭蹭的不想去見裴行雲,除了不想對赫連明昭不辭而別之外,這便是最大的理由。

    奈何情深,向來緣淺。

    原來,他們都在乎對方在乎的這麽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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