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善的禪房非常樸素簡單,外屋一張八仙桌四個圓凳,裏屋一張床一張書桌兩個櫃子,一切都是那麽隨意自然,清貧之間卻不乏清高,令人肅然起敬。


    開心對濟善邀請羅淳之舉頗有微詞,但是沒說什麽,隻是以站立在濟善身邊不肯就坐表示自己的不滿。


    濟善客氣地請羅淳、羅淮坐下,讓知客僧泡了一壺山茶,這茶水頗有些講究,是濟善平時最喜歡喝的,開心在一旁微覺詫異。


    茶水極苦,入口卻生津,羅淳皺著眉頭淺嚐輒止,羅淮倒是很快就適應了這個味道,竟不由得又喝了一口。


    羅淳幾次想開口,都被濟善示意喝茶而阻止,一時不明所以。


    已是午飯時間,有小沙彌端上了齋飯,濟善招唿羅家二人一同用齋,而開心則頗有些不情願,礙於顏麵也坐了下來,羅淳羅淮有些受寵若驚,連連謙讓,此時還是展現了家族的一些禮數教養,兩人都坐在末座,就連吃飯都是坐著半個凳子,舉箸之間分外小心。


    隨意用了一些齋飯之後,羅淮主動收拾起了碗筷,幫著小沙彌端走。


    濟善說道,“粗茶淡飯,不知感覺如何?”


    羅淳趕緊迴答,“大師客氣了,能在如此清淨地得享美食,是我的榮幸。”言辭之間頗有逢迎之意,然而濟善卻再無表示。


    開心依舊在迴味剛才新的感悟,崇尚自然簡樸的她早已習慣,此時估摸著濟善似乎無意再與自己交流關於祝由術的心得,便索性請辭,起身道,“大師,我在此間逗留有些時日了,我打算先迴家跟爺爺知會一聲,然後馬上返迴清源。”


    羅淳心頭一驚,因為開心用了“返迴”一詞,難道她竟到過清源,甚至在清源還有“家”?


    濟善連連點頭,“丫頭但去便是。這段時間讓我也受益良多,但是也產生了很多疑惑,鍾揚小子古怪得緊,少不得我得親自走一趟清源拜會。”


    羅淳聞言頓時坐不住了,不禁站了起來,開什麽國際玩笑?濟善這樣身份的高人竟然要去清源拜訪鍾揚!?心中不由得叫苦不迭,自家老爺子真的是招惹上了惹不起的人!


    開心先是一怔,隨後會意地笑了笑,“那好,開心迴去就告訴鍾揚,讓他做好準備迎接您的到來,定下日期記得告訴我一聲。”


    濟善笑而頷首。


    開心漸漸遠去,羅淳的內心早已翻江倒海,他知道濟善此番言語就是在告訴自己,開心與鍾揚的關係,然而就是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山裏郎中,在一些大人物的眼中竟是如此重要,他現在似乎已經把握到了問題的關鍵,就算他在京城使出渾身解數斡旋,隻怕都抵不上鍾揚的一個原諒,可是,這可能嗎?


    羅淮返迴屋內,卻見羅淳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很是複雜,悄聲問道,“說了什麽?”


    羅淳搖搖頭。濟善神色嚴肅起來,雙目直視二人,緩緩說道,“你們的情況我已經了解清楚,我也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們,做過的錯事必須要付出代價,當然做得好的、做得對的也會得到相應的肯定,一切都取決於你們自己的態度,文過飾非或者將錯就錯隻會讓你們陷入越來越被動的局麵,甚至走向絕境。”


    羅淳和羅淮並不能完全領會老禪師的深意,但是有了明顯的觸動和啟發,錯並非隻是因為得罪鍾揚,必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至於對的方麵,羅淮似乎有著較深的理解。在羅家短短二三十年的發展時間裏,尤其是羅啟鬆掌舵時代,對名下產業特別是礦產資源的保護,始終提到了很高的高度,這一點羅淮有著清醒的認識,按照羅啟鬆的說法,羅家是依靠礦產起家的,但不能依靠開采不可再生的礦產來殺雞取卵,更多的是利用礦產的抵押作為融資手段,正因為如此,為政府迴購礦產創造了足夠充分的條件。


    漸漸地,羅淮意識到,羅家創業初期的策略戰略簡直難以想象,利用改製的大背景,通過獲得資源套取貸款,既保障了工人的安置費用,又積累了原始資金,並在極短的時間內將資產盤活做大,難能可貴的是,在這過程中沒有出現短視行為,真正地為家族找好了退路。此時羅淮篤定地認為,當時羅家老一輩的決策者根本就是做好了隨時將礦產資源歸還國家的準備,這種長遠眼光令人折服。


    濟善留給了二人非常充分的思考時間和空間,然後又道,“我有意了解了一下你們羅家的現狀,說實話,從內部而言,已經給了外界足夠的理由和借口采取某些行動,而且從你們的反應來看,羅家人的信仰和堅守已經淡漠甚至即將失去,對此我表示遺憾。”


    最後,濟善極為冷峻地提醒二人,“你們京城之行,應該是在有心人的引導之下進行的,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們,接近開心以期得到褚老總的原諒或者支持,在外人看來或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而事實上開心……有很多內情你們沒有資格了解,而了解內情的人又不敢輕易吐露,所以,我不得不告誡你們,開心身上不但沒有機會尋找突破口,而且還會引發更激烈的矛盾。”


    這番話,濟善沒有讓知客僧迴避,顯然是有意為之。


    羅淳心頭狂跳,邱良根本就不是在幫助自己,反而一心要將羅家推向深淵,濟善與任何人都沒有利益糾葛,但是他的超然身份使他擁有很重的話語權,而且不容置疑,也就是說,現在梁家的態度也已經明朗,這對於羅家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羅淳羅淮告別了濟善大師之後,立刻迴去和羅啟寧商議,羅啟寧如同遭遇晴天霹靂,半晌才說,“真是沒有想到,我們羅家豈不是已經到了四麵楚歌的地步?”


    羅淳長歎一聲,無奈地點頭說道,“伯父,事情確實如此,我們別無選擇,濟善大師的話說得很直白,錯非在我,我們隻是給了對方借口而已,哪怕鍾揚有通天手段,裘、褚這樣身份的人也不可能輕易開口,他們兩位代表著華夏頂級身份的人物表明了一種態度、甚至是決心,雖然不至於是決定意義,但要改變已經很難。”


    羅啟寧詫異地望著羅淳,他突然發現這個自己平素並不怎麽關注的年輕人似乎正在經曆著一次華麗的蛻變,然而畢竟他是羅近山那一支的後生晚輩,然而那又如何?羅啟寧猛然驚覺,曾幾何時他開始有了羅家內部的小門戶之見,這令他感到無比憤懣,或許羅家確實應該在這樣的陣痛中覺醒,他竟隱隱渴望這種陣痛能更強烈些。


    說起邱良以及梁家,梁誌成始終沒有露麵,而濟善的提醒則就像是在羅家人心中楔入了一根刺,隱隱作痛。平心而論,羅家雖然不算是梁家的附庸,然而始終保持著非常友好的狀態,此時梁家完全將羅家看做了獵物。


    羅啟寧盡管心境平和,卻也不免起了些怒火,對眾人道,“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我們立刻返迴清源,我覺得有必要召開一次全族會議,把我們得到的信息全盤托出,聚散分合還是讓大家共同商討決定對策,我背不起這個曆史責任。還有,繼續邀請羅啟鬆,來不來是他的事,請不請是我們的事。”


    “那劉家那邊?”羅淮兀自忿忿不平,盡管此舉並不是邱良的指引,但畢竟是因為需要購買禮物而產生的聯想,再者說那對貴重的手鐲竟失去了使用的價值。


    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劉家與梁家素來交好,根本不能指望劉家會出全力,而且像這種層麵的斡旋,一旦梁家有反對的聲音發出,劉家必定立即偃旗息鼓。羅啟寧雖然不理世事,但這種最基本的利害關係還是看得明白的,他倒沒有半點責怪羅淳的意思,苦笑著說道,“是非之秋不惜財,何況劉家的信譽多少還值些錢,不至於白白打水漂,如果背後合作夥伴有梁家的話,至少應該不會落井下石。”


    羅淳等人聽得出這份苦澀,一時間竟對京城沒有了半分留戀,直到安排定當之後,臨出發前告訴了邱良。


    邱良還蒙在鼓裏,忙問緣由。


    羅家幾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讓羅淳迴答,“清源的形勢不樂觀,董事長出門逗留的時間已經夠長的了,每日都有家裏電話來催問,所以——”


    邱良又問,“那淳少可以留下,難道你對開心小姐的事情不再關注了?”


    羅淳飽含深意地深深盯了邱良一眼,嘴角似笑非笑,“良哥,有些事情我還是不想挑明,我也不瞞你說,我見到了開心小姐,她答應我願意為我們嚐試改變褚老總的立場。”


    邱良一愣。


    羅淳緊接著又笑著問,“你信嗎?”


    邱良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目送著羅家人走出了自己的視野,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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