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怎麽說也是長在宮裏的人,自有一股氣勢,這麽涼涼的看了小童,小童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但是轉而一想,不過就是個低等的下人,而且還沒有自己跟著公子的時間長,於是梗著脖子道:“我告訴你,馬上就要太子遴選,你若是招惹公子不快,公子發揮不好,定有你好受的!”    劉徹仍然不說話,這迴連看他都不看一眼,轉頭就走了。    遴選當日,許多諸侯都進了王城,呂不韋綱成君和上將軍三人出題,請嬴政和成蛟落座,其餘人全都站到丈許開外,就怕誰私下幫忙。    因為時間太緊迫,劉徹又不肯合作,成蛟沒能找到機會下手,隻能自己安慰自己,反正文武兩場考核,就算文試拜了,武考也一定能勝出,到時候一勝一負,還得看人脈,自己在鹹陽的人脈這麽廣,還能怕了嬴政不成?    嬴政和成蛟都坐在案前,呂不韋並不參與,隻是坐在上手,綱成君讓侍者擎著寫字的空白竹簡,放在嬴政和成蛟麵前,題目由綱成君親口說出,兩個人同時作答。    劉徹站在殿外,裏麵什麽聲兒也沒有,一片寂靜,也沒有人出來,也沒有人進去,過了好一陣功夫,殿門才轟然打開。    呂不韋率先從裏麵出來,後麵跟著嬴政成蛟,再後麵是綱成君和上將軍。    劉徹去看嬴政,嬴政的眼神與他一撞,立刻就麵目表情的挪開,劉徹掃了一眼旁邊的王子成蛟,成蛟似乎麵有不快之色,想必這場文試,肯定是嬴政勝出了。    眾人一行來到王城的教武場,想必就要開始武考,劉徹照樣不能跟過去,隻是遠遠的看著,饒是他耳聰目明,離得太遠也看不太清楚。    正如甘羅說的,上將軍蒙驁果然沒有讓二人比試武藝,二人繼續出題,考校二人兵法和對軍事典籍的熟悉程度。    雖然成蛟也熟讀兵書,但是乍一聽竟然不比武,心下就慌了,畢竟隻有比武,成蛟才有勝出的把握,這樣一來,豈不成了兩場文試麽。    成蛟當下道:“上將軍,我有一事詢問。”    蒙驁聽成蛟發問,道:“請說。”    成蛟道:“既然說好了是武考,為何不考武,反而又是一場文試?”    蒙驁聽罷了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極為爽朗,道:“王子難道不知道,當君王者,並非上陣殺敵,並非比的誰力氣大,隻有蠻力尚可殺人,可以統帥全軍麽?”    蒙驁直言不諱,也沒顧及成蛟的麵子,成蛟立時臉上被說得通紅,有點無地自容,辯駁道:“雖然是這麽迴事,但是武考還是要的,畢竟做為君王,也要有日夜操勞的體力不是麽?”    蒙驁點頭道:“雖然如此,但眼下要考兵法典籍,王子若考就請入列,若棄場現在就可以請便了。”    成蛟又是滿臉通紅,隻能悻悻然的退迴去。    教武場上也沒有多大的響動,看這情形一點也不像是在比試武藝,其實劉徹也很讚同甘羅的說法,如果蒙驁真的讓二人比武,豈不是丟了自己上將軍的麵子。    而且二人之中必有一個儲君,那往後就是秦王,誰受了傷都不好交代,而且比武總有勝負,一方受了傷肯定要心存恨意,這梁子結下來,以後也不好解開。    劉徹聽了半天動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正著時候,忽然聽見後背有些跫音,一個侍女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劉徹早有準備,所以沒被嚇到,很自然的迴頭去瞧。    那侍女見劉徹如此自若,頓覺不好玩,道:“你就是嫪毐罷?”    劉徹遲疑了一下,道:“正是。”    那侍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隨即有些麵紅赧然,掩嘴笑道:“王後請你過去。”    劉徹心頭陡升厭惡,剛要開口拒絕,就聽侍女繼續道:“你別忙著拒絕……你一個小小的侍衛,不管是丞相的門客,還是王子的舍人,胳膊還能拗得過大腿去麽?王後一句話,不就要了你的小命!王後說了,若是你還不去,就是第二次不給她麵子,以後就小心著了!”    劉徹沉默了一會兒,道:“縱使王後不高興,小人也不能越钜。”    侍女被他的話梗了一下,虛點著他,道:“你等著。”    說罷了轉頭就走,劉徹輕笑了一聲,不以為意,隻若是真的和趙姬牽連上,那才叫慘了呢。    隻是劉徹剛清淨一會兒,那侍女又迴來了,而且身後還跟著一個打扮的豔麗的貴婦,正是趙姬無疑。    趙姬微微仰著下巴,態度很是高傲,施施然的走了過來,眼睛瞥見劉徹一下,隨即把目光移開,看著遠方的教武場,似乎很專注似的。    趙姬道:“聽說你的譜兒很大,是因為有人給你撐腰不成?是丞相,還是政兒呢?”    劉徹刻意退開一步,與趙姬離遠些,神態恭敬的道:“小人怎麽敢在王後麵前托大。”    趙姬掩嘴笑了一聲,眼神又開始在他身上瞟,看了一會兒,就把目光放在他的下體上,麵上隱露出殷紅之色,道:“你……你當真覺得我沒辦法製住你?嫪毐,你很能個兒不是麽,別逼著我,把你給……腐刑了。”    趙姬說完了,又是掩嘴嘻嘻而笑,劉徹後脊梁爬起一陣惡寒來。    趙姬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怕了,隨即放柔了聲音,身子也挨近他,笑道:“你放心好了,丞相……丞相已經應允了,你隻需要盡心……盡心的伺候我就好。”    她說著,麵上露出扭捏之色。    劉徹皺了皺眉,還沒說話,教武場的方向突然有一陣騷亂,一個身著黑色勁袍的少年人大步走了出來,他的胳膊上,肩膀上,還有些血色,鮮血浸濕了黑色的衣襟,少年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是死死抿著嘴,微微皺著眉,大步而行的樣子,嚴肅又莊重,不失氣度,似乎根本不把這點兒小傷看在眼裏。    這當先出來的少年自然是嬴政。    後麵追著大臣,大臣請王子政留步,說禦醫馬上就到,隻不過嬴政揮了揮手,好像不甚在意。    劉徹見嬴政出來,好端端的卻一身是血,立時一顆心都提了上來,趙姬見到嬴政,立時退開一步,遠離劉徹,隻不過麵上有些不甘心,好事兒就這麽給破壞了。    趙姬當下麵上換上一副焦急的神色,上去拉住嬴政,道:“我兒,你怎麽受傷了?”    原來按照蒙驁的意思,武考就考試一下兵法典籍就可以了,畢竟是為人君,又不是上陣去殺敵,隻不過成蛟不幹,非要在考核兵法之後再加一場真正的武考才行。    嬴政雖然並不羸弱,但是沒有成蛟高大,手勁兒也沒他大,架不住成蛟一頓發狠的猛砍,若不是蒙驁出手阻攔,恐怕嬴政的一條胳膊就廢了。    嬴政被趙姬攥著胳膊,撕裂的生疼一陣陣的襲上來,“啪”的一聲甩開趙姬的手,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讓嬴政已經對趙姬心冷了,再加上武考不順,臉色就冷得厲害。    嬴政幹巴巴的道:“兒子身上髒,不要髒了母後的衣服。”    說罷了,沒再停留一步,登上旁邊的車,讓騎奴往下榻的殿去了。    殿前眾人都盼著嬴政早點迴來,小童見嬴政的緇車而來,立時道:“公子迴來了!迴來了!”    小童迎上去,到了跟前,卻見嬴政身上都是血,有些慌神,道:“公子……公子您怎麽了!”    李斯甘羅也跟過來,李斯忙道:“快扶公子進去,趕緊止血才是。”    眾人七手八腳的,不小心就碰了嬴政的傷口,嬴政抽了一口冷氣,疼的直皺眉頭,劉徹再也看不過去了,當即撥開眾人,將嬴政一把抱起來,眾人一愣,就見劉徹已經抱著嬴政大步流星的走進了殿中。    禦醫很快就追了過來,給嬴政看了傷口,上了藥,小心的包紮起來。    李斯道:“遴選怎麽樣?”    小童橫了李斯一眼,道:“還遴選,公子都傷成這樣了。”    嬴政卻揮手示意沒事兒,將成蛟要求加試的事情和眾人說了,道:“綱成君的意思,文試必然是我勝一籌,兵法我和成蛟對半,不分伯仲,隻不過比武我倒是遜了一籌。”    甘羅皺眉道:“那結果還需要秦王來定奪。”    小童道:“這不是和沒有遴選一樣嘛!”    李斯聽罷了卻展眉一笑,道:“這勝負已分,不需要再多想了。”    小童道:“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卻見嬴政也是微微一笑,雖然臉色蒼白,但是麵上卻又得意之色。    劉徹看著嬴政的笑意,突然腦中金光一閃,頓時什麽都明白了,看著嬴政眼裏的光華,心裏卻升起一股怒意來。    李斯笑著對小童和甘羅道:“二位不知,其實公子受傷,怕是有意為之的罷?大家都忘了?先前秦王召見公子和王子成蛟,說過無論誰勝誰負,都不可骨肉相殘……而近日教武場上,王子成蛟對公子痛下殺手,鬥狠之心盡人皆知,秦王必然也會聽說,孰是孰非,不辨而定。”    甘羅也笑道:“原來如此!”    隻是他的話剛說完,劉徹卻猛地一拍木案,其他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劉徹的臉上有些發沉,眾人不知道為何眼下大家都在高興的時候,他卻沉著一張臭臉。    劉徹沒有避諱嬴政麵無表情的目光,而是直視著劉徹,道:“公子何必多此一舉,為了穩勝不惜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公子該當自珍,才能坐長久的江山。”    小童聽劉徹這種口氣,道:“大膽,你跟誰說話!”    嬴政卻猛地一愣,聽著他的話,看著他的眼神,一瞬間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劉徹……    嬴政發愣的當口,一個內侍急匆匆的跑進來,道:“王子,王上召見。”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攏在嬴政身上,心想著,是成是敗,就在此一刻了。    嬴政當下長身而起,理了理衣裳,特意沒有換下帶血的衣服,就隨內侍出了大殿,侍者請嬴政上車,嬴政的胳膊和肩膀受了傷,不能伸手去扶,上車有些吃力,劉徹臉色仍然很差,默默地站在一旁,伸手托了一把嬴政的腰身。    嬴政上了車,迴頭看了劉徹一眼,就讓騎奴駕車,劉徹站在原地沒有動,很快的緇車粼粼而去,越走越遠,就看不到了。    甘羅看著劉徹的背影,上前去拍了一下劉徹的後背,笑道:“嫪毐大哥別生氣,公子也是求勝心切,你這番好心,公子是能體會到的。”    劉徹歎了口氣,其實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怎麽可以跟主子生氣,但是他就是控製不住,劉徹不可抑製的想起了當年甘泉宮兵變的事情。    嬴政也是不惜代價的硬拚,而且現在麵臨的對手不是自己,根本不會在關鍵時刻手軟,若是蒙驁將軍沒有出手阻攔,嬴政或許能躲過去,或許就殘廢了。    嬴政坐在緇車之上,心裏一陣陣的發悸,並不是因為剛才比武嚇得,而是因為劉徹的神態,太過於相似了。    相似到嬴政在眾人麵前失神,嬴政這樣想著,思緒突然就飄到那天夜裏頭,那晚也是,自己明明覺得身在夢中,被劉徹撫摸著,隻不過一睜眼,嚇得他一身冷汗,整個人都全身冰涼了。    “王子,到了。”    嬴政的思路被打斷了,侍者請嬴政下車,嬴政忍著肩膀和胳膊上的劇痛,扶著欄杆步下緇車。    成蛟的車駕正好也到了,成蛟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就大步進了殿裏。    嬴政收斂了自己的思緒,整理了一下衣衫,也走進殿中。    秦王靠坐在榻上,麵色一如既往的蒼白沒有血色,裹著厚厚的被子,似乎很冷似的。    呂不韋蔡澤和蒙驁都在,肯定已經迴稟完了太子遴選的事情。    成蛟率先走進去,拜下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嬴政也走過去,拜下行禮的時候,故意捂著肩膀,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秦王見了,先是一頓咳嗽,咳得嘶聲力竭,呂不韋趕緊上前扶住秦王異人,秦王掙紮著抬手,示意不要嬴政行禮。    成蛟見了這個樣子,頓時覺得有些不妙,心裏直打鼓。    秦王咳嗽漸漸止息了,呂不韋連忙給他順氣,秦王這才虛弱的擺了擺手,慢慢的道:“成蛟,你跪下。”    成蛟一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撲通”一下雙膝跪地。    秦王喝道:“成蛟,你險些鑄成大錯!寡人……寡人叫你們不要手足相殘,你竟然……竟然……”    他說道這裏,氣息有些急促,喘了半天,才繼續道:“你竟然看傷了自己的兄長!”    成蛟連連磕頭認錯,道:“孩兒不是故意的,隻是錯手,心中已經萬分自責了……請父王責罰!重重責罰!”    秦異人還要訓斥他,這個內侍突然走了進來,麵有急色,對呂不韋耳語幾句,就退了出去。    秦王道:“丞相……是何事?”    呂不韋有一時遲疑,不過仍然如實稟明,道:“我王……晉陽起兵謀反了。”    秦異人一口氣沒喘上來,差一點暈過去,太醫趕緊搶過來查看,秦異人躺在床上,喉頭裏嗬嗬的笑,道:“他們是看寡人不行了!不行了……丞相!”    呂不韋當即上前,道:“臣在。”    秦異人說話聲斷斷續續,道:“上將軍蒙驁領兵打擊叛軍……丞相準備,明日大殿之上,寡人……寡人要宣布太子人選。”    他的話音一落,嬴政和成蛟同時抬頭,秦異人不再說話,讓眾人退了出來。    成蛟出了大殿,急的有些團團轉,看秦王的樣子,剛剛訓斥了自己,肯定不會把王位傳給自己了,若是傳給了嬴政,自己又出狠手傷了他,一時間心裏沒了注意,暴躁的轉來轉去。    舍人看到成蛟這樣子,輕聲道:“公子別慌,眼下晉陽謀反,上將軍領兵出征,這是大好時機,明日王上才會宣布太子人選,不如今天晚上……”    他說著,露出一絲陰狠的笑容,成蛟眼睛陡然瞪大,道:“可行麽?”    舍人道:“反正是死,置之死地才能後生,公子如果沒有這麽丁點兒的魄力,如何能和王子政掙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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