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勒吳突然發現,在這人世上,除了二少李俠外,他已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師門、朋友、情人,這三者本就是每個人都認為是可以值得依賴與依靠的人。如今這三者對他來說,他卻對其全都失去了信心。那麽他又如何不為之歎息呢?件件事不順,事事傷他心,到如今還不知道到底是何人再陷害他,王憨約他來此決鬥,到底是何居心。彌勒吳好幾次有種衝動,幾乎快忍不住的想亡命的呐喊著衝過去,然而理智總是適時的把他喚了迴來,少安勿躁!少安勿躁!


    他明白他現在的處境,已是四麵楚歌,處於對手的層層包圍之中,已不能露麵,他甚至已可感覺得到丐幫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他入內。他當然也明白自己衝動的後果,恐怕還沒等到他王憨的來到,自己就已屍橫當場,因為他清楚丐幫的幫規,有仇必報,況且那麽多丐幫子弟的死都歸罪於他的身上,丐幫上下對他同仇敵愾,必以追殺之而後快。


    他在此等下去的原因,隻是為了想看看丐幫要如何處理王憨約鬥自己的這件事,在說他不能失信於王憨,以走了事。在此能有那麽多人放著不在家享受床上的暖被窩,而跑來這裏不怕雨淋的湊熱鬧,已證明了一點,那就是丐幫尚沒有把消息散布出去。既然他被丐幫追緝的消息尚未傳出,那麽幫裏可能會有人暗中對他網開一麵,或者也在暗中察找真正殺他丐幫子弟的兇手。


    沒有人發現那細竹挑著風燈的沙洲上,“快手一刀”王憨是什麽時候佇立在那的,也沒有發現他又是用什麽方法來的。這片沙洲離岸也有近十五丈的距離,十五丈的距離,也隻有鳥才能不沾水的飛過去。不懂得武功的人不由得瞠目結舌,都在心中打了一個問號,他是怎麽到了那裏的?難道他是從天而降?或是借水遁到了那裏?為之讚歎不已,怪不得稱為“快手一刀”,連身姿也是那麽快,快得無人看得見。


    當一個人的視線驀然發現“快手一刀”佇立在那裏時,一聲喧嚷,便引起了人群一陣的騷動,紛紛將視線集中到王憨的身上,為能看得見,有者伸長脖子,有者踮起了腳跟,有者盡量擠著選擇有利看得見的地勢。總之,他們都是為了能看得見,以睹他英雄的風采,為大飽眼福,甘願忍受著擁擠的不適和困乏,以達到心裏的滿足。


    由於人群擁擠,從人群中傳出來說話聲,熙熙攘攘,絡繹不絕。“看哪!‘快手一刀’已經來了……”“‘快手一刀’?他就是‘快手一刀’?看那英雄氣概,果然是名不虛傳!”“哎!哎……後頭的別擠呀,再擠可擠掉了……”“媽個巴子,你小子亂摸個啥,連公、母都不分了嗎?想好事找你媽去……”“渾蛋,你小子要墊高看,可也不能踩著老子的腳背哇……”“討厭,這雨朦朦朧朧的,怎麽看得請清楚嘛……”“哎呀……”“妹子,怎麽啦?”“嫂子,後麵有人偷摸我,想占我的便宜……”“我罵他個龜孫,看是哪個小雜種這麽缺德。”“嫂子別聲張,把男人的視線會都集中到我身上,多丟人!咱還是挪個地方吧。”


    總之男聲,女聲,驚歎聲,埋怨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這時候恐怕會有許多人都恨自己的爹娘,為什麽沒把自己給生成個高個子,仗著身高就能占據優勢,把眼前盛況可一覽無餘。也有人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雙翅膀,飛度過這寬闊的水麵。


    “時間到了,彌勒吳呢?怎麽看不見彌勒吳?”人群裏有人已急不可耐地吼叫出來。


    “是啊,‘快手一刀’到了,怎麽不見彌勒吳?難道是他怕了做了縮頭烏龜,不敢來赴約了?”有人起了疑心,大聲喧嚷。


    “哎,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想彌勒吳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因為人家也是英雄,懂得一諾千斤的重要性,寧願死,也絕不會違背諾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等著看,彌勒吳定會來的。”有人予以了迴答,也穩定了人群騷動的情緒。


    本來嘛,大家頂著雨淋,熬著夜,所期盼的就是希望能親眼目睹這一場的決鬥,現在隻看見到了一位主角,怎不令人心急?畢竟打鬥可是要兩個人以上才能打得起來呀!


    王憨可不管別人急,他可是一點也不急。他就像一尊石雕像一般,一動也不動的挺立在細雨中,在等待彌勒吳的到來,好實施自己心中已定型的計劃。他相信彌勒吳會來,一定會來,因為他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樣,所顧慮的是,兩人見麵,他可不能將心中的話對彌勒吳說,因為孫飛霞在嚴密的監視著他,他隻能在與彌勒吳的決鬥中以眼色行事,希望心有靈犀一點通,彌勒吳能心領神會他的用意。


    彌勒吳看到了王憨佇立在絲雨中已有了一會,而發現丐幫的人沒有出麵,便忍不住地滑下了樹幹。他不知丐幫為什麽會沒人搭理這一件事,既然丐幫的人沒在此出現截殺他,那麽他就可放心的去赴王憨的約鬥。他覺得此時雖沒有看到丐幫追殺他的人出現,但也不認為他們不在這裏,或許他們已隱藏在暗處,正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他的行跡,說不定他還沒到他王憨的麵前,自己的行蹤已被他們發現,也很有可能的就會死在這近百丈的途中。可是他已顧不得這許多了,他寧肯死在“快手一刀”的手裏,在世上也不能落下一個懦夫的臭名,既是死也死得光明磊落。


    從彌勒吳下來的這棵樹到那沙洲的中間,另外也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誰也沒發現那樹上也隱藏著一個神秘的人,就連在江湖上有名氣的彌勒吳,也沒有發覺在那樹上也有個和他一樣隱藏在樹上的人。當他走經那樹下,沒提防,也無從提防,因為人家的武功已超過了自己太多,太多,竟被人家給倏地提上了樹。


    他也不知道人家是用什麽手法怎麽把他給上了樹的,隻覺得身子一輕飛了起來,驚異地睜著一雙大眼,喊也喊不出,動也動不了,就這麽被人給點住了穴道,把他提上了樹。其人武功之高,提彌勒吳上樹之快,在場的那麽多人,竟沒有一個人給發現的。


    “搞什麽鬼?我看他彌勒吳八成是怕死不敢來赴約了……”“對,對,我想也一定是這樣子,想那彌勒吳笑迷死人的樣子已被女人給纏住了腿,正沉醉在女人的溫柔鄉裏……”“媽的,看樣子我們大夥全上了當,在這淒風冷雨中白白侯了好幾個時辰……”“呸!彌勒吳這個縮頭烏龜,說什麽在江湖上是有名的英雄,我看也不過是浪得虛名,是個混混而已……”“我靠,這下我可慘了,我可是將錢押在了他彌勒吳的身上,他……他這個王八蛋不來赴約,這可是崩圈掉底,苦了我……”“我看他彌勒吳是褲襠裏摸**——不是個玩藝。他也是個驢屎蛋子搽粉——死(屎)不要臉。”……


    可憐的彌勒吳聽得清清楚楚,這些話全像是一根根繡花針一樣,全都紮在了他的心上,痛裂的心葉在浸出滴滴鮮血,身子抖動,氣得鼻孔生煙,但卻無可奈何,連一點轍也沒有。


    最嘔心的恐怕還是女人的話聲——“彌勒吳真是害死人,人家大老遠的跑來,巴望著能看看他那微笑,誰知道他竟那麽窩囊……”“是呀,我還不是一樣,聽人家說彌勒吳的笑是多麽多麽的迷死人……以後就算拿轎子抬我,我也不會再去看他了……”“甭提了,我也是聽許多人說彌勒吳是如何如何的英雄,如何如何的瀟灑走一迴,說出話來是那麽那麽的新鮮動聽,能討得女人喜歡。我為了一睹他的英雄氣概才來的,沒想到他英雄竟會成了狗熊,連麵都不敢露,以後就算天下的男人死光光,我也不會去看他一眼……”……


    一個男人被人看低已經是夠難堪的了,如果被一群女人看低,那就不僅是難看,而且是連死的味都有,況且,彌勒吳被人貶損得一文不值,別說是他,連糞坑還會漚出煙來,何況是他彌勒吳呢?此時的他真想拿根繩子打個結,把脖子往裏套進去算了。因為他感到人言可畏,已失去了生活的勇氣和希望,倒不如一死幹淨,什麽煩惱都沒有了,免除了受辱挨罵,落得個耳根清靜。


    想必是牛郎織女的淚水已幹,畢竟已是老夫老妻的聚會,已沒有了那麽多的淚水。朦朦朧朧的細雨已不在滴落,鼓躁的人聲也在逐漸的稀疏。人群開始疏散,因為知道已看不到了想象中的鬧劇,若再等下去天可就亮了,還是趕快迴去睡覺吧,所以人群散了,大家也都知道瞎折騰了一個晩上,除了淋了一身濕外,說不定還有傷風感冒者。


    誰都理解未下雨而備傘,沒臨渴而掘井的意思,可真正做到未雨綢繆的能有幾人呢?來看熱鬧的人帶傘來者,恐怕了了無幾,因為他們不能夠未卜先知,若是知道當天有雨,恐怕也不會來那麽多人。來的人中恐怕也有不知道時間有了改動,既然來了,隻得耐著性子等下去。


    當然每個先行離開的人,都會惡狠狠地咒罵上幾句臭彌勒吳,死彌勒吳,甚至於會連上他的父母、妻兒老小,這不要緊,反正他的父母已鶴駕仙遊,妻室還沒有,孩子還在老婆腿肚子裏藏著。


    彌勒吳從小到大,從生到死,恐怕這一輩子挨的罵,也沒今天晩上多。一個人不偷、不搶、不殺人、不放火、能被這麽多人罵,這還真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也是一件不容易發生的事,可此事卻偏偏發生在他彌勒吳的身上。他為此感到窩囊,聽著那麽多人糟蹋他,咒罵他,可他又不能動,這,這該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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