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颼颼,昏陰的天空一片暗黃色的渾濁。

    下午兩點,昇陽城南門外已經站好了整齊的隊列。一百二十餘人,俱穿黑色軍服,排成三條橫隊。

    這是昇陽城府步兵的訓練。訓練的第一個內容便是圍繞著城牆,在城外的石子路麵上跑兩圈約六裏路。

    昨天木吉前來通知阿圖,說他現在已經是昇陽城的學徒工,雖然還不是府兵,但卻是打今日開始就要接受訓練了。還說訓練是不可以遲到的,一月內若遲到一次就罰跑十圈,二次二十圈,三次打三鞭,四次除名,因此他不敢怠慢,早早地就來到了南門外。

    隨著一聲號令,排在最右手的傅兗與傅異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列。傅兗與傅異雖然已步入了中年,但他們的跑姿仍然是十分的輕快,而且還有意地壓著速度好讓後麵的人跟得上。

    阿圖被分到了南蠻這什人中跟著訓練,這什人裏就有阿晃。前後都是唿啦啦地喘息聲,隻有阿圖顯得輕鬆無比,邊跑邊和身旁的阿晃聊了起來:“頓別介與頓別尉也跑步?”

    “也不是次次都跑,但常常跟著大家一起練。”阿晃答道。

    這段時間,阿圖與幾個哥們八卦的時候聽說了不少有關傅家的背景:他們的祖先原來是武宗皇帝的四大侍衛之一,後被武宗外放出去領軍並立了大功,最後封了個男爵。不過,如今的北見國因並吞了幾個鄰國,已經是子國了。

    傅家三兄弟裏以傅異的武藝最高,傅兗次之,傅恆則完全不會,他們兩個練的都是家傳的武藝,叫做什麽傅家手、傅家刀與傅家槍。至於傅蓴,聽說她小時候拜了一位高人為師,學的並非是家傳的武技。

    “喂,阿晃。我看那些騎兵都很威風,你為什麽不去當騎兵?”阿圖繼續問。

    阿晃是個巨沒體力的,才跑了半圈,他就已經大口喘著粗氣了,“唿唿。。。這個。。。我本來也想當騎兵,但是軍官說我個子太高,不要我。。。”

    “為什麽?個子高不好嗎?”阿圖覺得十分地奇怪。

    “唿唿。。。個子高身體就重。。。連盔甲都要大號的,會增加馬的負擔。。。唿唿。。。軍官說騎兵最重要的是機動性。。。”

    沒想到是這種理由。阿圖迴想一下,果然那些騎兵都不太高,尤其是那些牛皮哄哄的重騎,雖然練得滿身肌肉,但身高卻幾乎沒有超過五尺八寸,多數在五尺三至五尺七寸左右。

    “頓別尉很高也很重啊,他還是重騎指揮呢?”

    “嘿嘿。。。那是因為頓別尉的馬好,唿唿。。。聽說他隻穿單層鎧甲。。。”

    “那木吉呢?他為什麽不去當騎兵?”阿圖再問。木吉的也很矮,高度大概隻有五尺三寸上下。

    “他太瘦了,再說他是前年才從本州來頓別的。。。唿唿。。。從小沒有騎過馬,所以也沒要他。。。”

    “那小開呢?他好像正好五尺七寸。”

    “唿唿。。。你煩不煩,當不當騎兵關。。。唿唿。。。你什麽事!”

    跑完第一圈後,一半多的人已經氣喘籲籲,看來他們的體力實在是有些問題。不過隊伍中也有一些體力好的人開始越過前排的人,加速向前跑去。

    “他們要幹什麽?”阿圖詫異地問。

    “最後一圈,唿唿。。。不講隊列,隻要跑進前十,唿唿。。。明天早飯都有雞腿吃。”阿晃漲紅著臉,氣喘如牛般地迴答著。

    “哦。那我也去。”

    “跑前三的有兩條雞腿。。。唿唿。。。分我一條。”

    阿晃還沒說完,隻見他已經一溜煙地就向前跑去了。

    傅兗與傅異仍然是勻速跑在隊伍中,跑了這麽久,他們臉上也不見幾滴汗,想必是練氣練得不錯。這時,越來越多的人超越了他們,跑向前方。

    “唰”地一聲,一個人影象箭一般越過他們二人,然後頃刻間超越了前方所有的人,再眨眼就在前方的轉角處消失不見了。

    “啊。”傅異雖然聽傅蓴說過這小子跑起來快過馬,但此刻親眼所見之下,還是大吃了一驚,轉頭對身旁的傅兗道:“人跑怎能如此快法?這小子好生古怪。。。”

    傅兗卻是麵不改色地說:“看著吧,隻怕將來還有更多古怪之事。”

    “我說大哥,咱們也別任這小子在城裏胡混了,這可是個萬人敵啊。幹脆把他交給我,兩年內,一定把他調教好。”

    “這可不成,他是六妹的兵,你跟我說沒用。”傅兗笑道。

    “嗨!那六妹可也沒管人家啊。你瞧,他都來了個把月了,六妹也沒個說法。就這麽閑著瞎混,我看著都急。”傅異帶著不滿說。

    “我說老三啊,你也別急。他現在不是已經當兵了嘛?就讓他這麽先幹著,咱們再看看。”

    傅異斜視了他一眼,心道:都說你是個溫吞水,真是一點都不錯。

    ※※※

    “阿圖,出列!”什長南蠻高聲喊道。

    跑步完畢。休息了十分鍾後,南門外的校場上,府兵們分成了十人一隊,開始了常規的訓練。

    南蠻本名是鍾信熊,因他老家是大陸廣西人,為人又是素來蠻橫,所以花名就被叫做了南蠻。

    “是!”阿圖應聲出列。

    “你是新人。先給大家說說,刀、槍、棒、矛你以前練過哪樣?”南蠻問道。

    阿圖練過徒手搏擊,練過光劍,練過機甲,練過射擊,他聽別人稱火槍也叫槍,便道:“練過槍。”

    “好!”南蠻伸手在兵器架上取過了一杆紅纓槍扔給了他,道:“耍幾式看看。”

    阿圖接過紅纓槍,頓時傻了眼,便叫道:“不是這個槍?”

    “他練得是蠟頭槍。”下麵有人起哄道。隨即眾人一陣哄笑。

    “住口!剛才是誰放屁!站出來!”南蠻怒道。

    無人應聲,但笑聲卻是停止了。看來大家都還是有些怕他。

    南蠻見大家噤了聲,也就不追究了,畢竟這都是幫粗漢,難免有些鄙俗的。

    隨即他轉頭向阿圖說:“記住了,以後在軍中,紅纓槍不得叫槍,得叫長槍。”

    “是。”

    “既然你剛才說練過槍,莫非你練的是火槍?”

    “是。”

    南蠻點點頭,道:“不過發射火槍有定時,火槍排在最後半個鍾頭。除了火槍,你還練過其它武技沒有?”

    “空手打,還有。。。刀。”阿圖答道。他看見兵器架上擺放著單刀,而光刀與光劍相似,也可以說練過刀。

    “好。那你跟我練上一迴試試。”

    南蠻上下打量他一眼,覺得有點手癢。這小子被傅蓴和酋木正吹上天了,什麽跳到馬頭上把人踢下馬,世上有跳馬頭這種功夫嗎?沒聽說過,估計是吹牛。雖然這小子跑得是很快,但再怎麽說,也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崽子。難道他是打娘胎裏就開始練武了?

    “練一迴是什麽意思?”

    “就是打一場。”

    “有雞腿吃?”

    南蠻一聽,哈哈大笑:“你贏了老子,老子請你吃十隻雞腿”。他的功夫很不錯,在昇陽城裏算是少逢敵手。

    不料,他話剛落音,但隻見眼前一花,腳下一拌,就摔了個仰八叉,四周圍觀的人頓時大笑連連。

    南蠻大怒,心道哪有這麽不講規矩的,說都不說一聲就開打。但他蠻勁上來,也不爭辯,蹲了個馬步,雙掌一前一後地擺了個架勢,大聲道:“再來。”

    “十隻雞腿?”

    “好。”話剛說完,南蠻又是一個仰八叉摔倒在地。

    不過他還是不服,又起身挑戰,結果又再輸了十條雞腿,這才醒悟自己遠遠不是這阿圖對手,隻得作罷。

    結果阿圖分到了一根長矛,與木吉還有幾個長槍兵一起練起了槍兵的基本動作。

    就這樣,很快就來到了火槍的訓練時間,南蠻將一枝火槍塞到了他的手裏。

    阿圖低頭一看,隻見這隻火槍乃是鐵管木托,長不到五尺。鐵製的槍管與機件上都上了油,黑黝黝地發著暗光,可見保養得很好。木質的槍柄與槍身上還刻著些花紋,顯得很漂亮。

    他心中一喜,很想嚐試一番這種火器的滋味。雖然它實在是很原始,但“啪”地一聲巨響,也是怪嚇人的。

    “臥倒!”南蠻一聲大喝,所有的人趴了下來。

    “瞄準!”南蠻又大喝一聲,所有的人把槍支在一個土墩上,瞄準著前方的草靶。

    過了好一陣。阿圖終於忍不住了,向身邊的木吉問:“我沒有彈藥,你有沒有,分點給我。”

    木吉聽了嘿嘿隻笑,便向阿圖解釋了一番火槍的訓練方法。

    原來,火槍訓練瞄準是不發彈的,就是瞄啊瞄啊,一直瞄到準為止。如果實在是瞄得很準了怎麽辦,那就把槍頭晃一下,再次重瞄。

    除了臥式之外,還有蹲式瞄準與站式瞄準兩種訓練,反正就是瞄啊瞄,不停地瞄。

    “原來火槍是這樣的訓練法。”阿圖長長地泄了一口氣。

    不過他還是想錯了,火槍的訓練不止是瞄準,還有射擊隊列與陣型訓練。

    其中有個叫“三段擊”的,就是三人一組排成一列,第一人射完,然後退到最後裝彈,要等到第三人發射完畢退下之前將彈藥裝好,如此三人一組做到火力連續不斷。但即便是這三段擊的訓練也是不發彈的,大家假模假樣的射擊與上彈,還要做到一切動作按操典的規範來,誰做得馬虎了就要被南蠻大聲嗬斥。

    訓練完畢之後,木吉才告訴他,實彈訓練是每半月一次,到時候做得不好是要受罰的,所以這些平時的訓練還是要認真地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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