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在門口圍觀的一眾人等,也隻敢隔著一道門,遠遠地觀望,卻沒有一個人敢越雷池一步。

    “那個男的用刀子捅死了這個女的!”樓梯之下傳來一聲驚魂未定的唿喊聲。當所有人都移目注視時,他又補充了一句,“我親眼看見的!”

    人們都紛紛看向了樓下,自動地讓出了一絲空隙,宇文述學和葉隨風從空隙之中走了進去。

    圍觀眾人又將視線移到了他們二人身上,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懷著詫異不解又帶著些許敬佩的目光看著他們。

    宇文述學先是上前探了探農彩妍的鼻息和脈搏,發現她似是剛剛死去,屍體尚有餘溫。她的表情定格在驚恐,雙目圓瞪微微外凸,睫毛根根分明如同被雷電劈裂,緊貼著上眼瞼。

    葉隨風隻敢瞟她一眼,便迅速地移開了目光。農彩妍死不瞑目的雙眼,懷著遺恨,帶著怨懟,眼球血紅,就連黒睛也染上了血色。這樣絕望怨恨的雙目,觸目驚心,隻看一眼便能深植腦海,宛若紮根。

    宇文述學又走到淩寒身前,半蹲下身體,雙手扶著他的雙肩,低喚了幾聲,“淩兄,淩兄!”

    淩寒的目光依舊像是空氣一樣,穿過宇文述學,癡癡地望向躺在地上正逐漸變得冰冷的人。宇文述學按著他肩膀的手稍微一動,他的身體也隨著輕輕一抖,似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提線木偶。

    宇文述學提高了音量,“淩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一句激起了淩寒對外界的反應,他打了個激靈,頭腦木然地轉向宇文述學,目光空洞地看著宇文述學,看了一會兒,冰封的神情逐級融化,痛苦與掙紮掌控了他的五官。顫抖從他的兩片唇開始,蔓延至全身每一塊肌肉,像是數九嚴寒中身穿單衣的人,冷到了極致得止不住的寒戰。

    他的聲音被顫抖的嘴唇擠壓得支離破碎的,“我……我沒有殺妍兒……我看到到時候……她已經……已經……渾身是血的倒在那兒了,不是我殺的……我怎麽……可能殺死妍兒呢?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話語到了最後已經帶了哭腔,哽咽得說不下去。

    淩寒脆弱的模樣讓人心一揪一揪的疼,葉隨風咽了咽口水,喃喃道:“這當中也許是有什麽誤會。”

    “什麽誤會!我親眼所見!”見淩寒這般軟弱無能,一個矮胖的男人壯著膽子站出來說道,“我就住在隔壁,醜時這邊就在這兒吵吵,鬧得我睡不著,就出來看看。門是虛掩的,結果……我就看見那個男的目放兇光,捅死了這個女的!我嚇得沒敢吱聲,又縮迴了房中,不止我一個人看見,那個大喊大叫的小兄弟不是也看見了嗎?”

    葉隨風聽他說道言之鑿鑿,擲地有聲,又看向了淩寒,囁嚅道:“不……不可能的吧……”

    見葉隨風著力維護淩寒這個“殺人真兇”,圍觀人群開始用異樣的眼神掃射著她,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可又忌憚著門內這兩個持劍男子,隻敢遙遙指摘,卻沒人近前一步。

    葉隨風對淩寒知之甚少,甚至都不能算是熟人,頂多算是見過麵的點頭之交,他是何種心性,品行如何,她都是一無所知,也不敢妄下定論。

    隻是她迴想起跟在淩寒身邊那個明豔的小姑娘,總用熱切的目光癡癡地看著他,眼中是掩藏不住傾瀉而出的喜愛。若無深仇大恨,誰又能對這麽一個一心愛慕著自己的嬌俏女孩下此毒手呢?

    葉隨風的目光徑直地望向淩寒迷茫的雙目,他眼中的苦楚與慌亂都是如此的真實,讓她很難相信他會是殺害農彩妍的真兇。

    況且,淩寒俠名在外,又與八皇子是莫逆之交,連宇文述學也對其很是讚賞……他應當不會是無緣無故殺人的人吧?

    宇文述學耐心地婉和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淩兄若不明言,如何洗清嫌疑?”

    淩寒死水般的眼波竟掀起了波瀾,他用手扒拉狠勁扒拉著頭發,手指縫裏夾雜著幾縷斷發。他渾然不覺疼痛,依然用力地撕扯頭皮,好似抓得越是使勁,頭腦便越會清明。

    一隻手不夠,另一隻手也參與進來。眉心溝壑越來越深,兩眉之間似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殺死妍兒,也不知道她是死的……”他的聲音有氣無力,如同大病一場過後的虛弱乏力。

    “我記不起來……我什麽都記不起來……腦子裏缺了一塊……記憶斷開了……”他的聲音由弱及強,扯著頭發的手也攥緊成拳,死命地敲擊著太陽穴,敲得頭骨咣咣直響。

    他的身體像是秋風裏的落葉,瑟瑟發著抖,又像極了他的名,冰到了骨血裏去。葉隨風的心驀的被狠狠地敲了一下,生生得疼。

    宇文述學扶在他肩膀的手趕緊上移,改為捏著他的手腕,阻止他繼續自我傷害。

    歇斯底裏的人力氣會驟然暴增,淩寒大力掙脫宇文述學的桎梏,宇文述學竟一時無法拿捏住他。

    二人就在這血腥氣翻騰的狹小空間角力起來,劍拔弩張,罡氣萌起。

    二人纏鬥起來,淩寒拔劍而出。寒劍劍刃極薄,劍身細長,一露風姿,桂影不及其皎潔,霜雪不若它凜寒。

    皎皎劍光,滿室清輝,使人望之頸項生寒。

    宇文述學橫劍與之相抵,卻未有與之抗衡之意,隱語未出鞘,劍意亦未見堅利,隻是打算借由過招使其頭腦清明起來。

    獨步江湖的寒梅七劍果然是名不虛傳,招招式式行如流水,淩厲如冬風,層層遞進,毫不留情。宇文述學堪堪接下幾招,卻是連連退走。

    宇文述學以隱語劍鞘觸寒劍之鋒,雖是橫劍雙手相持,卻仍覺雙臂酸麻,胸口傷處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

    宇文述學向後彈跳一步,氣喘如牛地注視著淩寒,他的身前劇烈起伏,每一次波蕩都牽扯出一陣劇烈的痛感。

    迫不得已之下,宇文述學緩緩抽出了隱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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