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隨風緊緊閉了閉眼,不忍直視那血淋淋的豁口,看著都覺得疼。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流出,她把心一橫,咬著嘴唇,正視他的傷口。

    新傷與舊痕交織在一起,整個肩頭沒有一塊好肉。她的心一抽一抽地,唇上的齒印又深了些許。

    葉隨風沒處理過這麽嚴重的傷口,也沒用過藥粉,她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微顫著手,像是在烤肉上撒孜然麵似的,在傷口上厚厚地撒落一層。

    每撒一下,她就跟著抖一抖。

    “疼嗎?”

    宇文述學輕輕搖頭。

    騙人。

    葉隨風迴想自己手上破個小口,用酒精清洗消毒時候的酸爽。她現在好比在他的傷口上撒鹽,怎麽可能不疼。

    可她抬頭看他,他唇邊始終掛著一絲淺笑。那笑意像是暖日熏風中在枝頭搖曳的桃花,讓人望一眼就心蕩神搖。若是他的眼中沒有深不見底的憂戚,這該是多麽美好的一副畫麵啊!

    明明心裏在牽掛著戰局,牽掛著被藏匿起來的武林人士,他還是以溫潤的表情來安撫自己。

    話說這天下第一劍名不虛傳,隻是稍微剮蹭,居然能造成這麽大的創麵,若是……那還不削去整隻胳膊?

    宇文述學的藥粉很是奏效,葉隨風撒好按壓傷口沒多久,血流出的量明顯的減少。葉隨風鬆了一口氣,四下找個能充當繃帶的東西。

    宇文述學見狀,豪邁地從衣袂處撕下一長條布料,遞到葉隨風手心裏,“有勞隨風。”

    這邊宇文述學的傷情算是暫時穩定了,那邊的戰局也告一段落了。結果——自然是二人將寧蓬飛給製服了。

    尹空悅還將天下第一劍也給奪了迴來,金光畢現,鋒芒畢露,劍拿在他的手上毫無違和,自然地像是碧空白雲、綠樹青草,同樣的和諧。

    長歌以金針封穴,手指飛動,寧蓬飛就立在原處不動不說,如同一個的蠟像一般。

    葉隨風輕拍雙手,心下直唿奇技。向來隻存在於電影電視裏的神技,她今日得見,也算是開了眼。

    長歌汗流如注,料理好了寧蓬飛,就立下跑到宇文述學跟前,查看他的傷勢,見流血已經止住了,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這一套下來他的氣還沒喘勻,便道:“幸好這珍寶閣是煙雨莊禁地,外加之前寧蓬飛下了命令——無關人等不得妄入,要是此時衝進來一幫子人來,還真是棘手了。”

    說完,長歌嘿嘿笑了兩聲,不過也隻有兩聲,兩聲笑後,數十人披堅執銳衝了進來,長歌的笑直接冰凍在了嘴角。

    葉隨風見到這陣仗,亦是哭笑不得,氣唿唿地瞥了一眼長歌,“烏鴉嘴。”

    原來寬敞的石室,突然湧進來這麽多人,稍嫌擁擠。

    宇文述學搖晃著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拿過流雲劍。

    受傷的左手竭力地抬起,重重扣在葉隨風的肩頭——因為疼痛,他已經控製不好自己的力度,生怕護不住葉隨風,隻能牢牢地捏著她的肩膀。

    “你們是何方神聖,居然敢在煙雨莊撒野!”

    尹空悅冷哼一聲,上前揪住木偶似的寧蓬飛,把劍架在他脖頸前,大喝一聲,“退下!”

    方才尹空悅背光而立,一眾護院沒看清他的麵容,此時他大刺刺地把煙雨莊的大少爺擄為人質,黑瞳射出兩道冷冽目光,拔地倚天之勢,駭人心魄,令眾人大驚失色,“尹少俠,你這……這是何意?”

    “我說退下!”尹空悅將劍貼近寧蓬飛脖頸,步步向前,眾護院麵麵相覷,不敢妄動,直被逼得節節後退。

    直到將一眾人等逼出石室之外,尹空悅又喝道:“不得擅入,否則,寧蓬飛性命不保!”

    葉隨風崇敬地看著尹空悅,隻覺得他方才氣勢浩大,有幾分張飛長板橋大喝的霸氣。

    宇文述學對尹空悅說道:“時間緊迫,得想個法子迫使寧蓬飛打開石門。”

    尹空悅搖頭,“此石門唯有用隱語劍嵌入機關方能開啟,眼下機關全毀,別無他法。”

    宇文述學沉默無語,隻是焦灼地盯著石門。

    尹空悅此時卻是雙眸沉靜如水,他若無其事地撩起衣擺,小心翼翼地擦拭沾染在隱語劍上的血跡。

    他撫拭著這柄天下第一劍,眸光驀然深邃幽遠,麵部的線條卻漸漸柔和起來。

    待到劍鋒光可鑒人,他右手緊緊握住劍柄,指關節泛白,才不緊不慢地說道:“要救他們,也不是全無可能。”

    尹空悅的目光一片冰涼,如同高山頂峰終年不化的積雪。

    宇文述學的眸光緩緩對上尹空悅的,卻並沒有歡欣激動,淡淡道:“要怎樣做?”

    尹空悅瞥了一眼盛裝著不明液體的池子,“也是密室裏的人命不該絕,連上天都要相助。”

    葉隨風覺得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古怪,她沒多在意,一臉喜色道:“那還不趕快救人?若是那個密室密封的效果太好,裏麵那麽多人很快就會缺氧的!”

    她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會憋氣而亡的!”

    她不明白,為何先前著急救人的宇文述學,會突然遲緩起來。

    尹空悅抬眼望了一眼那道緊閉的門,麵色平靜如無瀾之海。

    忽而,他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宇文述學,鄭重道:“川夏便托你多多照應了,她在寧家處境艱難,我怕之後再無人護她周全。”

    川夏?那是誰?

    葉隨風卻顧不上思考那個名字,隻覺得尹空悅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是決絕,怎麽那麽像是交代後事?

    心裏的不安慢慢擴大,她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驚恐道:“你要做什麽?救人也得以你自己的生命安全為先啊!”

    那幽深凝重的目光又落到了葉隨風身上,被一雙神似嶽出雲的明眸注視,這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凝視了半晌,嶽出雲才說話,卻顧左右而言他:“葉姑娘璞玉渾金,順知有幸得葉姑娘相伴左右,我也可以心安了。葉姑娘,順知一生單煢隻立,還望你能寬宏包容,莫要再令他心傷孤苦。”

    看來尹空悅是誤解了自己跟宇文述學的關係,她張口欲辯,尹空悅卻已經提劍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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