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笑眯眯拉著她的手說“等你長大,要當小寒的新娘哦!”的那個和藹阿姨,現在卻惡狠狠地指著她的鼻子要她滾蛋。

    這樣天差地別的待遇,讓她的記憶與感受都變得紛亂起來。

    葉隨風精神恍惚地遊蕩在療養院的走廊,順著走廊的窗戶望出去,院子裏漆黑一片,沉寂一片。

    安靜是一種舒適,而過分的安靜便成了死寂,了無生氣。

    葉隨風也走入了這片死寂中,她的腳步極輕,不曾破壞這帶著死氣的安寧,她身陷一團黑暗之中,看不清前路。

    她摸著黑走迴了療養院內,迎接她的依舊是那扇緊閉的門。

    懷裏還緊緊抱著尤亦寒的書本,她歎了口氣,將東西一樣一樣地放在門口,堆得整整齊齊。

    是要了斷的時候了。糾纏她多年的一廂情願,是時候揮淚斬斷了。

    一條錯路走到黑,越走越錯。

    葉隨風將口袋裏的手機掏出來,擱在書本最頂上。

    掏手機的時候,祥雲玉佩也被帶了出來,從書本上滾落幾周,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音。

    葉隨風連忙撿起來查看,看到玉佩毫發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緊緊地捏著玉佩,想起了那個被哀婉包圍著的女子。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使她的力量綿薄,她也要竭盡全力地去找那個叫梅飛雲的人。

    無論如何,喻心姐姐的長久等待總要有個歸處。

    迴到宿舍,其他人都已經睡了。

    葉隨風躺在床上,睜著眼看天花板,心裏百轉千迴。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感覺剛閉上眼天就大亮了。

    掙紮了一番,還是認命地起來洗漱。

    去上課時,路過法學院的樓,遠遠就見到了那熠熠生輝的人。

    葉隨風強迫自己不去看,快步跑開,不想去攀登雪山,又何須再去被寒氣所傷?

    幾乎一夜未眠,又開始連軸轉,精神煥發地上課、學習。

    這不是什麽超能力,這是在消耗年輕的生命力。

    隻是,她還有生命力可以消耗,而有的人卻隻能躺在床上像是一個木偶娃娃一樣,毫無生氣。

    說要放下,又談何容易?

    她劃掉不自覺寫出來的名字,重新迫使大腦貫注於老師的課堂上。這樣的全神貫注,是極其消耗精神的。

    今天是周五,晚上又逢戲劇社的大會,連她這樣的新丁也要參加。

    這次是要討論接下來的新戲,老人們分成兩派,一派要求創新,堅決要求原創劇本。

    而另一派則是“拿來主義”,說經典傳說這麽多,隨便扒拉一個改一改就好,有這麽多時間精力不如多鑽研一下演技。

    兩派吵吵的熱火朝天,就差一個主持一個公正就可以開一場辯論賽了。

    葉隨風等新丁噤若寒蟬,也不敢多摻和進去,生怕一句說不好,炮火子彈便轉了方向向著自己就來了。

    左右現在的他們頂多打個雜,頂好也不過是混個配角中的配角。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分針轉了一個半圈,也沒有個結果出來。

    顧老師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隻得讓他們散會,以後再議。

    葉隨風見一個個老社員怒氣衝衝的走了,知道這打掃、收拾殘局的工作是又落到她的頭上了,她無奈地衝顧老師一笑,“顧老師,您先走吧,我手腳利落,用不了多一會兒就好。”

    顧老師點點頭,“那辛苦了,李同學。”

    說完,對她調皮的眨了眨眼。

    正好,她也想去看看喻心最後到底是個什麽結局,是不是真的……

    她不敢多想,隻是麻利地幹了起來。

    等她一切收拾妥當,比她一直出發的時間要晚上一點,她不再多耽擱,挑了一套素色襦裙就鎖了門穿去了大銘。

    葉隨風對現世與大銘的時間換算還不能精確把握,這次去的時候大銘的天已近暮色,霞雲凝成一條綢帶,與天空纏纏綿綿。

    葉隨風借著晚霞微光,從樹空中繞出,尋到了去小村子的那條小路。

    小路有些泥濘,大概不久之前下過一場大雨,坑坑窪窪的路上一灘一灘的水窪。

    葉隨風撩起裙擺,踮著腳尖,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弄髒自己淺色的戲服。

    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蹄濺起的泥點在葉隨風的身上綻開了花。

    馬上是一位錦衣公子,葉隨風還沒看得清他的長相,他就似風唿嘯而過,除了飛濺的泥水,什麽也沒留下。

    葉隨風生氣地大喊:“混蛋,看不到有人嗎?連句對不起都不說嗎?”

    然而,快馬早已絕塵而去。

    葉隨風隻得去尋溪水,好用來擦洗身上的汙漬,若是汙漬幹涸隻怕更難清除。

    葉隨風用手掬水,沾濕髒處,輕輕搓洗,汙漬慢慢變淡,卻也沒法徹底幹淨。

    先這樣吧,葉隨風想著等迴家再好好洗洗,應該問題不大。

    葉隨風一處一處地搓洗,等到打理的差不多了已經過去十幾分鍾了。還剩最後一處,葉隨風蘸著溪水打濕汙漬,而汙漬卻越擴散越大,連顏色也跟著變了……

    原本的褐色,經溪水的滌洗,竟變得紅不棱登。

    葉隨風再看那溪水,涓涓而來的是一片紅澄澄,竟似晚霞跌入水中。

    這種醒目而詭異的色彩讓人心驚,也讓人生疑。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讓這溪水一夕成紅?

    葉隨風忙循著溪水向上遊而去,心裏的疑惑向著不詳的方向。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正是晚飯時分,卻看不到炊煙,聽不到人聲,又是了無生氣的死寂,這樣的沉靜讓不安之感逐漸擴大。

    還沒進到村子,一股濃厚的血腥氣就飄入喘息之中,令人心生恐懼,更讓人一陣陣惡心反胃。

    複行幾步,滿目瘡痍,屍橫遍野,幾股血流逐漸凝匯,擰成一道蜿蜒的血河,最後匯入小溪中,將溪水染上淒婉的色彩。

    曾經安寧平和的小村落此刻已經成了人世間的地獄。

    前所未見的慘景在葉隨風眼前呈現,她渾身劇烈顫抖。

    一人自屍山血海中向葉隨風緩緩而來,他的身影籠罩在黑影之中,死寂裏隻有沉重的步履聲,葉隨風連驚叫都發不出,隻能哆哆嗦嗦地後退。

    巨大的恐懼像是一隻紮了口的大口袋,將葉隨風從頭到腳罩在裏麵,壓榨著她的唿吸,唿吸越是急促,吸入的氧氣越少,頭腦越昏沉。

    不知為何,溪上竟燃起熊熊之火,浮於水麵,綿延數十米。

    烈火照亮半邊天,火光忽明忽暗,打在來人的臉上。那人一身錦衣,正是騎馬絕塵之人,而此刻血浸錦衣,而他的臉——葉隨風瞳仁驀然放大,他的臉竟然與才思思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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