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綿的雨,悲戚的淚。

    天邊飄來的陰雲久久不散,這股清冷陰鬱之氣也是久久縈繞。

    女人的芳華,名節,與天下相比又算得了什麽呢?

    天下之重,重過泰山,又有誰會著眼於山間一株花草呢?

    倘使真的是為國為民為天下蒼生,付出與等待倒不是全無意義的。

    怕隻怕,癡心錯付,一場空幻。

    葉隨風搖搖晃晃行走於溪水邊,幾次踩踏進了水裏,濕了鞋襪,連褲腳也滴滴答答淌著水,她卻渾然不覺。

    “天下男兒皆薄幸,話一出口不認賬。”

    她一路叫嚷著,酒後從心所欲,僻靜樹林倒無所謂,隻是驚飛棲在枝頭的一眾鳥兒。

    可若是在安靜的教學樓如此喧嘩,隻怕是極為不妥的。

    葉隨風糊裏糊塗地走迴了小樹林,林子裏千樹繁茂,多有雷同。

    葉隨風喝的荔枝春雖是甜香無比,後勁卻很大,對於她這樣初嚐酒味的人來說是猛了些。

    她眯著一雙醉眼,卻實難辨認究竟哪棵是來時的那棵樹,索性隨便找了棵樹底下吃了鈣片就迴到了現世。

    尤亦寒原本正全神貫注於書本之間,卻被門外吵鬧喧嘩之聲攪了思路,偏偏那喧鬧聲音的主人還是他如此熟悉的人。他用筆尖狠狠戳了幾下筆記本,卻無論如何也沒法再集中精神。

    他迴頭看了看同室學習的其它人,無不蹙眉撇嘴,甚至有人已經站起身來欲一探究竟。

    他快速地把東西往包裏一丟,在引起更大風波之前奪門而出,生拉硬拽把葉隨風這個醉酒人拖離了眾人視線。

    樓頂風大,寒風拂麵,微微吹散了葉隨風的酒氣,紅撲撲的臉蛋讓涼風一湊卻越發發熱。

    “醒了嗎?醒了就趕緊迴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尤亦寒說話時不敢直視葉隨風,她身著一襲古風純白連身裙,迷蒙月色下更顯韻致。

    她迷離的眼神像是桂酒椒漿,隻是看著就會讓人沉醉。

    酒精給人勇氣,讓人恣意,被酒精所把持的心神完全喪失了常性,葉隨風做了平日裏絕不敢做的事——晃悠著尤亦寒的胳膊撒嬌。

    “我不嘛,我要跟你在一塊兒。”

    像一塊嚼過的口香糖,黏黏糊糊怎麽也甩不幹淨。

    葉隨風抱著尤亦寒的胳膊不撒手,近距離的接觸讓她的心髒像是過電般酥麻,這樣的刺激讓心髒跳的更有動力,更有衝勁兒。

    尤亦寒薄唇緊抿,他的嘴唇潤澤飽滿,沒有唇紋也沒有死皮,在淒秀月光下微微泛著白光,看起來十分誘人。

    這讓葉隨風想起了那水潤q彈的梅菜扣肉,當時沒有機會去親自體驗那美妙絕倫的觸感,現在她好想補上。

    葉隨風攀附著他的胳膊,一寸寸向上逼近,他的五官一點點在眼前放大。

    月色給尤亦寒的俊臉塗了一層柔美珠光,越發熒惑人心。

    尤亦寒僵直著身子不動,卻將頭偏向一邊。

    葉隨風輕輕撫上他的臉,柔和卻帶有脅迫地將他的頭扶正,強迫他注視自己。

    葉隨風雙瞳剪水,縱使他的目光堅硬如石,投射在她的眼波中,濺起的全是期待的漣漪。

    沒有人能抵禦這樣滿是愛意的眼神,更何況是他。

    她試探地往前靠近幾分,尤亦寒眼中滑過一絲掙紮,身體卻依舊僵硬不動。

    葉隨風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繼續緩緩靠近。

    期待已經攀上了頂,她顫抖著嘴唇想要感受他的溫度。

    然而上天又豈會讓她遂願?

    不!

    絕不!

    就在她即將覆上他,惱人的手機鈴聲不知人嫌地愉快鳴唱起來。

    尤亦寒如夢初醒,倒退幾步,眸光卻黯淡下來。

    清脆的鈴聲迴蕩在空曠的頂層,如同勝利者的嘲笑。

    葉隨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鈴聲震響了她的美夢,也震碎了她的勇氣。醉意是有的,但被這冷風一吹,已經消散了幾分,她不過是借酒裝瘋,妄想實現自己的奢望。腦子是清楚知道的,它隻是假裝自己受了酒精的挑唆。

    人生苦短,她不想成為喻心,癡守苦等換來一生蹉跎。

    終究還是失敗了。所有的期待都像是撞上岩石的浪花,碎成了泡沫。積聚了多年的勇氣一朝擊碎,被打迴了原形不說,還要倒退十幾年。

    “我馬上就迴來。”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尤亦寒的臉上撤離,蒼白迅速將其占領。他眼裏充滿了恐懼與絕望,手機摔在地上也渾然不知,跌跌撞撞地下樓,背包裏的東西掉了一路。

    葉隨風跟他身後一樣樣拾好,不放心他失魂落魄的一個人走,快步緊隨其後。

    尤亦寒不要命似的衝出馬路,攔了一輛出租車,竄進車內,這般瘋癲的樣子把司機師傅嚇了一跳。

    “去……去靜安療養院!”連車門也不知道關。

    葉隨風跟著也上了車,聽到他報的目的地,心裏有了數。

    他這樣癡狂的模樣,大多都是為了姐姐。

    下了車,葉隨風跟在尤亦寒身後一路狂奔,急切的腳步聲山響,在靜謐的走道裏格外的刺耳。

    他左拐右拐地到了一間病房門口,猛然停下,輕柔地推開門,氣喘如牛地問道:“姐姐……姐姐怎麽樣了?”

    “你姐姐她剛才情況突然惡化,現在稍微安定了一些,她……”

    中年女人剛要繼續說下去,瞥到了隨尤亦寒而來的葉隨風,眸子驀然收縮,目光宛如利刃一樣剜向她。

    “你!你怎麽來了!”

    “小寒接了電話失魂落魄的,我擔心他,所以……”葉隨風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人。

    尤夏溪像是一個睡美人安詳地躺著,她的樣子較十年前沒什麽太大的改變,隻是比原來清瘦了。

    尤母把尤亦寒一把扯在身後,用手指指點著葉隨風,“你這個掃把星,趕緊給我滾出去,你怎麽又纏上了小寒,你害的我女兒躺在床上消耗年輕的生命不過癮,現在還想來害我兒子嗎?”

    她轉頭對著尤亦寒數落道:“跟你說了多少迴了,不要和這個兇手走在一起,能離多遠離多遠,你怎麽就是不長記性呢?你姐姐現在情況這麽危急,就是她害的!你趕緊讓她滾,這裏不歡迎她,我也不想髒了我的眼!”

    尤亦寒輕輕把她推出門外,“你走吧。”

    他的聲音又冷過寒冰,眸中也沒有一絲情感。

    葉隨風踉蹌了兩步,看著門“咣”的擦著她的鼻子尖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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