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隨風沒想到顧老師叫來的人竟然是尤亦寒,直接愣成了一座目瞪口呆的雕像。

    顧老師還走到葉隨風身旁挑眉眨眼,悄聲說:“不錯吧,這是我們班裏最質優的帥哥了。”

    兩個多月沒見,所有的思念在見到的一瞬間爆發了。

    每次見他,葉隨風都像是見最後一麵一般,貪戀地看著他黑鬱的短發,高挑的雙眉,瀲灩的雙眸,她看得目不轉睛,好似要把已然烙在心尖上的人再拿刻刀刻得再深刻些。

    相思並不苦,苦的是單相思。

    尤亦寒一見屋裏的人是葉隨風,立馬陰了臉,也不往裏進,隻是礙於顧老師還在,不好掉頭就走,隻好把自己凍成寒冰,連帶著給屋子也降降溫。

    葉隨風見狀,也垂下了臉,小聲說道:“顧老師,我拿得動,就不用麻煩……這位同學了。”

    顧老師再怎麽神經大條也看得出尤亦寒的不願,她暗暗拍了拍葉隨風的手,給她遞了個“交給我”的眼色。

    徑直走到尤亦寒跟前,低聲對他說道:“剛才不都說好的嘛,怎麽了,見人小姑娘太漂亮失了分寸了?快把人小姑娘送家去,別給咱院男生丟臉。”

    尤亦寒聽了這話也不好反駁,冷著臉不發一言地走進去,提了東西就往外走,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不含糊,隻是一眼也沒瞧葉隨風。葉隨風在顧老師眼神的“指導”下,也隻好亦步亦趨。

    顧老師倚在門邊看二人一前一後的背影,歎道:“這就是現在女生喜歡的冰山男?我可不喜歡這型的。”說罷,打了個抖擻,顛顛地去鎖門了。

    出了院門,正巧見著方春雲從宿舍方向來,看葉隨風與男生走在一塊,神色突然變得曖昧起來,朝葉隨風擠眉弄眼,悄聲問道:“這誰?挺帥的啊。”

    “法學院的學生。”

    葉隨風停下腳步同舍友寒暄,可尤亦寒卻沒打算等她,早已往前走了一大截,葉隨風隻好邊追便迴頭招唿方春雲:“我這兒有點事兒,迴頭再說!”

    跑了幾步,葉隨風追到了尤亦寒屁股後頭,這才大喘幾口氣放慢步子。調整好唿吸後,她輕聲對尤亦寒說道:“送到這兒就行,我自己能拿迴去。”

    尤亦寒好像沒聽到一般,繼續跨著大步往前走,葉隨風隻好一路小跑地跟在他後麵。

    盡管二人沒什麽交流,可這也算獨處吧?葉隨風已經自動的將過路人全部屏蔽掉了,這偌大天地間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

    假如這個世界上真的隻剩我們兩個人,你會不會選擇我?

    葉隨風看著尤亦寒挺拔而冷峻的背影,癡癡地想著。

    “坐什麽車?”

    葉隨風耳邊傳來冷冽肅清的聲音,她一時癡傻沒能反應過來。“什麽?”

    “我說、坐什麽車?”尤亦寒的聲音微微帶了點怒氣。

    葉隨風哪敢讓他真的發作,怯怯地迴道:“十……十一路……”

    他跟我說話了!

    葉隨風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她剛才真想再裝一次傻,騙他多說幾次,可又怕真的惹毛了他。

    葉隨風跟尤亦寒並肩站在車站等車,她偏過頭就能看到尤亦寒的側顏,隻是這側顏影影綽綽,無論她是睜大或是眯起雙眼都看不真切,怪隻怪她眼中升起了薄霧。

    我想要堂堂正正站在你的身側。

    我要堂堂正正站在你的身側。

    一直踮著腳尖去求索實在有些太累,隻是她現在還不敢歇息。

    車來了。車上有些擁擠,葉隨風隻能和尤亦寒一前一後的站著。

    好像是被他擁在懷中一樣,葉隨風甜蜜地想著。

    大概是到了交班的時候,司機師傅的車開的又快又猛,不是急刹就是急停。

    葉隨風也跟著東搖西擺,不是撞上尤亦寒的手臂,就是胸膛。

    尤亦寒心有怒火,卻發作不得,隻好收緊雙臂,好似與她緊緊相擁。

    葉隨風心裏冒起了粉紅泡泡,盼著車再多上來些人,底下的人們啊,在底下幹等著幹嘛啊,先上來再說啊,換乘也是很便捷的。

    她也盼著司機師傅再開的孟浪些,師傅啊,我知道你的車技很棒,快些開到總站你就能早點下班了啊。

    可惜的是,沒過幾站,他們就要下車了。

    下車的車站距葉隨風外婆家的老樓隻有十分鍾的路,若是快步走……獨處的時間像抓不住的流水,頃刻間便從指縫流逝。不知是不是擠公交車太過疲憊,尤亦寒的步子不似開始時那般奔逸絕塵,放緩不少。

    僻靜縈紆的小巷,鮮有人跡,偶聞一隻孤鳥獨鳴,也隻是一掠而過。二人沉默地走著,葉隨風感覺空氣也要凝固起來。

    葉隨風受不了這讓人窒息的沉靜,於是不抱期望地開口:“你……最近還好嗎?”

    “嗯,還好。”沒想到尤亦寒應答如響。

    葉隨風目中迸出訝異的精光,神色飛動,一時心盛,嘴卻抖得上下唇都碰不到一起。心猿意馬,腦中也是一片空白,竟搜羅不出個新的話題。

    她心急火燎,生怕剛挑起的話頭又這麽斷掉,口不擇言道:“夏溪姐姐,她還好嗎?”

    話未落音,她便涼入心髓,不住地怨自己心拙口夯,想問他的多如天上繁星,卻偏偏挑了個最不該問的。

    她眼見著尤亦寒麵上浮起一層冰霜色,她的心也一點點下沉。尤亦寒聲色俱厲反問道:“你說呢?”

    葉隨風打了個激靈,悻悻地低下頭,口中嚅囁,卻不敢多言語。葉隨風心如寒灰,甚至不敢再抬頭看尤亦寒的冷眉冷眼。

    於是,還是冷場了。

    這詭異的寂靜讓葉隨風每走一步都如履刀鋒,前一秒的雀躍與欣喜已經蕩然無存,剛剛燃起的如豆火光,又被她親手掐滅,還燙了一手的燎泡。

    其實,她是真心想知道夏溪姐姐的近況的,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她幾次去探望,都被趕了出來,她連一個親口道歉的機會也沒有。

    她內心的歉意像是海麵之波瀾,從未有過止息,所以縱使尤亦寒如何對她她也沒有怨懟。

    終究是她害了夏溪,是她不該妄言,是她親自將綁住二人的紅線一手斬斷。

    隻有一點,她不是故意的,這一句葉隨風始終沒有機會說出口為自己澄清,然大錯已然鑄成,這一句辯解說與不說似乎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尤夏溪是橫亙在她二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若是她真的再也無法醒來,縱葉隨風再如何一往情深,也隻是泥牛入海、癡心錯付。

    假如能夠迴到過去,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那該有多好呢?

    尤亦寒送葉隨風到樓下,把手裏的重負往她腳邊一甩,便頭也不迴地走了。

    這些年,他決絕的背影她已經看過無數次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她對尤亦寒的背影比正麵還要熟悉。

    但那又如何,還是有股冷風往心窩子裏鑽,過去的畫麵又會自虐地浮現在眼前,於是那股冷風又化為冰冷的利刃。

    不是說痛久了就會麻木,難道是她修煉的還不夠,還沒練就一副鐵石心腸?

    葉隨風跛著腳將兩個大包拖上樓,站在門口斂住眼淚,封住悲傷,用力將嘴角往上扯,硬是擺出一個笑模樣。

    “外婆,我迴來了。”

    吃過晚飯,葉隨風開始整理拿迴來的戲服。

    其實這些衣服上次穿過都是洗過了才還迴來的,隻是保存不當,落上了些灰塵,再加上道具房沒開窗通氣,沾染了些許黴味。

    並不是什麽大工程,隻要簡單洗滌即可。

    一條石榴紅襦裙奪去了葉隨風的目光,這套戲服較其他的更為精致些,看來像是主角的服裝。

    葉隨風撫摸著裙裾處繡的精巧白蓮,下午時候的念想又在胸臆中百轉千迴,若能迴到過去……

    她掃了一眼書桌上並排擺著的兩個藥瓶,苦笑一聲,她可不是能迴到過去呢,隻可惜此過去非彼過去……

    突然她又想去到那個世外桃源,去唿吸唿吸清新無汙染的空氣,去看看旖旎風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每次穿越,迴來以後的境況總會好一些。

    也許是因為她被美景所迷惑,喜愛是會讓人迷失的,會忍不住將美好的一切都加添其上,變成讓自己更加迷戀沉淪的理由。

    望著堆積如山的古風戲服,葉隨風靈機一動,暗自說道:“我隻借來穿一穿,我會小心保護的,原諒我原諒我。”

    雖然眼前的這些服飾並不是什麽上等貨色,但無論如何也強過她穿著睡衣招搖過市。前兩次是誤打誤撞,今次卻不好再這麽不講究。

    她用濕布輕輕擦拂中意的那身紅襦裙,而後小心翼翼地套上,戲服都是仿照古時經過改良的,穿起來倒是簡便不繁瑣。

    她對著鏡子轉了幾個圈,戲服意外地很合她的身,嬌豔的石榴紅襯得她膚如凝脂,光彩照人。她的衣櫃裏少有這般鮮亮的眼色,其實她的衣服也沒幾件。

    從前沒有穿紅戴綠的心境,當然更主要的是沒有過多的錢花費在穿著打扮,感謝學校有穿校服的規定,否則她真沒幾件能穿的出門的衣服。

    哪個青春少女不愛穿衣打扮,隻是從前她暗自敲打自己,反複跟自己說“我不愛漂亮衣服”,時日久了大腦都厭煩了,於是裝作真的不喜歡。

    隻是今天,誘惑實在太大太多,才讓她破了戒。

    她看看窗外涼夜如水,心下思量,按照上次時日推算,那邊應該已經天寒地坼了。

    於是她又從戲服堆裏扒拉出一件杏色絮棉褙子,披上一看,差強人意。

    不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這已是當中最厚實的一件了。她心思半天,又從自己的衣櫃裏翻出一條保暖打底褲套上了,好在襦裙夠長,能蓋到腳踝。

    她向來是堅定不移的“秋褲教”,絕不為了美麗而“凍人”,叫自己的雙腿吃屈。

    還差一雙鞋子,總不能叫一雙旅遊鞋毀了這一身裝扮吧。

    葉隨風又一頭鑽進戲服堆,劃拉出一雙紅底繡花鞋。嗯,樣式有點一言難盡,穿上也略微嫌大,也不好多挑剔了,畢竟不是為她特意準備的。

    末了,她還特意噴了一點花露水,遮蓋一下黴味。

    萬事俱備,葉隨風吞下兩顆鈣片,不多時便感罡風陣陣迎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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