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一道蒼茫的吼嘯聲響起,隨之不遠處的巨石轟然炸開,一長相兇殘,頭頂長著雙角的怪獸慢慢露出了龐然身形。


    懷中本昏厥的男人,猛地坐起身,一口鮮血噴出。


    「衍,衍……你醒醒……」雲輕舞連聲輕喚,男人卻重新倒在她懷中,臉上沒絲毫血色,胸口起伏漸漸微弱,好似隨時都有停止唿吸的可能。


    怪獸在向他們靠近,雲輕舞眼神冰寒,掏出一粒藥丸塞入宮衍口中,將他抱起放在朱雀身旁:「幫我看顧好他,我去對付那頭可惡的畜生。」


    朱雀發出一聲啼叫,雲輕舞眼裏漫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放心,我不會有事。」


    眸光挪轉,她附身在宮衍的唇上輕吻了下:「堅持住哦,咱們都會好好的活著。」


    危險在靠近,雲輕舞知道這是怪獸來了,轉身,她握緊玉心,身形如驚鴻矯空,執劍刺向怪獸。


    「轟!」


    爆響聲起,碎石紛飛,雲輕舞與怪獸激烈打鬥著。


    一刻鍾過去,兩刻鍾過去,轟鳴聲不絕,那怪獸嘴裏發出的吼嘯聲,震得雲輕舞頭痛欲裂。


    身上有內傷,劍招使出明顯力度不夠,她心裏騰起憂慮。


    「舞兒……」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雲輕舞揮舞著玉心,迅速往後看了一眼,見原本昏迷的男人,這會兒竟握著長劍向她走來。「不許過來,不許過來,你聽到了沒有!」路都走不穩,還想著護她,傻男人,你到底要做什麽?到底要我心疼到何種地步?


    「舞兒!」宮衍忽地驚唿一聲,提氣擋在自家媳婦兒身前。


    雲輕舞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迴事,身體已經飛了出去。而宮衍則嘴裏鮮血噴湧,被怪獸的尾巴掃向了一塊大石。


    「噗!」


    宮衍撞擊在大石上,隨之摔落在地:「舞兒……」他想爬起,卻沒有半點力氣,看著遠處的愛人,他吃力地牽起嘴角,再次失去了知覺。


    「衍……」雲輕舞嘴角動了動,再沒控製住情緒,悲聲喊道:「衍……」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悲傷,朱雀振動著雙翼,攻向了怪獸。


    它的力量很強大,一爪拍過去,就將怪獸打倒在地,一時間,巨響隆隆,碎石如雨而落,看之無不令人膽寒。


    雲輕舞目中充血,怒喝一聲,將內勁提到極致,縱身而起,揮劍刺向怪獸。朱雀長鳴,雙爪摁在怪獸頭上,不料,被其翹起的長尾猛地一掃,擊落在地。


    劍勢如虹,雲輕舞自怪獸頭頂徑直劈下,隻聽皮肉撕裂聲,骨骼斷裂聲豁然響起,怪獸發出一聲震天悲鳴,隨之轟然倒地,沒了生息。


    「衍,衍,你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的……」玉心掉落在地上,雲輕舞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飄至宮衍身旁,蹲身將其抱緊,慘聲道:「衍,你睜開眼,你睜開眼啊!」


    她的臂彎不由自主地收緊,淚水順著臉龐滑下,落在宮衍蒼白的臉上,她大聲喚著男人的名字。


    宮衍有聽到她的哭聲,有聽到她的唿喚,他吃力地想要睜開眼,可是卻隻是徒勞。


    「舞兒不哭……我,我沒事……」他心裏發急,因為媳婦兒的哭聲令他感到心痛,他不可以讓她傷心。


    慢慢的,他憑藉自己超強的意誌力,勉強睜開了眼睛,借著皎皎月華,看著眼前滿臉是淚的人兒,嘴角硬是擠出一絲笑容,道:「舞兒,我……我沒事的,別……別哭……」


    雲輕舞看到他睜開眼,聽到他的聲音,哭聲愈發止不住:「衍,你不要怕,我,我馬上就為你施針……我醫術很厲害的,你不要怕,我,我這就幫你施針療傷……」她說的語無倫次,手兒發顫從袖中取出一盒銀針,但此時她身上真的沒法使出力氣,又哪能立刻幫男人施針。


    隻見她手兒一抖,盒中的銀針立時灑落一地。


    雲輕舞顫抖著伸手去撿,身子卻忽然倒在地上,根根銀針沒入她的身上,而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痛楚,指間捏起一根銀針,凝神靜氣,找準穴位,插在了宮衍身上,嘴角鮮血淋漓,滴在宮衍蒼白的臉上,看著她這個樣子,宮衍既心痛,又自責:「舞兒……不要慌……不要慌,我可以撐住的,我……我不會離開你……我會好起來……」


    「嗯,你會好起來,你不會有事……」看他一眼,雲輕舞鎮靜心神,撚起又一根銀針,刺進宮衍身上的大穴上……


    用銀針止住傷口往外湧出的血,雲輕舞開始為男人小心翼翼地清理傷口,上藥,包紮。


    「靜下心,我運功幫你療內傷。」


    「你,你內傷也很重,不急,舞兒……不急的,我沒事……」


    宮衍身上的傷雖做了妥善處理,傷口處也不再有血滲出,可是他的身體很弱,弱的他幾乎沒有力氣說話。


    他還有種感覺,那就是一旦閉上眼,恐怕很難再睜開。


    不是他要這麽想,而是那種感覺莫名其妙地來得好強烈。


    所以,他不可以闔上眼,不可以讓小丫頭傷心難過。


    「你脈象很弱。」雲輕舞抱著男人,邊柔聲說,邊往其體內灌注真氣。


    「舞兒,我……我沒事……你先歇會,等體力恢復的差不多了,再……再幫我療傷……」


    這一刻,他聲音虛弱,不仔細聽的話,根本不知他在開口說話。由於失血過多,他的臉色依然蒼白如紙,但神色卻是那麽清明,寧和,看著讓人不由自主地安心,可在雲輕舞眼裏,他是脆弱的,是令人無比疼惜的,靠在她懷裏,依偎著這僅有的溫暖。


    似是察覺到男人冷,她抖開袍袖,裹在宮衍身上,並且緊了緊臂彎。


    「好,我聽你的,一會幫你運功療傷。」盛滿柔情和愛戀的眼眸靜靜地看著男人,她動作輕柔,撫.摸著他的臉。


    時間好像一下子迴到了兩年多前,迴到了他們初識那日。


    周遭靜謐而祥和。


    宮衍在她懷中不知不覺地陷入沉睡。


    突然,雲輕舞發覺男人搭在她腿上的手動了動,她柔聲輕喚:「衍,衍……」


    宮衍聽到了她的聲音,聽到她極力壓製傷痛的唿喚。


    不是說不能闔上眼麽?


    不是說不要她傷心難過麽?


    結果呢?


    還是一不小心地睡了過去。


    宮衍艱難地睜開眼睛,眸中寫著滿滿的寵溺。


    雲輕舞眼裏落下淚水,卻強裝笑顏:「累了你就睡會……」她怕,怕他這一睡再也睜不開眼,能給他服用的丹藥,她都有給這傻男人塞入口中,傷口該處理的她也都處理了,可是他的脈息依然很弱,即便她有灌注真氣到他體內,卻起不到什麽作用。


    好自私啊!


    她真的好自私,明知他累,明知他想睡會,就因為她的私心,讓他不得不睜開眼,不得不陪著她說話。


    宮衍搖了搖頭,目光溫暖而寵溺地看著她:「不累,我感覺精神了很多……」


    「你在騙我,你在騙我!」雲輕舞忽然就情緒激動起來:「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明知自己傷得很重,為什麽還要拚了命地護我周全?明明虛弱得沒力氣說話,為什麽要強撐著體力陪我?明明累得想睡覺,為什麽說不累?」眼淚不受控製地直往下掉,她甚至張嘴都哭出來聲。


    「舞兒……」宮衍霍然提高聲音,急聲道:「舞兒,不哭!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雲輕舞聲音嘶啞,哭著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固執?」


    「固執?」


    宮衍看著她,眼裏染上疼惜:「舞兒不生氣,是我不好。」是,他是固執,隻因他不想人兒受傷,所以,他必須得固執,這一點,誰都不可以讓他改變。


    雲輕舞看著他:「你可知道,我也不想看到你受傷啊!不想看到你為保護我而受傷,不想看到你因為我有個三長兩短。你想過沒有,如果失去了你,我會怎麽辦?你有想過嗎?」止住哭聲,她默默地流著淚質問。


    宮衍一時語塞。


    是的,他沒想過若是沒了自己,小丫頭會怎樣。


    傷心難過是必然,可除此之外,以她的性情恐怕會做出很激烈的事。


    譬如為他報仇。


    再譬如,報仇後,懷著對他的愧疚走上絕路……


    宮衍不敢再想下去,他嘴角動了動,道:「我要你好好的,無論有沒有我在身邊,都要好好的。」


    「不,我不會好好的,我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你最好不要有事,否則,我一定會去尋你。」雲輕舞說的堅定,沒有半點作假。


    「傻丫頭,我不希望你那樣……」宮衍嘆了口氣。


    雲輕舞眸中噙淚:「你的固執全是為保護我,這是你的堅持,可我也有我的堅持,我不要我的男人因為保護我而受傷,更不要他因為我而……」後麵的話她沒說出口。


    別過頭,眼裏的淚再度滾落而下。


    半晌,她吸吸鼻子,強行止住淚水,方重新對上他的目光:「答應我,你會好好的,不會丟下我?」


    宮衍心裏好痛,臉上卻浮出一絲淺淡的微笑:「好。」


    聽到他這一個『好』字,雲輕舞的心底疼起陣陣刺痛,低聲道:「不許言而無信。」


    宮衍快要闔在一起的雙眼,勉強地又睜了開,他想對她凝起一個微笑,熟料,喉中猛地傳來一陣咳嗽聲。


    鮮血從他的嘴角沁出,沿著他的下巴落在雲輕舞的白袍上。


    他慢慢抬起手,擦拭著嘴角,不想媳婦兒為自己擔心,可是,雲輕舞一把握住他染血的手指,感受著它們的冰涼,久久沉默。


    淚水鹹澀,淒傷;心兒抽痛,無以復加。


    一陣劇烈的顫慄後,宮衍的咳嗽終於止住,目光神光也再度清明起來,隻有氣息還是那麽虛弱。


    雲輕舞為他輸送著真氣,道:「其實我就是個禍害,你真不該認識我的。」她似乎想笑,眼裏卻滿滿都是悲慟:「自從和你在一起,我總是麻煩不斷,而且極為任性……這樣的我,根本不值得你傾心以對。」


    宮衍展顏微笑:「能認識你,能娶你做媳婦兒,一定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你值得我用生命來愛,來守護。」


    雲輕舞的心驀然一震,一時竟無法言語。


    她輕咬了咬唇,低聲道:「我一度想過你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突然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我甚至在想隻要發現你包藏禍心,那麽我勢必會殺死你。」聲音略有些艱澀,她側開臉,不去看他。


    宮衍淡淡微笑,伸手掰過她的臉:「看著我。」雲輕舞垂眸,對上他漆黑的眼眸,看著那裏麵注滿的柔情:「我接近你的目的,就是想娶你做媳婦兒,想一生一世寵著你。」


    他寵溺的目光幾乎能將人溺斃。


    一生一世寵著她,就是他當初接近她的目的,注視著他的眼睛,她看得出他所言絕對認真的不能再認真。


    宮衍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微涼,但他眼裏的微笑絲毫不減:「我不會說情話,也不懂浪漫,我隻知道愛一個人就要把自己的心給她。」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舞兒,如果……如果我睡著了再也睜不開眼,你記得一定要帶著我的心好好的,快快樂樂的過每一天。之前我給你的那塊玉佩,你要收好,用它可以調動我所有的勢力,他們看到那塊玉佩,就會全力效命於你,你想做什麽他們都會去努力執行,絕對不會對你有二心……」


    他憐惜地看著媳婦兒,看著抱著自己的小丫頭,看著他的小舞兒,目光中湧上深深的哀慟:「曾經我做過一個噩夢,隻因為輕信他人,落得被毒瞎雙眼,灌了啞藥,砍斷四肢,掛在樹梢上終沒了唿吸……那個夢很真實,很真實,在那個夢裏麵,我有遇到你,你我雖不相識,卻在我被辱,被殘虐對待時,你挺身而出護在我身前,那時,你明明也是階下囚,明明可以不理會我一個廢人,但你站出來了,一次次地站出來了,陪我說話,關心我,還說會為我討迴公道。」


    「你有告訴我,說你叫血舞……我當時隻覺人生裏滿滿都是黑暗,眼睛看不到,口不能眼,可是你的出現,溫暖了我的心……」


    「在那個夢裏,好多人因我而死,且一個個死的尤為悽慘……瑾就死在了我的夢裏,他的家人無一倖免……」


    「被那個夢驚醒,我發誓要守護好我要守護的人,發誓要那些害我的人陰謀敗露,我不要那個夢成為現實,所以,我要做許多事……」


    血舞?


    噩夢?


    雲輕舞怔住。


    早前聽到皇帝講起男人口中那個所謂的噩夢,她就有想過他多半是重生之人。


    再結合他平日裏所行之事,以及和她開玩笑時說的那些話,她就愈發肯定他是個重生者。


    今日,此時此刻,他口中敘述的雖然是那個噩夢,但她肯定,以及確定,噩夢並不是夢,而是他上一世的經歷。


    而她,似乎,好像還真穿越到了他的上一世。


    傻女的智商有缺陷,這一點毋庸置疑,因此,在那個噩夢中護著他,說要為他討迴公道,叫血舞的女子,絕對就是她自己。


    原來……原來她和男人有著這麽深的淵源。


    雲輕舞不知,她和宮衍之間的淵源,何止一個『噩夢』那麽簡單。


    眼裏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不由自主地又往下落。


    傻男人,怎會遭受那樣殘忍的背叛,怎會遭受那樣極致的痛苦。


    眼瞎、失語、四肢被砍,殘體被掛在樹梢……


    到底是誰那麽殘忍地對他?


    寧王,是你麽?


    若果是,我必不放過你。


    宮衍,傻男人,就因為我不經意的維護,便在這一世第一時間找到我,將我設法扒拉到身邊,一味地縱容我,由著我的性子行事,真是個傻男人!


    「在那個噩夢裏,我不知道你最終是否安然無恙,隻知你為護我,受了重傷……」宮衍深深地注視著媳婦兒,目光中滿是眷戀。


    他仿若要用這最後的時刻,刻錄下愛人的容顏。


    他不舍,他眷戀,他感到好冷,他不想離開她,不想閉上眼再也睜不開。


    夜風唿唿地吹著,月華如水清涼,他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清:「對……對不起……舞兒,我沒想過要離開你,沒想過背棄自己的誓言,丟下你一個人……但我,但我卻不得不離開你,舞兒……對不起,我愛你,我覺得之所以能在這世上走一遭,為的就是遇到你,遇到我命中注定的媳婦兒。」


    「好好活著,不許為我太難過……」因為下過一場雨,周圍的空氣極為潮濕,月影婆娑,他的雙眼在慢慢往一起閉闔,身體痙攣,他想要抱著媳婦兒,緊緊地抱著自家媳婦兒,而不是被媳婦兒這般無助地抱在懷裏,奈何他使不出力氣:「好好活下去……」


    雲輕舞咬住唇,心中又痛又酸澀:「你胡說什麽?我說了你不會有事,你究竟在胡說什麽?你在交代遺言嗎,你混.帳,宮衍,你特麽的就是個混.帳!沒有我允許,你別想丟下我一個人,獨自去逍遙快活。你累了就睡會,再特麽的胡言亂語,我……我就給你戴綠帽子去!」心好痛好痛,即便是一絲輕微的風兒從心房拂過,也能令其痛得難以言喻。


    宮衍眼裏的柔情,寵溺,以及掩藏在眼底的痛苦,在這一刻,就似把利刃,剖開了她吃痛的心。


    他痛,她比他更痛。


    「我現在就給你療傷,你要睡就睡,不用管我。」扶著他的身子盤溪坐好,她開始催動真氣,雙掌貼於他的背上。


    她的舉動很突然,根本就容不得宮衍反對。


    「不,不可以,你……」宮衍連連搖頭:「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舞兒,不要……」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雲輕舞含淚的眸中滿是錯愕:「你清楚什麽狀況?啊?我說你不會有事,你難道沒聽進耳裏?」月下,宮衍的笑容說那麽的蒼白,那麽的沉靜:「我不想你有事……舞兒,我說過,我不要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可結果呢,因為我你被那個妖狐所傷,知道麽?在竹林中看到你那一刻,看到你嘴角掛著血絲,我的心就如刀割一般,很痛很痛!」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又是否知道,看到你受傷,我恨不得給自己幾巴掌,恨不得給自己一劍,為什麽就沒有執意衝上前,沒有和你一起並肩作戰,我懊惱,自責,後悔的要死,現在你又這麽執拗,不讓我幫你療傷……」抹了把淚,雲輕舞決絕道:「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若執意不讓我療傷,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我說到做到。」


    音落,她伸出手,躺在一旁草叢中的玉心,豁然就到了她手中。


    明晃晃的利劍抵在她脖頸上,她嘶聲道:「我最後再問你一句,要不要我幫你療傷?」


    「傻丫頭……」宮衍嘴角艱澀地掀起一抹苦笑。


    雲輕舞的心顫抖著,手中的劍落在地上,她看著他,看著他喊著寵溺和無奈的眸子,道:「你……你答應了?答應我幫你療傷?」


    「嗯……」


    宮衍微微笑了笑。


    也就在這時,他的眼睛慢慢地闔在了一起。帶著對媳婦兒的眷戀,帶著濃濃的不舍,他的眼睛闔在了一起。


    雲輕舞張著嘴,怔怔地看著他,掛在臉上淚珠子,似乎忘記要落下,她覺得男人如同一朵枯萎的花兒在她眼前凋謝了,不,不是這樣的,他沒事,他不會有事,又怎會像花兒凋謝?


    搖頭,她流著淚連連搖頭,嘴裏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是一個勁地搖頭。


    扶起宮衍,她握著他的手,低下頭,臉兒貼著他的臉,緊緊地貼著。


    「我為何感覺不到心痛?」她暗自問自己:「心呢?我的心呢?明明之前還是好痛好痛,怎一瞬間就沒知覺了?」


    「我這是怎麽了?」


    原來心空了,原來她的心空了,空的什麽都沒有。


    她抱著宮衍,親.吻著他的眉眼,親.吻著他的唇,她很小心,生怕驚醒沉睡的愛人。


    靜,靜寂的氛圍,令人禁不住感到淒涼。


    她笑了,笑容寧靜,隻是,這寧靜背後隱藏著旁人不知的悲傷。


    「我說了你會沒事,衍,你這個傻男人怎就不信我的話呢?」


    盤膝而坐,她抬起雙手,重新催動真氣至掌心,為宮衍開始療內傷。


    「你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她臉上聚起一抹輕柔的笑容,可是那笑容看起來卻極度悲痛欲絕。


    悲傷,她神色間顯露出的悲傷,令夜色都難免為之動容。


    半個多時辰過去,她收斂氣息,抬手為男人把脈。


    內傷好了六七成,脈息卻依舊孱弱,這是為什麽呢?


    血,是因為他失血過多麽?


    應該是這樣沒錯。


    雲輕舞這麽想著,旋即催起一縷真氣至右手食指,很快,她的食指指尖亮起絲白光。


    抬起左掌,右手食指輕劃過,左掌心立時出現一道血口子。


    跟著她又在男人的掌心劃出一道血口,然後兩掌相貼,她喃喃道:「你失血過多,我給你血……」兩人是否是一個血型神馬的,她此刻顧及不到。


    其實,就算她有想那麽多,估計也會照樣運功將自己的血傳入宮衍體內。


    大不了兩人一起離開這塵世。


    雲輕舞感到頭昏眼花,晃晃腦袋,她眸光恢復清明,就見宮衍的臉色略有好轉。


    「衍,你的氣色好多了呢!睡吧,睡夠了可一定要醒來哦!」兩人掌心分開,雲輕舞先幫男人上了藥,然後才收拾自己的傷口。


    「衍,你的脈息也強了些呢!」


    隨手又搭了一脈,她終於鬆口氣,神色間的悲色全然沒了蹤影。


    抱起宮衍,她緩緩站起身。


    「朱雀,走,咱們找處幹燥的地方歇著吧。」轉向乖巧守在自己身旁的朱雀,她輕語道。


    朱雀似是聽懂了她之言,鳴叫一聲,走在前麵為她帶路。


    雲輕舞的動作很慢,好似輕輕一動,身上都要承受極致的傷痛。


    說起來,也確實是。


    她的內傷病不輕,又是幫宮衍療傷,又是給宮衍過血,就算是鐵打的人,這麽一而再地折騰自個,也是承受不起的。


    「你很聰明。」跟著朱雀走,終進入一座麵積不大,卻尤為幹燥的山洞裏,雲輕舞望著朱雀贊了句。


    燃起火堆,她看了眼緊閉雙眼,沉睡著的男人,然後走向朱雀,愛憐地撫著它的羽毛:「你也受傷了,我幫你上藥好不好?」


    朱雀和怪獸打鬥時,著實有被傷到,雲輕舞這一問,它忍不住哀聲長啼。


    「你很痛。」她不是問,而是肯定地道。因為朱雀眼裏的痛和剛才的哀鳴,還有脖間少掉的一撮羽毛,都讓她意識到它有受傷。


    「那畜生的牙齒倒鋒利,竟然將你脖間都咬出血了。」邊幫朱雀上藥包紮,雲輕舞邊道。


    她的氣色這會兒很不好,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暈倒在地,可她卻強打起精神,和朱雀說著話。


    朱雀雙翼不停地在地上拍打,捲起塵土飛揚,雲輕舞忍不住連咳了好幾聲。


    抬手輕環住朱雀的脖子,她用額頭蹭了蹭它火紅的羽毛,澄靜的眸中盪開一圈圈漣漪:「你是我和衍的大恩人呢,若是沒有你,我們多半已喪命在這穀底。」


    朱雀用腦袋乖覺地在她的臉兒上蹭了蹭。


    「朱雀,你說你怎那麽巧出現在懸崖下?難不成因為你是靈獸,感知到我和衍被妖狐所傷,所以專程飛到懸崖下來救我們的?」


    雲輕舞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抹孩童般純真的笑顏:「我很喜歡你呢!朱雀,你也很喜歡我和衍對不對?」


    朱雀發出聲鳴叫。


    「我聽懂了,你也喜歡我們,乖,這次得你相救,真是謝謝了!」撫著朱雀的羽毛,雲輕舞微笑道:「你的傷我都包紮好了,迴去找你的同伴吧!」


    朱雀眼裏流露出濃鬱的不舍和痛苦。


    「你捨不得離開我?我也是呢!可是你出來不迴去,你的同伴一定會擔心的。」雲輕舞輕撫著它的額頭:「我給你上的藥有止痛功效,一會會你就不痛了。」


    朱雀瞳孔收縮,又發出鳴叫。


    「原來你不是傷口痛,那你哪裏不舒服?」靈獸也忒特麽玄幻了,一雙眼裏竟能表露出人類才有的情感。


    它不舍,是不想和她分開,那麽它眼裏透出的痛苦,不是身上的傷所致,又是什麽原因呢?


    雲輕舞擰眉,一時間琢磨不出頭緒。


    半晌,她眉頭舒展,微笑道:「是受同伴欺負了嗎?沒事的,和它們解開誤會,你就不會感到痛苦了。」


    朱雀卻搖頭,連續搖頭,雲輕舞這下犯難了,皺眉道:「那你是因為什麽痛苦?是因為我嗎?」師尊是神,意念圖裏出現的母親亦是神,而這朱雀又是靈獸,那麽是不是可以說,它是師尊,亦或是母親派來救她和衍的?


    朱雀靜靜地看了她一會,跟著又猶豫片刻,這才點多頭。


    「原來真與我有關啊,」雲輕舞虛弱地笑了笑,道:「在我身上發生了好多奇怪的事,我甚至有想過,千百年前的我是不是也是神,因為做錯了什麽事,不得不來到人間歷練……」朱雀站起身子,抖動雙翼,叫了兩聲,雲輕舞看著它,苦笑:「沒想到還真被我說中了,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不過,你都說這是事實,我信你便是。」


    朱雀忽然仰起脖子,痛苦地高聲鳴叫,看得雲輕舞很不忍心:「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會有事,我會好好的,會努力在這塵世活出自己的精彩,不讓師尊和母親掛心。」朱雀仿若沒聽到她的話一般,隻見它張大嘴,一道火紅的光芒從喉中迸射而出。


    慢慢的,雲輕舞看清楚了,那是一粒火紅色的珠子。


    珠子有核桃那麽大,灼目光芒四射,懸浮在空中。


    「你這是要做什麽?」見朱雀銜住珠子往自己手裏放,雲輕舞愕然地看著它:「這是你的內丹,你怎能隨意吐出,還亂送人?快吞下,聽話。」


    朱雀邊搖頭邊叫。


    「我不能要的,乖,這對你很重要……」說著,她不受控製地咳嗽起來,看著她嘴角沁出的血絲,朱雀發出悲鳴。


    「快吞迴腹中,我……我休息會,再調理調理內息,身上的傷很快就會好的。」雲輕舞伸出手,將內丹遞向朱雀。


    然而朱雀又是搖頭,又是後退,最後看向宮衍,發出長鳴。


    「傻朱雀,你怎麽就對我這麽好呢?好吧,我收下了,我代衍謝謝你,嗯,我自己也謝謝你!」雲輕舞望向宮衍,眸中柔色似能滴出水來。


    朱雀見她收下了它的內丹,禁不住上前圍著她轉了兩圈,然後又用頭在她臉上蹭了蹭。


    雲輕舞笑著輕撫它的羽毛,朱雀很享受地閉上眼,依偎在她身側呆了會,待雲輕舞想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它連鳴數聲,向她道別。


    「路上注意安全。」這句話還沒出口,朱雀已經展開雙翼,飛出了山洞。


    雲輕舞掙紮著站起身,追到洞口,哪還有它的影兒。


    「衍,服下這顆內丹,以後不會再有人能傷到你,就是那狐妖,也甭想再在你手上占到便宜。」返迴洞中,雲輕舞將朱雀贈予自己的內丹塞入宮衍口中,催動內力助他服下,心裏終於徹底鬆了口氣。


    她靠著洞壁而坐,懷中緊抱著宮衍:「你會好起來的,衍,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好累,好想睡覺,可她得等男人醒過來,要不然她不放心。


    宮衍這個時候覺得自己好熱,仿若被架在烈火中燒烤一般,可沒過多久,他又覺得自己好冷,身處在一個黑漆漆的大屋子裏。


    沒人來給他開門,一天,兩天,整整過去三天,都沒有人來給他開門,將他從那個漆黑的,髒亂不堪的大屋裏放出去。


    「嬤嬤……嬤嬤……」窗外飄著雪花,唿唿的寒風透過破敗的窗戶吹進屋裏,小宮衍蜷縮在牆角,渾身連打著寒顫:「……父皇……父皇救小衍……」


    「老鼠……有老鼠……蟲子,好大的蟲子……」小宮衍凍得嘴唇發青,這個時候他又冷又餓,可是一看到漆黑的夜,看到滿屋子的老鼠和蟲子,他渾身都感到難受。


    他吐了,本就餓得難受,卻還是吐得一塌糊塗。


    天亮了,從高高的窗戶外麵有人扔進來兩個饅頭。


    奈何沒等他去撿,就被老鼠和蟲子占為己有。


    小宮衍看著那些髒東西在眼前,在自己身邊爬來爬去,又是一陣狂吐,隻不過他吐不出什麽東西,隻是在那幹嘔。


    頭好暈,好痛。


    「母後,母後……你為什麽不要小衍……」


    「是小衍不好,是小衍害死了母後。」


    「父皇不喜歡小衍……嬤嬤,嬤嬤救小衍……」


    「走開,你們都走開……嬤嬤,老鼠……噁心,小衍噁心。」


    ……


    「衍,衍你在做噩夢?」宮衍額上的冷汗涔涔滾落,嘴裏囈語不斷,雲輕舞斷斷續續聽到老鼠,聽到噁心等詞眼,看著宮衍臉上的痛苦和無助,以及害怕,恐慌,心一下又一下地揪痛著:「衍在發燒,怎麽辦?我現在該怎麽辦?」


    「嬤嬤……救小衍,小衍不要和老鼠待在一起,小衍不要被鎖在黑屋子裏,嬤嬤……小衍餓,小衍好餓……」


    宮衍往雲輕舞懷裏不停地蹭,眼角逐漸湧出淚水:「母後……小衍害死了母後……對不起,對不起……」


    雲輕舞想把宮衍留在山洞,自己去洞外的林木叢中找些草藥,好給宮衍降熱,但這山中時有野獸出沒,她放心不下。


    再者,即便采了草藥草藥,在這也沒法子煎啊!


    去空間,帶衍去空間,心裏有個聲音響起。


    能進去麽?原先試過,衍進不去……


    原先進不去,不代表現在仍然進不去,再試試,不行的話就讓小黑熬好退熱的湯藥端出來。


    小黑出來萬一惹禍該怎麽辦?


    受了這麽重的內傷,小黑真折騰個什麽事出來,她恐怕難以管製住。


    有什麽難管製的?他不聽話,就丟迴畫中,看他敢不敢亂來。


    雲輕舞聆聽著自己的心聲,最終拿定主意,先試著帶宮衍進空間。


    集中精氣神,她啟動意念,瞬息間,山東中便沒了她和宮衍的身影。


    蔚藍的天,輕柔的風兒,淡淡的花香,懷中緊抱著的男人,看到這一切,雲輕舞知道自己成功了,欣喜之下眼淚唰地就奪眶而出。


    「小黑……」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出小黑的名字,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什麽都不知道了。


    轉眼過去三日,玄武宮學,玉頂峰。


    竹屋裏,無憂老人盤膝坐在榻上,無波無瀾,仿若洞悉一切的目光,從莫長老,君長老四人身上淡淡掃過,道:「我知道你們擔心小雲兒和小言的安危,可你們別忘了為師早前與你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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