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睜開眼睛時,白鷺看到了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晶吊燈,很快便響起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她稍微側臉,便看到了端著水杯的許默然正從客廳進來臥室。

    此刻已是晚上,落地窗外青灰色的一片,許默然看白鷺醒來,將水杯擱在床頭櫃上,然後扶著她坐起來。白鷺問他:“現在幾點了?”

    “八點多了。”許默然摸摸她的頭,你睡了大半天了,現在感覺好些了麽?我熬了點粥,你要是覺得能吃東西了我們就吃點,醫生說你營養不良才會暈倒的。

    “噢,我渴,想喝水。”白鷺一開口說話還是覺得喉嚨幹澀得厲害,甚至還有些焦灼的疼痛感。

    “好的。”許默然把水遞給白鷺,白鷺捧著水杯咕嚕咕嚕的將水往肚子裏麵倒去,一大杯水她一口氣就喝完了。

    許默然從白鷺手裏接過空水杯擱在床頭櫃上,看著她說:“先起來喝點粥?”

    白鷺搖頭,“我不想吃。”

    “不行,多多少少吃點行嗎?”許默然商量的口氣,“醫生說你醒來必須要吃點東西才行。”

    白鷺還是搖頭,她的聲音很低:“我真的吃不下,對不起默然。”

    許默然歎口氣,伸手扶額,白鷺覺得自己挺矯情的,她掀開被子,改變主意:“我們還是去吃吧,你不是說還有事情要告訴我麽,我們邊吃邊說。”

    “好。”許默然點點頭,站起來扶著白鷺。

    兩人在餐桌前坐下,許默然將熬好的粥端到餐座上,然後從櫥櫃裏拿來兩個碗盛好放著,白鷺拿起勺子,慢慢的舀起一勺粥就往嘴裏送。

    粥的溫度剛剛好,一口下肚白鷺瞬間覺得胃裏麵暖暖的,舒服了不少。許默然看著她吃,嘴角微微的揚起。

    將一碗粥全部吃完時,白鷺才抬頭看許默然,這家夥一口沒吃,她驚訝道:“你怎麽不吃呢?”

    “噢,我這就吃。”許默然說完低下頭快速的吃著麵前的粥。

    許默然將最後一口粥喝完,白鷺開始問他了:“你之前跟我說的……我爸爸的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

    開始總歸有些艱難,許默然想著:“你的爸爸,是c市市長,就是之前林桐的嶽父。”

    白鷺眼睛睜大,眼淚也快要包不住,“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許……我爸他告訴我的。”

    “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他這段時間,為了逼我去恆遠,為了逼我跟你離婚,他不是到處調查的嗎?你之前的一些情況,他不都調查出來了嗎?”許默然臉色悶悶的,“為了達到目的,他肯定會不惜一切的。他甚至拿到了你爸爸的頭發,然後跟我說如果我不信,我可以自己再去做一次dna檢測。”

    “那你……”

    “對,我拿了你的頭發去做,這麽大的事情我怎麽可能光憑他說幾句就相信了。帶你出去旅遊的那個星期,我一直都在等結果,也在等最後的希望。”

    “我小時候……”白鷺邊說眼淚往下掉,“總是會去問我的媽媽,為什麽我跟別人不一樣,沒有爸爸。最開始媽媽就跟我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打工,可是每逢過年別家都團聚的時候,我爸爸還是沒有迴來,於是我就又跑去問我媽媽,為什麽爸爸過年都不迴家,媽媽說為了掙錢。那時候我還抱著這個希望,希望有一天爸爸就迴來了。後來年歲漸長,開始懂事,就會覺得不對勁。爸爸從來沒有給我們打過一個電話,我就開始纏著媽媽問為什麽爸爸連個電話都不肯給我們打,媽媽說有打的,跟媽媽打的,我被逼急了就說那好,你給他打過去我要跟他說話,媽媽知道瞞不住了,才跟我說,我沒有爸爸的,說對不起我,邊說邊哭。自那以後,我就不問了。媽媽最後的那些日子,被病魔纏身那麽難熬的日子,我希望可以找爸爸來幫媽媽,至少幫忙解決錢的問題,媽媽還是絕口不提。”

    “你媽媽應該有她自己的苦衷,你也別太……”

    白鷺搖搖頭,“我不怪媽媽瞞著我,哪怕到了現在我也從來沒有怪過我爸爸。我從小就跟媽媽相依為命,媽媽這一生過得並不恣意,我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麽不要我們了,為什麽跟媽媽弄到了這步田地。你不會了解,我媽媽從來不會騙我說爸爸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我知道,他一直都活著,他隻是不要我跟媽媽了。”

    “那現在怎麽辦?”許默然一臉苦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我爸爸手裏有你爸爸一些負麵的資料,他……”

    “我明白,”白鷺說,“我知道你也是為了我。”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我把選擇的權利交給你,不管你怎麽選擇,我都尊重。”

    白鷺不再說話,卻突然趴在餐桌上大哭起來,邊哭邊說,“為什麽要來找我們……你爸爸他這樣威脅你……想來我爸爸跟他也沒什麽區別,我為什麽要管他的死活。”

    許默然知道她說

    的是氣話,他伸手輕輕的拍撫白鷺的背。

    早上他離開辦公室後,許傑瑉就打來電話問他怎麽迴事,還說既然決定離婚,就做得幹脆一點,不要拖拉。許默然氣得將電話當場關了機,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許傑瑉會不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其實許傑瑉他也明白,跟許默然的談判也是一場賭。他知道c市的市長就是孫妍的舅舅,做到那麽高的官,地位也不是輕易就可以撼動的,他隻是在賭,賭許默然不會拿白鷺來冒險,雖然她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未必會對他有感情,但是他知道,就算是沒有感情她也不會希望自己的親生父親有什麽事。就像許默然一樣,他們兩個其實在有些方麵何其的相似,心都太軟了。

    剛剛知道真相的時候,他不是沒有動搖過,白鷺雖然沒有在孫家長大,但她畢竟是孫佳樺的親生骨肉,以後不排除有這個可能會幫助他們恆遠走得更平坦。可是他又不能不顧林嬌,孫佳樺畢竟也不是枝椏市的市長,更何況孫妍也是孫佳樺的親侄女,怎樣算起來其實都差得不多的。最最主要的是,白鷺畢竟難孕,所以綜合權衡,他還是更接受孫妍的。

    他知道,自己算是把許默然逼上了絕路,可是男人被逼一把又何妨呢,說到底他也是為了他著想。年輕時候是容易為情所困,等你稍微年歲漸長,你就會明白情義這玩意輕如鴻毛。沒有了錢,誰願意跟你談感情?可是卻也正是許默然現在年輕容易被情牽絆,他才有把握算到他會妥協。

    他想過,如果許默然不妥協他該怎樣走下一步,他肯定不會將這份資料提交檢察院的,那於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更何況如果這份資料被孫佳樺背後的勢力壓下來了的話,他不能保證自己會全身而退。

    所以他也是在賭,賭許默然不敢拿白鷺冒險,僅此而已。

    他也知道這些天白鷺都在他們公司等許默然,這樣看來許默然應該是跟她攤牌了,不管怎麽樣,在遊戲的開始他總歸是占了上風。

    白鷺哭累了,就趴在餐桌上打著嗝,隆冬的季節,寒氣逼人。許默然安慰白鷺:“你也不要太難過了,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誰麽?現在終於知道了,不是很好嗎?”

    “好?”白鷺抬頭看著許默然,不敢置信,“怎樣算好?剛剛知道了他是誰,就立馬知道了他也不過是個貪汙腐朽的官員,就立馬知曉了他也許不久後即將就要跟現在這種錦衣玉食的生活說再見。這也算是好?”

    “你…

    …”許默然眼睛猩紅,“你其實心裏麵已經有了想法對不對?你還是不忍心置他於不顧。”

    “我不知道,”白鷺使勁搖頭,“我現在頭好痛,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就先睡覺,明天的事情明天再想。”

    “你爸他會給你,給我們時間來想清楚嗎?”

    許默然也搖頭:“我對他完全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他就算是再不滿意,也不會那麽快就……”

    兩人躺在床上,白鷺看著黑黢黢的天花板,挑起話端:“我以前小時候經常會做夢,夢到我跟媽媽還有看不清麵容的爸爸一起出去旅遊,我們一家人。夢裏麵我總是小小的怎麽都長不大,爸爸媽媽也總是年輕時的模樣。長大後死了心就不愛做這種夢了,十七歲那年,有好幾次我月事來總是會覺得難受到不行,媽媽帶我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我是子宮內膜異位,醫院還說在我那個年紀得這種病的女孩實屬罕見,建議我做手術。當時我跟林桐……我們……他知道後我們就分手了。大學還沒畢業,媽媽就生病徹底離開了我。我那個時候到處借錢為媽媽治病,人就是要到了絕境,才會知道世態的炎涼。遇到你之前,我的病又複發了一次,醫生告訴我我最好趕緊結婚,越早有孩子的幾率就越高,生了孩子說不定這病就能治好了。我小時候家境不好,幾乎可以說是窮困潦倒,我真的窮怕了,本來還天真的以為愛情跟其他無關,純美得不含一絲雜質,可是……所以我不再相信愛情了。算計你……我真的很抱歉,我更抱歉現在把你帶進了這樣的一個漩渦死扣裏麵,還自以為是的以為是你對不起我,對不起,對不起。”白鷺情緒激動,說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許默然伸手緊緊的抱著她,安慰她,“沒事,都過去了。”

    “這是報應,我這樣現實低俗的女人,將來恐怕是上不了天堂了。可是怎麽辦,就算這樣,我還是想以後死了能夠上天堂。”

    “別怕,會沒事的。”

    “我不想跟你離婚。”

    許默然一臉希翼的看著白鷺,“你說真的嗎?”

    “可我也不想將生我的人推入絕境。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他是死是活我都無所謂,可是你爸爸怎麽這麽狠心,他為什麽要千方百計的讓我們知道。”

    “我知道了,”許默然喃喃自語,“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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