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走。”


    在迴落腳處的途中,曲思揚突然一把拉住了郭長歌。蘇素染和百生轉頭看了他們一眼,便一起走了。


    這裏是山坡上的一片老鬆林,樹幹高大,枝葉蔥鬱遮天蔽日,身處其間很覺清涼。蘇素染和百生已經走遠。


    “怎麽了?”


    “你說怎麽了?”


    郭長歌假裝沒看見曲思揚氣鼓鼓的表情,笑道:


    “想我了?你昨天才趕到,我們夫妻一直沒時間好好說說話……”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


    “可雖說小別勝新婚,但這地方是不是有點……”


    “你想什麽呢!”


    曲思揚又羞又氣。


    “我問你,如果我當著你的麵隨便殺人,你也什麽都不說嗎?”


    “怎麽問這個,你要殺什麽人?”


    “別裝傻,蘇素染明明知道囚魔島的事,卻還當你的麵殺人,她想幹什麽?你又為何什麽都不說?”


    郭長歌一瞬間又想起那柄深插入脊背的匕首,還有不斷滲出的鮮血。他輕歎:


    “我又能說什麽呢?”


    “哼,如果殺人的是我,你肯定會很生氣。”


    “或許吧。”


    “憑什麽?”


    曲思揚雙手插腰,努著嘴,瞪著眼。


    “憑你是我老婆啊。”


    曲思揚一愣,聽郭長歌接著說道:


    “人家一定要殺人,我也攔不住啊。可你是我老婆,你知道這麽做我會生氣,又怎麽會故意惹我呢。反過來說,如果你像蘇小姐一樣當著我的麵殺人,我自然有可能會生氣。”


    曲思揚的表情明顯溫和了許多,隻是還故意板著臉。


    “所以你是說,蘇素染隻是個外人,她做什麽都不關你的事,你都不在乎?”


    “別老盯著別人啊。你隻要知道你是我夫人,我是你相公就夠了。”


    曲思揚怎肯輕易罷休,她甩開郭長歌殷勤牽過來的手:


    “她不是外人是什麽?”


    “是外人啊,比起你,她當然是外人。”


    “比起我?”


    “不比你比誰?”


    “比小艾呢?”


    “小艾……小艾可是我徒弟啊,她怎麽比?”


    “比小晴姐呢?”


    “小晴姐就是我親姐。”


    “比婉如和婉若呢?”


    “你知道她們是我表妹吧。”


    “比徐清如何?”


    “差……差不多吧……”


    “你更喜歡哪個?”


    “我……”


    郭長歌及時止住了。


    “怎麽了,說啊!”


    “我更喜歡你。”


    郭長歌不等曲思揚再糾纏,抓住她雙手手腕,把她拉向自己,然後把臉一靠,鼻子差些就碰到。


    “讓我好好看看你。”


    曲思揚果然沒有再接話,而是輕輕閉上了眼。


    “是不是有點胖了?”


    曲思揚眼睛一睜便是瞪著的,瞪得老大。


    “你說什麽?”


    “你閉眼幹嘛?”


    郭長歌放開了手。曲思揚算是很不容易害羞的人,隻有在郭長歌麵前,即使已成婚許久,她也會臉紅。


    “你……你突然靠過來幹嘛?”


    “說了要好好看看你嘛。”


    “哼,昨天就見了麵,今天才好好看看。你眼睛很忙嗎,忙著看那位武林第一美人是不是?”


    又被曲思揚繞迴來了,郭長歌無奈歎了口氣。


    “我說中了是不是?”


    郭長歌忙搖頭,然後笑臉道:


    “說她是武林第一美人的人那是沒見過我老婆。”


    看著郭長歌邊說邊豎起的大姆指,曲思揚臉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些許笑意,不過馬上又板著臉:


    “那你昨天晚上定計劃的時候為什麽先是讓蘇素染去扮‘仙子’?她說怕有人認出她,你還說不必露臉,難道她不露臉都行?”


    昨夜安排計劃時確實如此,後來曲思揚跳出來毛遂自薦,誰也不好說什麽,就讓她上了。


    “臉其實沒那麽重要,更重要的是身姿體態還有氣質,再說了臉上帶層紗不更顯神秘嗎?‘仙子’嘛,總得神秘點。”


    “你的意思是她身姿體態氣質絕佳嘍?”


    郭長歌搖頭,又點頭,又搖頭:


    “這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蘇素染很善於和那些武林中人打交道,而且也很擅長取信於人。”


    “我就不如她嗎?”


    郭長歌知道這樣下去沒完,於是裝作有些生氣,語氣也激烈地說:


    “就算你處處比她強,我也不願讓你來扮這個‘仙子’。你怎麽就不能體諒我呢?”


    “你……你什麽意思?”


    曲思揚的氣勢弱了。郭長歌趁勢嚴正道:


    “我問你,有哪個男人願意讓自己的老婆去拋頭露麵的?”


    曲思揚呆住,過了會兒才開口: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種想法……”


    郭長歌裝作委屈:


    “怎麽不會有?”


    “好吧,這類事,我以後就聽你的。”


    郭長歌努力保持著表情,轉身而行。


    “迴去吧。”


    曲思揚小步跟了上去,沒走兩步呢,又說道:


    “可我真是想不明白誒,蘇素染可不是那種容易衝動的人,而且她不是第一天認識你,甚至囚魔島的建設她也出了不少力。當著你的麵殺人是想幹什麽,向你示威嗎?”


    “她有什麽可向我示威的,我又沒惹她。因為她妹妹的事,她極度痛恨采花賊,也沒什麽奇怪的。”


    “不對……”


    曲思揚緩緩搖頭。


    “我看她就是做給你看的。那男的是被你點了穴,她直接就殺了,豈不是想讓你做幫兇?”


    郭長歌的表情嚴肅起來,他不得不承認這話有些道理。蘇素染為人理性,與人相處永遠持一種鐵一般的分寸。這種分寸讓人模糊了尊敬與輕蔑、冷漠與熱情,於是很難確定這個女人對你的真實態度,而這種感覺讓人抓狂。


    但郭長歌知道這隻是表象,蘇素染理性的高山看似難以逾越,可一旦登上山頂遠望,你就會發現那名為“情感”的河流奔騰不休,洶湧無限。


    郭長歌想起那場滂沱的雨,在河邊,絕望又決絕的蘇素染向他提出的那個請求。那恐怕是任何男人都很難拒絕的請求,不過那時的郭長歌更想將她從絕望中拯救。而如果沒有絕望,那請求便不能答應。


    “你在想什麽?”


    曲思揚看出他在走神。郭長歌沒有答,隻搖搖頭。曲思揚又看了看他。


    在感情上,曲思揚看得向來很準,而且有著敏銳的直覺。若要她說,蘇素染看郭長歌的眼神就算稱不上愛慕,也絕對能說是欣賞。而蘇素染那樣的女子,欣賞已經很了不得了。曲思揚甚至難以想象蘇素染結婚生子的畫麵,即便硬去描繪,那男人不管如何英俊,如何聰慧,如何強大,都是幅極不相配以致十分違和的圖畫。


    可如果那個男人是郭長歌……曲思揚從來沒敢去想。她絕對信任郭長歌對她的感情,可她也毫不懷疑郭長歌能對他任何朋友都像對她一樣好。曲思揚很明白,這是郭長歌最大的好處,卻也是壞處,尤其對她來說。


    而更讓她倍感煎熬的,是蘇素染的美貌、智慧和強大。雖然不想承認,但曲思揚知道自己比不過蘇素染。她唯一贏的,或許隻有那個連她自己都不想接受,作為“公主”的尊貴身份。


    她知道郭長歌熱切地想要去改變些什麽,囚魔島的建立,他和溫晴在幻心術使用上的分歧,皆是因此。改變總是很難,不管你想改變的是什麽。可郭長歌不會放棄,在這條艱險的路上,他或許更需要一個能真正幫助他的賢內助,而不是一個隻會吃醋的小女子。


    曲思揚並不傻,她認得清這些事情,她也想不再胡思亂想,不再爭風吃醋,想成為這個賢內助,去好好幫助郭長歌。可是……改變總是很難。


    她停下腳步,伸手拉住郭長歌。郭長歌迴頭看她。


    “相公。”


    她喊。郭長歌笑了。


    “怎麽了,夫人?”


    “我想你了。”


    她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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