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們,快些走囉,否則雨下起來,怕是又要掉石頭囉。”秋珀縣裏來的一位大叔張囉了一聲,漢子們立刻悶聲悶氣地答應了,隊伍移動的速度也加快了起來。


    林向晚迎起頭,天空現在就像是個倒扣的鍋底,黑壓壓的,偶爾有閃電劃過,像是冥冥中有一雙無形的大手,撕裂了天空,在雲朵之間留下一道慘白的傷痕。


    雨珠子雖然不是很大,但密如牛毛。腳底下的泥土再次被雨水浸濕,連牛津底的防滑鞋都無法在它上麵站穩,林向晚剛剛走出一身熱汗,現在被冷水一澆,徹底讓她體會了一把什麽叫冰火九重天,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囂著疼痛,身體像是要炸開一般。


    山裏人的手很有勁,常年拿著鋤頭,手上覆了一層厚厚的繭子,抓著林向晚的手腕時也是用了全力,把林向晚抓得腕子生疼,讓她強咬住牙關才沒有發出痛唿。


    林向晚能忍住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忍住,在她前麵的一個女孩兒估計平時都是被家人捧在掌心裏的,從沒吃過這樣的苦,被抓得呲哇亂叫,十分吵鬧。


    帶她過山的漢子恐怕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呱噪的,那女孩子一吵,他心裏就是一慌,腳下也跟著亂了起來,身子踉蹌著就朝著斜地裏倒去,他一倒不要緊,和他連在一起的那一排漢子都要倒了。抓著林向晚的那人身體向外傾斜,林向晚被他拉得一下子踩空了。


    從腳踝上傳來的劇痛讓她冒出一層冷汗,林向晚知道自己的腳踝一定是扭到了,但就是不知道扭得到底有多重,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允許她停下來檢查,能站住就算不錯了,林向晚用手在岩壁上尋找著一切可以抓住的凸點,但她最終發現,這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


    被栓在一起的隊伍搖搖欲墜,所有人都拚命的尋找著重心,沈士君在隊伍的後麵,遠遠地看出林向晚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但奈何他離她距離太遠,也隻能幹著急而無法行動。


    林向晚的情況越來越危急,眼看著她的身體漸漸地向懸崖外傾斜,卻沒人可以顧及到她,如果她堅持不住掉下去,那整個隊伍也將隨之墜入深穀!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有道黑色的身影飛快地從幾乎成90度直角的懸崖上掠過,而後穩穩地抓住了林向晚的腰際。


    “別怕,阿晚,我抓到你了,別怕。”


    雖然嘴裏說著讓林向晚不要怕,但楚狄的臉色比她還要差。他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裏,就像要把她揉入身體裏一般,生怕他一鬆手,她就會墜落山崖。


    在生死之間,個人恩怨就變得不再那麽重要了。林向晚也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她把頭埋在楚狄頸窩裏,唿吸急促,身體顫抖得幾乎無法自持。


    楚狄單手抱著林向晚,一直把她抱到安全的地帶,也沒有鬆開,他讓她坐在自己的膝頭上,脫下她的鞋子。


    “還好,隻是扭傷而已,沒有傷到骨頭,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從後麵趕上來的沈士君給林向晚做了一個快速的檢查,林向晚靠在楚狄懷中朝他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我才沒那麽脆弱,師兄不用太擔心了。麻煩師兄了,”


    不知為何,這樣的場麵讓沈士君真心覺得難堪,自己喜歡的女人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裏,隻要是男人,但凡有點血性的,恐怕都不會喜歡這樣的場麵。林向晚對他越客套,他就覺得自己和她越疏遠。


    沈士君把林向晚的褲角卷上去,從背包裏拿出一罐子噴霧,朝林向晚的傷處均勻的噴上一層藥水後,對她道,“噴了藥估計過一會兒就會起效,應該就沒那麽疼了,不過你的腳暫時不能受力,下麵就要麻煩楚先生了。”


    楚狄沒有說話,先是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後動作麻利地將林向晚背在身後,又把外套蓋在她身上。


    男人的外套,是最頂級的專業登山裝,即防水透氣又保暖,林向晚被它罩住了全身,有種暖洋洋的感覺,讓她無法拒絕。


    從楚狄身上傳來的溫度溫暖著她的前胸,而他的衣服又同時保護了她的後背,她在這樣的暖意裏沉沉欲睡。


    “別睡著,否則容易生病,和我說說話,一會兒到了駐地隨便你睡。”楚狄低沉的聲音,從前麵傳過來,林向晚的目光繞過了他的肩頭,瞧見他的鞋子。


    由於下雨的原因,地上的淤泥已經化開,一腳踩上去就是深陷其中,楚狄的鞋子已經變得一塌糊塗,但他的步伐卻依然無比堅定,就算身後背了她,也沒有使他前進的速度受到些許影響。


    “你怎麽來了?”直到現在,林向晚才發覺自己的神經有多大條,剛剛那輛悍馬,明明就是他的座騎,怎麽隻隔了這麽幾年,她就把它忘得煙消雲散了呢。


    是她故意不想記起這些往事?還是因為往事太猙獰,讓她不忍迴顧?


    “這次支援秋珀藥物的公司,就是楚氏新收購的企業,我先過來了解一下場麵環境。”


    騙子。


    如果現場有楚氏一個員工在場的話,都會直接揭穿他的謊話,像這種上山下鄉的苦差事,哪裏需要他這樣身份的大人物出麵?


    他來,隻不過因為放不下她而已。


    自從那天她和他分開後,他就一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她。可是她的身影卻充斥在每一個他凝望的地方,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忍受與她分手的日子,沒有她,時光變得冗長無味,生命隻剩下永無止境的輪迴,沒有任何驚喜與新意。


    他隻要一想到她和他提出分手,分手,就意味著以後再也不能擁有她,他就覺得心如刀絞。


    這樣不行。


    他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然後聽從自己的心意,跟隨她來到秋珀。


    如果林向晚不是遇險,他可以一直藏在密林的深處注視著她,隻要看見他,就讓他覺得安心,覺得漂浮的靈魂可以找到一個著陸點。


    “他們不需要心血管的藥,他們更需要多維片。”林向晚輕聲地嘟囔著。山路崎嶇,靠在男人背後,一顛一顛的感覺,讓她想到自己小時候,葉衷曾經鮮有的幾次將她馱在背後的經曆。


    他的背,比葉衷的背要寬厚許多,靠在上麵,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


    楚狄沒說話,沉默地背著林向晚朝前走,林向晚知道自己不應該睡,但她又累又乏,眼皮就不由自主的往下掉,意識昏沉沉地,她堅持了不到一刻鍾,就陷入了黑甜鄉。


    懵懵之中,有人輕拍她的麵頰,林向晚把頭埋在手臂裏,嗚嗚嚕嚕地說道,“爸爸,不要吵我……讓我再睡一會兒……就睡五分鍾……”


    楚狄看見她耍賴的樣子,覺得又心疼又可笑,從背包裏抽出一張薄毯把林向晚又包裹了幾圈後,他才從帳篷裏退了出去。


    林向晚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五點鍾,她呆呆地坐在帳逢裏,腦袋沉沉的,一時搞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身上的濕衣服已經被人換了下來,連頭發都體貼得擦幹了,夕陽的餘光從帳逢頂端的透明布料上透過來,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空氣中有食物的香氣,林向晚空蕩蕩的胃被它勾引得咕嚕地叫了一聲,她閉起眼睛貪婪地吸了一口氣,突然聽到帳逢被人打開的聲音。


    楚狄手裏端著一隻小鍋進到帳逢裏,沒料到林向晚已經醒過來,兩人麵麵相覷,誰也沒說什麽。過了一會兒,林向晚直起身體,抬高了下頜,朝他手上指了指點,“什麽東西?”


    “哦,煮了些粥給你。趁熱喝了吧。”


    鍋子放在林向晚麵前的時候,裏麵的粥還在沸騰地冒著熱氣,林向晚深吸一口氣,確定了剛剛勾得自己食指大動的就是這個味道。


    “有錢金主的待遇就是好,還有人專門給煮粥喝。”林向晚不客氣的嘟囔了一句,楚狄把勺子塞到她手中,“大家吃的都是一樣的。”說完,人就又出去了。


    咦?怎麽可能?不是說秋珀縣是全國有名的貧困縣麽?為什麽這粥裏不但有各種米類還有堅果雜糧,難道秋珀縣特產這些東西?有這樣的特產還會窮麽?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帳篷又是一陣響動。


    沈士君手裏端著一隻鍋子站在帳篷的入口處,進退不得。


    看看自己手裏的熱泡麵,再看看林向晚麵前香氣撲鼻的八寶粥,沈士君苦笑一笑,“既然有人送飯給你,那我就先出去了,腿上的傷我一會兒再給你看。”


    “師兄你等等……”林向晚開口叫著沈士君,可沈士君已經大步流星的走了。


    帳篷裏還殘留著泡麵特有的香氣,林向晚的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不是說大家都吃得一樣的麽?為什麽沈士君帶來的是泡麵?而楚狄拿的卻是粥?果然是那家夥又讓人給他開小灶了吧?還騙她說大家都吃一樣的……


    心裏想著,林向晚就掀開簾子,可當她看清眼前的一切時,心裏忍不住的向下沉了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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