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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舍當然沒有懷什麽好心了。


    誰都知道,安東那邊好發財。


    但在安東做官,卻很苦。


    地方那麽大,情況那麽複雜,要管的事情還特別多。


    簡直是官場之兇途!


    最少對長安的太學學生是這樣的。


    不會有太學學生的誌向是去安東。


    大家來太學讀書,都是奔著九卿衙門甚至天子身邊去的。


    更何況,對長安人來說。


    安東還意味著要遇到那兩位混世魔王。


    可怕的陳須兄弟!


    陳須兄弟離開長安,不過年餘,大家對這兩位恐怖的二世祖,依舊是記憶猶新。


    要是落到這兩人手裏……


    許多都感覺脖子一涼……


    康凱更是嚇得渾身戰栗。


    當年,陳須兄弟拿了錢不辦事還黑人錢的做法,真是嚇尿了整個關中商賈階級,以至於人人自危——若是別人也都學陳須兄弟,大家豈不是要連骨頭都要被人吃幹淨了?


    這樣的兩個魔王坐鎮安東,使得很多關中商人,沒有膽子進軍安東。


    隻有那些自認為後台夠硬或者說已經山窮水盡的商賈,才會冒險去安東賭博。


    雖然這些人現在都發財了。


    但是……


    這些人的數量很少。


    所以,關中人對陳須兄弟依然害怕的緊。


    然而,劉舍卻不管這些了。


    他本就不想當什麽賢大夫。


    名聲於他如浮雲。


    桃候家族世代都隻在乎自己在劉氏天子麵前的評價。


    至於****?


    他們連列侯的議論都懶得理會,還會去理會****的看法嗎?


    於是,康凱的命運便被確定下來了。


    堂堂九卿,想要將一個太學學生丟到安東去。


    辦法不要太多了!


    更何況,劉舍的理由和借口,還是如此的冠冕堂皇。


    ………………………………


    當天,長安城的八卦界。


    桃候劉舍與太學學生的故事,傳的沸沸揚揚。


    直夜幕時分,基本上所有該知道消息的人,都知道了消息,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劉徹就聽說了這麽個趣聞。


    “那個學生是誰的弟子?”劉徹對將這個有意思的故事告訴他的王道問道。


    “迴稟陛下,是穀梁博士楊奉的弟子……”


    “楊奉啊……”劉徹眼裏,一個白皙微胖的士大夫的形象一掃而過。


    “穀梁派是日子過的太舒服了嗎?”劉徹冷笑著。


    若是在儒家內部那麽多派係裏,劉徹最不喜歡的有兩個派係。


    一是魯儒。


    魯儒守舊而頑固,跟茅坑裏的石頭一樣臭,要不是這個派係在洗腦方麵有神效,劉徹再就要動手下場給他們點教訓了。


    而另外一個則是穀梁派了。


    劉徹對穀梁派的警惕和防備,甚至大於魯儒。


    因為魯儒無法成事。


    至少在漢家體製下無法成事,撐死了也就在齊魯一帶稱王稱霸。


    但穀梁不同。


    穀梁派的論述,對君王,對貴族,對權貴階級,天然有著巨大吸引力。


    穀梁派的核心論述就是:用貴治賤,用賢治不肖。


    勞資英雄兒好漢,勞資是貴族,勞資的子子孫孫都要是貴族!


    曆史上的門閥政治,就是誕生在穀梁派興盛之後的基礎上。


    說起來,也真是搞笑。


    現存的儒家三大解釋《春秋》的派係,彼此之間的解釋角度和方法,何止南轅北轍,完全就是風馬牛不相及。


    在同一個事情上,三派居然有完全不同的看法!


    譬如,在宋襄公之事上。


    《左傳》認為襄公不鼓不成列,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


    微微的點了個讚。


    而《公羊》則是大唱讚歌:已陳(列陣,然後襄公鼓之,宋師大敗。故君子大其不鼓不成列,臨大事不忘大禮,有君而無臣。以為雖文王之戰,亦不過此也!


    都能跟文王比肩了……


    而穀梁呢?


    茲父之不葬(意為宋襄公死不書葬,何也?失民也。其失民何也?以其不教民戰,則是棄其師也。為人君而棄其師,其民孰以為君哉。


    認為襄公根本不配為君,死了就死了!


    若你以為穀梁派是個什麽好東西,那你就要大錯特錯了。


    與提倡君子報仇,十年未晚,而且充滿了昂揚向上,積極進取心的公羊不同。


    穀梁專注於內政一百年不動搖。


    親親相隱這個臭名昭著的禮法核心,就是穀梁派鼓噪的。


    更可怕的是,穀梁提倡大宗族大世家大家庭。


    這對漢室的一夫五口百畝國策形成了致命威脅!


    但穀梁派為什麽能後來居上,興盛強大,甚至吊打了公羊與左傳?


    答案是,這個學派強調尊王而不限王。


    承認皇帝至高無上,隻要稍微講點吃相。


    而且包裝的很好,滿篇都是仁義道德。


    可是實際上呢?


    卻是營營苟且!


    甚至在劉徹看來,每一個文字,都在流淌著底層百姓的鮮血和眼淚!


    答案很簡單,既然皇帝都隻要講吃相了,那貴族地主,自然也可以隻要講點吃相,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壓迫和剝削百姓。


    “記下來,今歲考舉,一個穀梁士子也不要錄取!”劉徹淡淡的吩咐下去:“另外,博士楊奉,教授弟子不力,不當為人師,其除太學教授!”


    若有可能,劉徹還想將他的博士官銜也剝奪!


    但這不行!


    此人若是不留在長安當官,跑迴老家,天知道他會在老家玩出什麽花樣?


    與其那樣,倒還不如留他在長安待著。


    無非就是一年六百石粟米嘛!


    這個代價,劉徹付得起!


    “諾!”王道躬身。


    “此事,放風吧……”劉徹淡淡的說道:“讓百官明知朕意!”


    再沒有比考舉這個大棒更有威力的諸子百家之鞭更好的武器了。


    控製了考舉,就等於控製了諸子百家的思想和言論以及發展方向。


    劉徹通過這樣的手段,可以明確而強硬的告訴某個他所不喜歡的學派——你們做錯了,趕快改裝,不改,朕就不原諒!


    這個學派隻能選擇改正。


    劉徹想了想,接著說道:“將《穀梁》自武苑必修科目抽離,改為選修……”


    武苑目前有十幾本被指定必修的先賢著作。


    其中,就有著儒家的三大金剛《左傳》《公羊》《穀梁》。


    此刻劉徹將穀梁踢出必修著作之列。


    等於將其驅逐出武苑!


    這個懲罰比起不錄取考舉士子還要可怕!


    因為,當今天下,武夫當國。


    執政者,清一色的武夫。


    不能影響下一代執政者的學派,等於自殺!


    況且,天子連武苑學生都不願意讓他們學了。


    還會讓自己的皇子,尤其是未來的太子學習《穀梁》嗎?


    劉徹相信,穀梁派的巨頭們,肯定會知道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撕逼吧,狠狠的撕逼吧……”劉徹站起身來望著遠方,心裏得意不已。


    當前,諸子百家最大的學派儒家,在整個天下,都呈現了壓倒性的人數優勢。


    幾乎每五個知識分子中,就有四個是儒家派係或者親近儒家的人。


    但問題是……


    儒家內部的山頭和派係,多的令人發指!


    便是同一派係內部,都有著南北齊楚之分。


    要不是儒家內部還有著一位有著超然地位的魯申公在鎮壓著,這些家夥相互之間,早打出狗腦子了。


    站在劉徹的立場上來說,儒家內部太河蟹了,這是不行的!


    一個坐擁天下百分之八十知識分子的學派,要是一個口徑發聲,那還了得?


    好在,儒家現在雖然看上去一團和氣。


    但實則內部早已經風起雲湧。


    就像後世的歐萌一般,現在的儒家,隻是被某幾位有遠見的巨頭借著魯申公的名義,勉強湊合到一起的聯盟。


    彼此之間,其實早已經恨不得對方去死了。


    如今穀梁有難。


    劉徹倒想看看,其他派係會怎麽抉擇?


    ……………………………………


    對當世的兩位公羊派的巨頭,胡毋生與董仲舒而言。


    穀梁有難,簡直就是……


    天意啊!


    “異端邪說,終不能成大事!”胡毋生端坐在暖洋洋的火坑上,對著前來問候他的弟子公孫弘說道:“今陛下能識破彼輩(穀梁之真麵目,真可謂大快人心!”


    穀梁與公羊,其實都算是今學(意既近代興盛的學派。


    在漢以前,左傳才是春秋的大佬!


    所謂穀梁、公羊都隻是口口相傳的私人學派。


    至近代,胡毋生與董仲舒,授業於公羊高之玄孫公羊壽,得以口傳《春秋公羊傳》。


    然後通過他們兩位的努力,才使得公羊派興盛。


    公羊傳從私學變成公學,從口口相傳,變成了文字傳授。


    但因為是口口相傳,哪怕是師兄弟,對公羊傳的理解和意見,都已經發生了改變。


    更重要的是,老師公羊壽已死。


    他們連個求證的地方也沒有了。


    於是隻好各自根據自己的理解去思考自己的學問。


    譬如現在,胡毋生就在提倡‘我注春秋’,而隔壁的董仲舒則打起了‘春秋注我’的招牌。


    雖然都在提倡和販賣所謂的‘微言大義’。


    但實則已經走向了不同的兩個方向。


    至於穀梁派,與公羊一般,也是近二三十年,從口頭相傳,漸漸落於文字,並且開始擴大影響的一個學派。


    但在公羊眼裏。


    這穀梁,卻是生死大敵!


    必欲除之而後快的死敵!


    其危險程度,甚至比墨翟的思想還高!


    這既是因為同行是冤家,也是因為兩者的論述基礎和述事方向,完全矛盾!


    公羊講大義,穀梁論禮法,公羊述之以家國天下,而穀梁論之於宗族情誼。


    公羊尊王而限王,認為天子也需要對天下和蒼天負責,但穀梁尊王不限王,君君臣臣,不可逾越。


    怎麽看,都是有我無他的兩個學派。


    近年以來,公羊在變革。


    穀梁也沒閑著。


    胡毋生與董仲舒忙著‘我注春秋’‘春秋注我’,紛紛闡述微言大義的時候。


    穀梁派也發現了自己的不足和跟不上形勢發展的弊端。


    於是,他們也在忙著變革。


    而且是遠比公羊派更劇烈的變革。


    在治學和思想上,穀梁派的巨頭,開始與《左傳》的巨頭們攜手,大有要化今為古,將左傳與穀梁兩個學派合二為一的架勢。


    而在具體行為上,穀梁派也自動自覺的刪除了某些可能讓當政者不喜歡的內容。


    但依舊固守了其‘宗族情誼’與貴賤不可移的核心論述。


    目前來看,胡毋生覺得,當今這是不滿意穀梁派依然死抱著‘宗族情誼’和貴賤不可移!


    機會難得!


    必須落井下石。


    最好在穀梁派身上踩上一萬腳!


    “老師說的是……”公孫弘聞言也是一拜:“穀梁之說,不為陛下所喜久矣,錯非其所治之學中,尚有‘以民為本’的些許論述,陛下早就要將之除名了……”


    “學生以為,吾輩,當趁此機會,將穀梁之學的有利部分糅合進吾派學說……”公孫弘再拜道:“他山之石,可以功玉,吾輩治學,以利民便民為要!”


    胡毋生點頭讚許,覺得這個學生真是太好了!


    完全說出了自己的心裏話。


    “為師正有此意!”胡毋生義正言辭的道:“自秦亡以來,先聖之學,沒於戰火,吾甚憾之!若能重現先聖之意,此吾此生足矣!”


    這既是他的理想與抱負。


    誠如當今天子所言: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


    也是現實的需要。


    如今,墨家複興而法家崛起。


    儒家雖盛,但也架不住人家行動力更強。


    想要儒家製霸,唯有……


    “大一統!”


    這不僅僅是公羊學的理想,也是他胡毋生,甚至隔壁的師弟董仲舒的理想。


    當然在現在,胡毋生與董仲舒所想,也僅僅是讓儒家內部大一統而已。


    什麽穀梁、思孟、重民、魯儒、楚詩,燕詩、左傳等等等,都應該按照公羊學的論述來論述自己的觀點。


    也唯有如此,才能讓儒家在麵臨儒法黃老挑戰時,能保持優勢!


    不然,麵對背後有天子拉偏架的墨家和法家,儒家遲早要被人打成豬頭!


    自然,在胡毋生眼裏,這穀梁有難,簡直是天賜良機!


    天授不取,必造天譴!


    更何況……


    讀書人抄書,那能叫抄嗎?


    穀梁的一些好的地方,有用的地方,拿來當成自己的東西,胡毋生是毫無壓力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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