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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那個叫張康的太常官員,跟個死豬般被拖出去。


    劉徹這才迴頭對竇彭祖道:“太常雖然失職,督導下屬不嚴,但還不至於如此……”


    “罰俸半年,以儆效尤吧!”劉徹淡淡的說道。


    “陛下隆恩,臣謹謝之……”竇彭祖連忙笑著道。


    罰俸半年?


    他本來就不靠所謂的俸祿過日子。


    講老實話的話,他的俸祿與津貼、補助,加起來,一年也不到五十萬錢。


    還比不上他封國現在一個月的產出。


    尤其是新的加恩封地,僅僅在過去的五月,就給他貢獻了價值數十萬的木材與獸皮。


    更別說,外戚罰俸?


    這肯定是搞笑!


    竇彭祖甚至希望天子多罰自己幾年俸祿。


    因為,天子罰多少,東宮就會借著各種名頭,加倍的賞賜迴來。


    這也是漢室長久以來的潛規則了。


    皇帝當白臉,東宮唱紅臉。


    不單單是一個外戚如此,一般的功臣貴族,也都有這樣的待遇——隻要皇帝還想用他。


    隻是外戚的補償會多一些。


    靠著這樣恩威並濟的手段,劉氏牢牢的抓住了權柄。


    “濟南無道,役使國人過律,橫征暴斂,致使百姓忍無可忍,廷尉……”劉徹問道:“依律當何如?”


    “按律,王當棄市,諸子皆廢為鬼薪城旦!”早已經知道劉徹態度的廷尉趙禹殺氣騰騰的出列道。


    劉辟光的罪行,在理論上說,依法辦事的話,確實應該如此!


    但是……


    他姓劉……


    想當年,劉濞的老爹,劉仲被劉邦封為代王,坐鎮長城腳下,與匈奴直接接壤。


    劉邦的本意是鍛煉鍛煉自己的這個哥哥。


    結果,劉邦萬萬沒有想到。老劉家居然出了這麽個慫貨。


    當匈奴大兵壓境時,劉仲根本管都沒管自己的封國、百姓和軍隊,直接丟下自己的國家人民與財富,一溜煙就跑去了雒陽。


    其跑路速度。別說漢室了,就是匈奴人也隻能感慨:追之不及啊!


    換了其他任何一個人,臨陣脫逃,就這一條,哪怕是個卒子。也要以軍法行事,立刻斬首示眾。


    但劉仲屁事沒有。


    僅僅隻是廢為合陽候而已。


    他的兒子劉濞,後來更因有軍功的原因,而被立為吳王。


    所以,劉辟光別說是腰斬了。


    就是砍頭,都不行!


    更何況,劉氏還有將相不辱的潛規則。


    隻要不是謀反,大逆不道或者亂x等十惡不赦的大罪。


    兩千石以上,就已經等於有張免死金牌了。


    雖然這個免死金牌,很多時候會失效。


    但在老劉家內部。其信譽卻是剛剛的。


    漢室鼎立至今,從未有任何一個姓劉的宗室,被送上斷頭台。


    哪怕是吳王劉濞,謀反失敗後,也是被東甌人所殺。


    曾經的曆史上,劉濞之外的其他作亂六王,也都得到了準許服毒自殺的優待。


    講道理的話,劉徹若以現在的所謂‘役使國人過律’‘橫征暴斂’這兩個罪名來處置劉辟光。


    那麽,最後,最多也就是個廢為列侯。依舊能讓他過上不錯的生活。


    但,劉徹怎麽能讓劉辟光這樣輕鬆就過關?


    劉徹歎了口氣,道:“濟南,朕之宗叔。朕不忍致法於王,廷尉再議之!”


    這是必然要做的樣子。


    不管從傳統還是禮法綱常來講,都要如此。


    侄子怎麽可以隨便定叔叔的罪呢?


    皇帝豈能不顧同族之情,處置自己的親戚呢?


    就算要處置,也必須有確鑿的證據來證明,再不處理他。這天下就要滅亡,天地就要崩裂,上帝就要發怒。


    然後,皇帝才能在這樣嚴重的後果麵前,忍痛處罰。


    “陛下!”這個時候,早已經跟劉徹談妥了交易的梁王劉武,忽然站起身來,拜道:“臣以為,濟南王辟光,身為濟南之主,受陛下、先帝隆恩,不思上報君父,下安黎庶,反而橫征暴斂,目無王法,羞高帝之靈,慚齊悼惠王之德,上有負祖宗宗廟之托,下,獲罪於濟南士民,使民怨沸騰,四海不安!”


    “臣受先帝之托,先帝許臣為天下諸侯王宗室之宗伯,臣不敢不奉先帝之命,鬥膽上書陛下:濟南王臣辟光,實無人臣之像,不能奉宗廟社稷,宜當除其封國,去其王號,命其告罪於高廟!”


    滿殿大臣,頓時都是一副瞎了我的24k氪金狗眼的模樣!


    梁王什麽時候跟濟南有深仇大恨了?


    看梁王這樣子,大抵是不弄死濟南不罷休了吧?


    尤其是那一句告罪於高廟……


    簡直就是要將劉辟光丟到大鼎裏給烹了!


    甚至,比這個還要慘!


    什麽樣的情況下,一個諸侯王才需要去高廟告罪?


    必然是他獲罪於天的時候。


    都獲罪於天了,禱告也沒有用了。


    就算不被自殺,也會被暴斃!


    然而,大家的想法,顯然有些沒有跟上節奏。


    劉武之後,劉徹的兄弟們,也紛紛出列,拜道:“陛下,臣等皆附議,臣等皆以為,濟南王辟光,委實不能再奉宗廟,請陛下施之以雷霆!”


    “淮南、江都、常山、臨江、長沙……”


    有人看著這些先帝諸子,一個個大義凜然的堅決要求懲罰濟南王。


    好像不懲罰濟南,他們就要被祖宗晚上找上門嘮叨一樣!


    但,這依然隻是一個開始。


    “陛下……”殿外,一個宦官的聲音傳來:“代王與燕王、城陽王,在殿外求見!”


    代王劉登,燕王劉定國還有城陽王劉喜,都是來長安為薄太後賀壽的諸侯王。


    “宣!”劉徹嘴角露出一絲不為人所察覺的笑容。


    “臣代王登……”


    “臣燕王定國……”


    “臣城陽王喜……”


    三位宗室諸侯王,走入殿中,叩首而拜。


    這三人,在平時,也就是個貓貓狗狗一樣的存在。


    但現在。他們的出生和身份,決定了,他們的話,將舉足輕重。


    因為。代王是太宗孝文皇帝的孫子,燕王是高帝的堂曾孫,而城陽王,則是齊悼惠王的孫子。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意見。大抵也能代表其他諸侯王的意見。


    “臣登聞說,濟南目無王法,橫征暴斂,役使國人過律等諸罪行……”劉登說道:“臣雖為濟南之後輩,亦為其厚顏無恥,深惡痛覺,羞與此輩為伍,其陛下,速加大亟,代天刑罰!”


    劉登這話。到是不讓人意外。


    這劉登跟他老爹劉參,雖然一直以來默默無聞。


    但他跟他的父親,代孝王劉參一樣,都是個天下公認的好國王。


    素來,對其百姓,輕徭薄賦,代國年年都能剩下兩千多的徭役名額。


    這對一個每年起碼能合法的抽調至少四千民夫的大國,確實是很難想象的一個事情。


    所以,劉參被諡為‘孝’


    孝者,慈惠愛親也。


    這是一個極為難得的美諡。


    至於劉登。後來被諡為‘共’。


    漢代諡法共恭互通。


    這也是個美諡。


    而漢代很少看到連續兩代諸侯王都是美諡的。


    至今僅有楚元王父子摘得這個大獎。


    燕王劉定國也叩首拜道:“臣定國,亦然,祖宗建功立業,並不容易。高帝躬行神武,太宗嘉天下之惠,先帝用文行德,方有今日,請陛下為宗廟社稷計,為天下除此昏王!”


    好嘛……


    劉澤的後代。再次開始賣起了劉肥的子孫,而且這次賣的更加飛起。


    上次,隻是說什麽人家外戚太壞,所以他也是個壞蛋!


    現在直接就把矛頭指向了劉辟光本人!


    不過,這似乎也挺正常。


    劉澤的子孫後代,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給劉肥的後代添堵。


    能看到對方過的不舒服,就是劉澤一係諸侯王的最大快樂了!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城陽王劉喜的身上。


    劉喜的老爹,是劉章。


    就是哪個在史記裏的朱虛侯。


    這可是個了不得的宗室英傑。


    連呂後當麵,都敢殺人,都敢諷刺,還能全身而退。


    當年,劉章一句‘深耕禾既種,立苗欲疏;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嗆得呂後說不出話來。


    這句話,傳出去後,也成為了劉氏的死忠和諸侯王們團結的口號。


    並最終促成了諸侯功臣大聯盟,趁著呂後駕崩的空窗期,發動政變,血洗了諸呂和他們的黨羽。


    但比較有趣的是,劉喜是劉章與呂祿女兒所出。


    換句話說,劉喜是當世最後一個可能跟諸呂有血緣關係的諸侯王。


    而在現在,劉喜的另一個身份,則更加引入注目。


    因為,從血緣關係上來說,他是濟南王劉辟光的親侄子。


    雖然,城陽這一係諸侯王,早就跟齊魯劃清了界限。


    當年,劉章在世時,甚至親自領兵,參與了平定自己親弟弟劉興居叛亂的軍事行動。


    從那個時候起,城陽王一係,就是劉徹這一係皇室的死忠。


    不然,當年,淮南厲王餓死後,太宗也不會遷劉喜鎮於淮南——當時的淮南,可不是現在的淮南,那是一個數郡的大國!


    其疆域包括了現在的衡山、廬江和淮南的全部地盤。


    但再怎麽死忠,也得給自己的叔叔留點麵子,留條生路吧?


    很多人都在心裏揣測著。


    但可惜,劉喜根本沒有如這些所願。


    對劉喜來說,他很清楚,自己和自己的子孫後代的富貴,要依靠誰。


    長安天子要是不寵他和他的子孫,他這個流著諸呂血液的國王和他的子孫們,馬上就要被人群起而功之。


    在漢室,有兩個事情,是人人都會做,而且做的很出色的。


    第一個事情就是罵秦無道。


    第二個事情就是唾棄諸呂。


    “臣亦附議!”劉喜深深一拜,然後說道:“且,以臣所知,濟南非僅如此……”


    “臣在城陽,曾有吳逆使者過境,使者嚐與臣言:濟南、膠東、膠西、濟北、淄川及齊,皆以從吳逆之倡,欲起兵,使者威迫臣說:大王若不從吳王之倡,他日大兵壓境,大王宗廟社稷,必不能保!”


    “然臣深受太宗、先帝之恩,不敢或忘,安肯行此背主叛上至行,於是,臣喝令左右,斬吳逆使者之頭,以獻先帝,並詳奏其所言之事,獻於先帝!”


    “陛下可調閱先帝起居錄及批閱奏疏,當可知臣所言,無有半句虛言!”


    “先帝以大德,赦濟南謀逆大罪,其仁德不可謂不深!而彼輩居然不思悔改,反而越發猖狂,臣以為,陛下不可再放縱……臣喜,昧死以奏!”


    劉喜這番話一出口,頓時,整個宣室殿都安靜了下來。


    無數人隻感覺自己的背脊都有些發涼。


    吳楚作亂的時候,全天下都知道,吳楚拉攏了那些諸侯王。


    除了已經坐實了謀反罪名的吳王、淮南王和趙王外。


    齊魯槐泗諸王,也都在預備反賊名單裏。


    但他們終究不是沒反叛嗎?


    先帝也沒追究。


    劉徹即位後,也當做沒有這個事情。


    大家也都在心裏麵以為,這個事情已經是過去式了。


    但,現在,城陽王劉喜,卻果斷捅破這層窗戶紙。


    這意味著什麽?


    但凡稍微有點政治敏感的人都清楚。


    “秋後算賬!”無數人相對而看。


    假如是真的,那麽,問題就不僅僅隻是一個濟南王藥丸。


    而是齊魯六王。


    齊王劉將閭,淄川王劉賢,膠東王劉雄渠,膠西王劉卬,濟北王劉誌,濟南王劉辟光。


    這六個齊悼惠王的子孫,一個也別想跑!


    許多人在心裏麵想想,也馬上明白了,為何梁王和先帝諸子,會跳的這麽歡了。


    齊魯這六個齊悼惠王的子孫封國,一旦廢除。


    那麽,臨江、長沙、常山,這些在窮鄉僻壤裏吃糠咽菜的難兄難弟,就能搬到經濟繁榮,土地肥沃,交通發達的齊魯去稱孤道寡了。


    就是江都、淮南,也能從這個事情上麵撈好處。


    另外,先帝兩個至今沒有封王的子嗣,也能從這個變局裏獲益。


    一下子多了六個空缺封國可以挑。


    相信兩位廢妃,也會用盡所有可以用的辦法參與其中了。


    “難怪我聽說,廢太妃,今日一早就去了東宮永壽殿,甘願去給薄太後請安了……”有消息靈通的人在心裏想著一些反常的事情:“其他先帝太妃,也都去給太皇太後請安……我原以為是怎麽了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於是,無數人立刻就決定,在這個事情上管好自己的嘴巴。


    絕對不亂說!


    道理很簡單,先帝諸妃,可是一個省油的燈也沒有。


    她們聯合起來的力量,哪怕是天子,也要退讓一二,得罪了他們,自己跟自己的子孫,就要永無寧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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