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右廂朝順軍司都統軍梁通義今年四十餘歲,為夏後族之人,也就是後黨,兩代攝政大、小梁後家族之人。


    此時大、小兩後雖已故去,由夏帝李乾順親政,但梁氏在夏國內的勢力仍是不小,根深蒂固的。


    梁通義本領兵駐紮在西涼府,以防迴鶻、吐穀渾、等的襲擾。此刻宋、夏戰事吃緊,梁通義奉命盡遣西涼精兵南下,以助夏晉王李察哥。


    梁通義領兵於烏鞘嶺山口處紮下十裏大營,以防宋潰軍北進襲擾夏腹地。而李三堅、姚輿等人運氣太差,挑選的突破口恰巧為梁通義帥帳的所在處。


    黑旗軍,梁通義從前是從未聽說過的,認為不過為宋敗兵之中的些許散兵遊勇,大夏天兵一到,黑旗軍必將會授首,因此梁通義較為輕敵大意,防禦鬆懈,給黑旗軍鑽了空子,直到黑旗軍鑽到了梁通義所領的西涼精兵的眼皮子底下,仍未被察覺。


    此時夜深人靜的,梁通義在帳中設下酒筵,並數個歌姬,邊飲酒邊尋歡作樂。


    黨項人不像漢人,有著男女授受不親、男女大防等諸多限製,民風較為強悍、粗曠。梁氏一族其實是漢人,但其居夏日久,早已以黨項人自居了。


    梁通義大帳之中寬衣解帶、裸裎袒裼、隨意xuan淫等各種荒誕不經之事是層出不窮,令人不禁麵紅耳赤的。


    “殺!殺!殺!”


    “賊軍襲營,賊軍襲營!”


    “宋軍殺過來了!”


    正在此時,帥帳之外鼓號聲大作,鼓號聲還夾雜著呐喊聲、喊殺聲、臨死前的慘叫聲、羽箭的破空之聲等聲音,就似天崩地裂一般,同時帳外還燃起了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天。


    “發生了何事?”如此情形頓使梁通義是興趣大減,推開擁在懷中的兩名衣不蔽體的舞姬後,問向左右道。


    左右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均是探頭探腦的望向帳外。


    “梁都統,敵襲,敵襲...”須臾,數名帳下親兵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帥帳,異口同聲的對梁通義說道:“宋軍殺到了大營之前了。”


    “又沒有殺進大營,慌個鳥啊?”梁通義倒也是員沙場老將,聞言在數名歌姬的服侍之下,一邊慢條斯理穿上衣甲,一邊不緊不慢的問道:“來了多少人馬?”


    “迴稟都統,太亂了,天又黑,看不太清楚,宋軍人數應該不少,賊勢甚眾。”一名親兵答道。


    “應該不少?賊勢甚眾?”梁通義聞言冷笑道:“宋軍新敗,流入我境內的散兵能有多少?些許散兵遊勇怎敵我西涼鐵騎?不過是宋敗兵困獸猶鬥罷了,休要再危言聳聽了,來人,取我兵器來。”


    此時的梁通義不但沒有擔心害怕,反倒是有點小興奮,些許宋敗兵襲擾,若是自己能夠領軍將其一鼓而殲,豈不會是一件不小的功勞?


    梁通義最害怕的是,也許也是晉王李察哥,乃至整個夏朝廷最害怕的是這些宋潰軍四處流竄,襲擾各處,如此將會令李察哥、梁通義等人是疲於奔命的。


    數百親兵扈從隨後將肥胖的梁通義擁上了馬鞍,簇擁著梁通義來到了軍前。


    “哈哈,果不出本將所料,賊軍不過千餘人耳,本將又有何懼哉?”梁通義走到軍前,在火光之中,細細查看了一番後,不禁大笑不已。


    此時宋、夏兩軍圍繞鹿砦、拒馬的爭奪雖然異常激烈,但還是可以看出宋軍的兵馬並不多的,這就更加堅定了梁通義的看法,那就是一小撮宋軍潰軍在做困獸猶鬥之舉。


    千餘人,怕是不止吧?至少兩千人以上,左右聞言一起心中暗道,不過梁都統估計的應該沒錯,為一小撮宋軍潰軍在做困獸猶鬥之舉,既然如此,又何必與他爭論一千人還是兩千人的區別?


    “傳令,令左軍、右軍向中間靠攏,中軍列成大陣向前推進,將賊軍推入壕溝!令兩千鐵騎斷其後路,休要跑了一人。”梁通義隨後大聲下令道。


    眾夏軍接令後,鼓號聲大作,數十騎縱馬疾馳,向各部傳達將令。


    “殺!殺!殺!”


    “殺死漢狗,休要跑了一人!”


    西涼夏軍不愧為一支精銳之師,在經曆過最初的慌亂之後,迅速穩住陣腳,各部也是有條不紊的排兵布陣,兩翼鐵騎唿嘯而出,直撲黑旗軍的後路。中軍結成了一個大方陣,數千夏軍高舉刀槍,邁開大步,大聲呐喊著向黑旗軍慢慢壓了過來。


    刀槍如林、矢石如雨,喊殺聲震耳欲聾的,黑旗軍因人數太少,頂在前麵的摧鋒營、長兵營雖奮勇作戰,誓死殺敵,但卻因雙方人數相差過於懸殊,因此陣腳鬆動,逐漸露出了敗相。


    “嗚...嗚...嗚...”


    正在此時,黑旗軍戰陣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號角聲低沉而又及遠,蕩人心魄。


    夏軍中軍大軍進攻的步伐也因此稍停,均是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在聲低沉而又及遠的號角聲中,黑旗軍大陣之中湧出來了數百黑衣甲士,一手緊握巨大的鐵盾,一手卻是空的,腰間掛著一個獸皮囊,囊中是鼓鼓囊囊的,不知裝的是何物。


    數百黑衣甲士結成陣勢,向著夏中軍大陣大踏步的前進,一邊推進,嘴裏還大聲吼著什麽。


    “他們在喊什麽?”立在中軍之中的梁通義見狀大奇,迴顧左右問道。


    夏軍之中就有這麽一支軍隊,喝了巫師龜卜得來的神水或貼上神符後,便似乎是刀槍不入般了。不過梁通義心中明白,這些純屬瞎扯淡的,刀槍砍在身上一樣會死的,不過是為了提振士氣糊弄人的玩意。


    難道宋軍也有如此“神兵”嗎?


    “都統,似乎是在喊什麽‘爺爺的雷’?”一名耳尖的親兵仔細聆聽之後答道。


    “爺爺的雷,炸死你們這些龜孫?”另一名親兵也答道。


    “狗賊,管他什麽爺爺的,雷的?傳令下去,弓箭侍候,不許他們靠近。”梁通義不愧為一名沙場老將,雖然不清楚黑旗軍來的這批人為何方神聖,但還是較為謹慎,打算以弓箭拒之。


    素聞宋道法高明,若是這批人真的使出什麽高明道法,大軍豈不是要吃虧了?梁通義心中暗道。


    隨著夏軍將領一聲令下,無數羽箭騰空而起,隨後鋪天蓋地的砸向這些越走越近的黑旗軍甲士。


    這些黑旗軍甲士均是身披重甲,手中又是能夠遮蔽住全身的大盾,因此一陣“叮當”亂響之後,黑旗軍數百甲士幾乎是毫發無損,隻十數人被弓箭透甲而入。而大多數的黑衣甲士在兩名將領的統領之下,仍是大踏步向著夏軍大陣不急不緩的大踏步的走來,中箭之人隻要不死,仍是拖著受傷的身體,艱難前行。


    數百黑旗軍甲士走到距離夏軍大陣百五十餘步後,便停住了腳步,青銅麵甲之上露出的雙眼,透露出一股凜冽的光芒,冷冷的注視著眾夏兵。


    此刻夏兵也不射箭了,而是手持各種兵器好奇的看著這數百黑衣甲士,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數百人若是此時攻入夏軍數千人的大陣,是與送死無異的,根本就是以卵擊石,不會撼動夏軍大戰陣分毫。除非此數百人均是騎兵,或步卒飛奔而來,手持利刃切入大陣,也許能夠引起夏軍大陣混亂。


    可這些人是腰間掛著一副未出鞘的短刃、一個獸皮囊,除此之外,單手一副大盾,另一隻手卻是空的,未執任何兵器,如此就令眾夏兵是大感疑惑不解。


    一時之間,雙方陷入了一片短暫的死寂當中。


    “爺爺的雷喲!”


    “炸死這些龜孫!”


    “神機營!”


    “雷霆一擊!”


    片刻後,一名身高臂長的黑衣甲士自獸皮囊中取出一個黑乎乎的鐵球,迅速點燃後甩向了夏軍大陣,數百神機營的將士依葫蘆畫瓢,紛紛自獸皮囊中取摸出鐵球,迅速點燃後擲向夏軍。


    數百顆鐵球飛到了半空之中,鋪天蓋地的,倒也是有些嚇人。


    原來如此,此時許許多多的夏兵,包括夏軍統帥梁通義,頓感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用鐵球攻擊?黑乎乎的鐵球砸在身上,也許能夠砸傷一些人,甚至砸死一些人也是有可能的。


    但這些又頂什麽用?除非是拋石機拋出數百個巨大帶刺兒鐵球,也許能夠亂了夏軍大陣。


    “唿唿”之聲不斷響起,鐵球飛至,確實是砸暈、砸傷了一些夏兵,但大多數人夏兵卻是毫發無損,鐵球滾入了夏軍軍陣之中,冒著火花滴溜溜的亂轉,夏軍詫異的盯著這些鐵球,一些夏兵甚至撿起鐵球,湊在眼前仔細端詳...


    “哈哈哈哈...”騎在馬上的夏西涼軍統帥梁通義見狀差點沒笑岔了氣,彎腰騎在馬上是哈哈大笑:“就這...就這...?哈哈哈哈,真乃是笑死老夫也!”


    梁通義在大笑的同時,根本沒有注意一顆鐵球已經滾到了他的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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