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勔、朱汝明等人為了誣陷李三堅命人劫掠大宋綱船,劫掠大宋貢物,於是搬出了物證、人證,試圖一舉定李三堅之罪,而四名負責勘鞠的堂官之中,開封府尹汪閣是得意異常,恨不得立即就將李三堅就地定罪、就地斬首,隨後就是抄沒家財,夷滅三族,權判大理寺事傅墨卿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並且目光、神情當中多少帶些幸災樂禍,刑部侍郎胡文海因一時無法分辨眼前人證、物證的真假,一時之間是無可奈何的,隻能對李三堅抱以同情、懊惱、惋惜等複雜的目光、神情,禦史台中丞石公弼未將目光投向李三堅,隻是不停的玩弄著手中的茶碗、茶蓋,沉思當中,不知不覺的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諸位堂官,李某曾為開封府推官、判官,可否容李某問兩句?”良久之後,李三堅計議已定,開口緩緩的問道。


    李三堅的聲音不大不小,可言語之間透露出了一股堅定之意。


    無論怎樣,李三堅必須得過這道坎,為了自己的家人,為了自己兩名未見過麵的孩子,李三堅也要咬牙堅持,也要咬牙挺住。


    就算是死,大丈夫也要死得其所,也要清清白白的去死,不留汙名於人間。


    此為恩師蘇軾淳淳教導之言。


    “哈哈哈哈...”汪閣聞言指著李三堅哈哈大笑,笑得眼淚水都快出來了:“你還以為你是推官、判官嗎?你以為你還是我大宋福建路經略使嗎?做夢去吧,自陛下聖諭羈汝進京之時,你便是欽犯了,一介階下囚而已,一介無君無父、大逆不道的反賊而已,你還想勘問人證?你有何身份勘問?哼,夷狄之人,不知天高地厚。”


    “王府尊!”胡文海聞言怒道:“李三堅他說了要問何人了嗎?到目前為止,陛下並未下旨將其罷官免職,他仍是我聖朝官員,為朝中大臣,也並未革除功名,他仍是有功名在身的,士可殺不可辱!聖人之書,你讀到哪裏去了?況且李三堅就算是身負罪無可恕之死罪,也要容其申辯的。”


    汪閣罵李三堅沒有了父親,罵李三堅為夷狄之人出身,是極為惡毒,因此使胡文海是異常的憤怒。


    “嗬嗬,王府尊身為開封府長吏,難道忘了朝廷翻異別勘之製了嗎?難道忘了三推之限了嗎?”石公弼也是微微冷笑道


    宋之審判程序或步驟,主要就是五種,其一便是鞫讞分司製,宋律首先將審判權一分為二,從朝廷到到地方州府的法司,一律實行審與判分離的原則,分別設立“鞫司”與“讞司”。


    其二就是翻異別勘之製,大案如死罪案件,從審理到執行過程中,隻要人犯翻或稱冤,法司衙門就必須將案件移至當地或其他地方的法司衙門重新審理,這種機會有三次,謂之“三推之限”,也就是說允許人犯喊冤或申辯的。


    其三就是疑案雜議之度,還可以由有關衙門或官員奏請皇帝召集台省朝臣集體討論,即“台省雜議”。


    其四為越訴特許之製,一般來說,朝廷是不允許越訴的,但並未完全禁止,還是允許,特別是允許普通百姓越訴的,如登聞鼓,就是越訴的途徑,隻不過登聞鼓不是那麽容易敲的,一旦事敗,敲鼓之人必將會受到嚴懲,敲登聞鼓幾乎就是以命相搏的。


    其五就是審判時限。


    隻不過皇權是超越這些所有審判製度之上的,製書、誥書、手詔可決定一切,如此次四司勘鞠李三堅之案。


    賢君慎刑,而昏君濫刑。


    汪閣為官數十年,哪裏不知《宋刑統》?哪裏不知朝廷之製?汪閣是想早些定李三堅之罪,以免夜長夢多。


    汪閣可是與朱勔為兒女親家,自花石綱之中也是撈足了好處,撈得盆滿缽滿的,早已與蔡京、朱勔等人是一榮俱人、一損俱損了。


    此時胡文海、石公弼斥得汪閣啞口無言的,高高拿起驚堂木想重重的拍一下,卻又輕輕放下。


    拍了十餘次,汪閣手都拍腫了...


    “多謝蘇公,多謝石公!”李三堅躬身施禮謝了聲後,走到堂中諸證人麵前,盯著胡五,半響之後方才開口問道:“胡五?我福建軍中小校?你是何時入了我福建軍的?”


    “是...是大觀二年...”胡五不敢抬頭直視李三堅,低著頭答道。


    “哦,大觀二年。”李三堅點頭繼續問道:“軍中隊將為何人?都頭為何人?部將又是為何?所部駐紮在何處?”


    “你...”朱勔見胡五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於是慌忙說道:“賊官李三堅東拉西扯的作甚?你竟敢如此放肆?王府尊,難道我聖朝無人了嗎?由著此賊在大堂之中胡言亂語的?”


    “罪官李三堅,本官允你問話,但並非是讓你在此地東拉西扯的,挑緊要的問吧。”汪閣點點頭,嗬斥李三堅道。


    “這個世上任何事情,總是有個來龍去脈吧?”李三堅搖頭冷笑道:“既然王府尊如此說,李某就挑些緊要的問問罷。”


    做賊心虛,大概就是指目前朱勔等人吧,李三堅心中暗暗冷笑道,幾句話就將他們暴露無遺了。


    李三堅說完又轉頭看著胡五問道:“爾等是何時離開福建路,北上兩浙路崇明島的?中途可在何處停留?”


    “為政和二年九月朔五日,啟程由海路前往崇明島的,中途沒有耽擱,直驅崇明島。”胡五不想迴答,但見胡文海、石公弼等官冷冷的瞧著自己,於是隻好無奈的答道。


    “蘇公,綱船是何時被劫的?”李三堅隨後轉頭問向胡文海道。


    “具狀之上寫明,朱提舉的船隊於政和二年八月朔二日離開蘇州,八月望三日抵達常州,船隊之中的三條大船裝載的是重物,且體型巨大,無法通過江河,因而走的是海路,江陰補充淡水、果蔬等物後,十月望二日於崇明島附近海麵被人劫掠。”胡文海聞言答道。


    胡文海細細說完之後,甚至將此案的具狀都遞給了李三堅。


    李三堅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想找出朱勔等人栽贓陷害的蛛絲馬跡。


    “月餘倒是可以趕到崇明島,並提前設伏。”李三堅點點頭後,看著胡五冷笑的問道:“不過李某有個疑問,那就是爾等的消息為何如此的靈通?八月朔二日,綱船離開蘇州,九月朔五爾等便驅船直撲崇明島?且目標很明確,就是那三條大船。難道我大宋兩浙路綱船何時起行,走的是何路線,還要提前知會福建路,知會福建舟師嗎?蘇公、石公,此為此案的疑點之一。”


    胡文海、石公弼聞言均是連連點頭,就連開封府府衙大堂之中的許多人心中也是暗暗稱是。


    事實是太明顯了,劫船之人就是衝著那三條大型綱船而來。


    “你是否可以解釋一番?”李三堅隨後看著胡五問道。


    “我...小的...”胡五聞言支支吾吾的說道:“小的隻是軍中小卒,具體情形小人也不清楚,隻是奉命而行。”


    “李三堅,綱船起運,乃是天下皆知之事。”朱勔見狀又是開口道:“如此打探些綱船何時起運,綱船所行路線也是不難打聽的。你打聽到了綱船何時起運,打聽到了綱船行進路線,於是就命人前往崇明島劫掠,此為不可更改的事實,無論你如何狡辯,也無法改變。”


    “朱勔!”李三堅聞言冷冷的說道:“李某隻是詢問此名我福建軍中的小卒,是在問你嗎?為何你如此的性急,萬般的袒護?難道你有何難言之隱或者做賊心虛嗎?”


    “咱袒護?咱做賊心虛?”朱勔聞言怒道:“咱奉旨押運綱船,總責綱船起運一事,當然要說個明白,咱可是胸懷坦蕩啊。”


    “嗬嗬,朱提舉。”石公弼聞言搖頭笑道:“居然你朱提舉胸懷坦蕩,那麽為何不等他將話問完?”


    “咱...”朱勔聞言頓時麵紅耳赤的,是啞口無言。


    “李經略,你接著問罷。”石公弼隨後不理朱勔,對李三堅說道。


    “多謝石中丞!”李三堅拱手謝了一聲後,又轉身看著胡五問道:“你說你是奉命而行,那麽到底是奉何人將令?領軍前往崇明島的將領到底為何人?”


    “我...小人...”胡五聞言看了看朱勔,又看了看李三堅,支支吾吾的,半天沒有迴答。


    “胡五,煌煌大堂,容不得你在此猶豫不定的。”胡文海見狀喝道:“難道敢做還不敢認嗎?再敢支吾不答,大刑伺候!”


    “是奉他...奉李經略之命,當然命令不是直接下給小人的,領軍前往崇明島的就是福建舟師部將鄭泰,小人為鄭泰麾下,不得不奉命而行啊。”胡五被胡文海嚇得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答道。


    “鄭泰?既然你為鄭泰麾下,那麽鄭泰長的是何模樣?可否告知李某?”李三堅聞言又問道。


    “這...當時小人與他並不在一條船上,因此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胡五答道。


    “哈哈,連長相是何模樣,都不太清楚,就敢指認領軍之將為鄭泰?”李三堅聞言頓時不禁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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