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東京開封府禦史台台獄一間幹淨的房間之中,侍衛親軍馬軍都指揮使高俅,也就是高太尉前來看望李三堅,兩人把酒說起往事,不免唏噓不已。


    “三郎...”高俅喝兩口酒後對李三堅說道:“由此看來,官家已有寬宥你之意啊。”


    “寬宥?”李三堅聞言搖頭苦笑,喝了口悶酒之後方才開口道:“哥哥,你知道古之帝王最在乎的是什麽嗎?”


    “這...”高俅想了想後答道:“當然就是江山社稷了,三郎你的意思是...?”


    李三堅點點頭後說道:“古之帝王最在乎就是其江山社稷,江山穩固,社稷為重。君王統萬裏河山,眼睛裏是揉不進半粒沙子的,在江山社稷麵前,什麽親情,什麽友情,什麽故人之情,皆可拋之。在江山社稷麵前,父子、兄弟等等,皆可骨肉相殘。”


    “官...官家也是如此嗎?”高俅聞言結結巴巴的問道。


    高俅問罷,還看了看四周,屋內空無一人,隻李三堅與高俅二人。


    誰都明白這個道理啊,高俅心中暗道,可敢說出此話之人,卻是極為少數的。


    “概莫能外!”李三堅聲音很輕,但卻是很肯定的說道:“因此哥哥說官家有寬宥兄弟之意,弟卻不以為然,我李三堅並無謀反之意,可卻被他人誣陷,於是兄弟我便成為了那粒沙子,不將這粒沙子剔除,是寢食難安也!”


    “你的意思是...仍是...免不了...?”高俅聞言問道。


    “這倒不是!”李三堅搖頭道:“我李某無非就是兩種結果,一種就是作為沙子被剔除,一種就是能夠證明李某不是沙子。在證明李某不是沙子之前,斷無輕饒的道理。”


    高俅聞言唿出口長氣後又問道:“想必官家是明察秋毫的,三郎你放寬心便是。現在當務之急,是你三郎如何證明無謀反之意?三郎你有何妙策?”


    “妙策?沒有...”李三堅坦言答道:“兄弟我又不是諸葛亮,能掐會算的。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欲將此罪名強加於李某頭上,也沒那麽容易。不過哥哥,我估計,兄弟我也許還要在獄中呆一段日子的。”


    “這是為何?”高俅聞言問道:“三郎你在獄中數月,官家是不聞不問的,此刻官家令哥哥我前來獄中看你,必然已是有了放你出獄之念啊。”


    “嗬嗬,哥哥難道還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嗎?”李三堅聞言笑道:“哥哥你知道官家在此數月間,對李某不聞不問嗎?”


    “哥哥是粗人,實在不懂官家的心思啊,三郎你有話直說便是,今日此地隻你我兄弟二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高俅說道。


    你哪裏不懂?李三堅心中暗道,你不懂趙佶的心思的話,也坐不上“三帥”之一的位置的。


    “不過是在暗中觀察而已,觀察朝中,觀察京師,觀察閩地,觀察泉州啊。”李三堅點頭說道。


    其實道理很簡單,蔡京看出了趙佶的心思,李三堅也何嚐不是如此?


    若是謀逆造反的話,僅憑李三堅一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譚,李三堅一人造反,三兩獄卒便可立即將李三堅拿下。


    但凡謀逆造反者,必然會是有其擁躉的,其擁躉者越眾,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特別是軍中的擁躉。


    武臣、軍隊圖謀不軌,向來是朝廷大忌,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武臣、軍隊造反可是要比普通百姓造反,成功的幾率要大上許多。


    宋太祖皇帝趙匡胤不就是黃袍加身嗎?被手下一眾文武,被手中軍隊強行推上了皇帝寶座,當然是否是真的強迫,這還有待考述。


    趙匡胤也就是半推半就,勉為其難,遮遮掩掩,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坐上了大宋皇帝寶座...


    因此蔡京、李三堅就不難看出,趙佶這是在觀察,在觀察動靜,特別是福建軍的動靜,一旦福建軍有何異動,便可坐實李三堅謀逆之事。


    李三堅在獄中數月,根本不知道外麵的情形,因此李三堅雖然看出了此處關鍵,但卻是無可奈何,無從得知外麵的情形,也隻能夠祈禱了,祈禱福建軍之中自己的一幹心腹將領,千萬不能夠有任何衝動之舉。


    “三郎言之有理。”李三堅不了解外麵的情形,高俅是了解的,且還不是一般程度的了解,是非常了解的。


    高俅自迴京之後,就一直伺候在宋帝趙佶身邊,又怎能不了解?於是高俅對李三堅說道:“此時三郎你應當更加寬心了,據俺所知,朝中是有人替三郎上奏疏申辯的,但不過是寥寥數人而已,而福建路卻一如往常,無任何異動的。三郎,話說到此處,俺倒是醒悟了,這也就是官家命俺前來獄中的原因吧?”


    “嗬嗬,看來李某在朝中的人緣不怎樣啊?”李三堅聞言心中暗喜,真若如此,那麽李三堅脫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高俅聞言白了李三堅一眼,涉及到謀逆一事,人緣再好,也無人敢替李三堅說話,除了數個不怕死,不怕受到牽連之人的。


    以李三堅如此聰明之人,難道還不知道嗎?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高俅心中暗道。


    “哎,三郎,你的事情俺也聽說不少了。”高俅隨後對李三堅歎道:“你我兄弟二人以往在端王府伺候,按說你我兄弟二人皆為官家所寵信之人,可你今後事情...今後的事情壞就壞在‘強軍’二字,你在泉州,在福建路練新卒,建舟師,倒是練出了一支強軍,剿滅賊寇,是所向披靡,可也引起了朝廷的猜忌啊。其實為一鎮之郡守,強軍剿賊,也是職責所在,可也壞在了一件事情上,那就是得罪了蔡京、朱勔等人,而且是往死裏得罪,再加上一些事情,便引起了官家的疑心啊。”


    “哥哥是個明白人。”李三堅歎了口後點頭道。


    不久的將來,將會發生一件大事,這件大事目前隻李三堅一人知道,可卻說不出口,憋在心中是異常的難受。


    因此李三堅心中不知不覺就有了強軍之念,以應對將來的變故。


    可宋是在唐、五代十國後的朝代,而唐、五代十國是深受諸侯割據之苦的,因此宋是異常害怕再重蹈覆轍的,於是便有了“強幹弱枝”之說,對地方是異常的警戒,宋之各個皇帝對此都快成神經質了...


    稍有風吹草動,必會將其早早的消弭於無形。


    李三堅為趙佶的心腹大臣不假,為一名文官也是不假,可強軍之舉,再加上得罪了蔡京、朱勔之輩,再加上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情,就引起了趙佶的疑心了。


    他娘的,活該你倒黴,此刻李三堅心中暗罵道。


    “哥哥,你現在掌‘三衙’之禁軍,今後打算如何?”良久之後,李三堅問道。


    心胸狹窄,陰險狠毒,陷害忠良,可此時李三堅看高俅,是怎麽看也不像啊。


    非但如此,高俅雖為市井潑皮出身,但人卻是極講情義的,對他有恩的故人,高俅必會報答。


    高俅曾為李三堅之師蘇軾的隨從,與蘇軾曾為主仆關係,在蘇軾死後,在蘇軾被列入“奸黨”之列後,卻並未落井下石,反倒是對蘇軾後人及其門人是多加照顧的。高俅不忘蘇氏,每其子弟入都,則給其養恤甚勤,是頗為時人所讚許的。


    僅憑於此,就值得李三堅與其深交。


    因此李三堅想救他,原因就是高俅今後必然會成為一隻“替罪羊”。


    可此時的李三堅是自身難保,卻又不知該如何相救,卻又不知該如何提及此事。


    “什麽今後怎樣?俺為殿前侍衛,當然就是盡忠義,護君護國,以報陛下天恩啊,還能怎樣?”高俅聞言詫異的問道。


    此事還是算了吧,今後再說吧,李三堅搖搖頭心中暗道,此時說起今後的那件大事,必然就會被人認為是得了失心瘋之人,甚至自己身上又會多了一條罪名,那就是惡咒大宋...那麽李三堅不死也要死了,將會是死得異常淒慘...


    “沒什麽...”李三堅聞言連忙拱手,滿臉堆笑的答道:“兄弟還未恭喜哥哥升官加爵啊,這裏恭喜哥哥了。”


    “哈哈,好說,好說,我說三郎啊。”高俅聞言也笑道:“你我二人親如兄弟,哥哥我別的本事沒有,但在此大牢之中護得兄弟周全,這些許本事還是有的。哼,在官家旨意之前,誰也不能夠動你,動你就是動俺高二,俺日月雙刀與他說話。”


    高俅說的如此豪爽,無論真假,李三堅都是感激的,於是拱手對高俅說道:“三堅多謝哥哥了,哥哥對兄弟之情,弟永世難忘,不過哥哥,現在有件事情,懇請哥哥周全一二。”


    “哎,三郎,快免禮吧,想當年,你求學於蘇公,還是俺教你行禮的呢,哈哈!”高俅想起當年往事,不由得笑道:“三郎,你有事就說罷,哥哥盡量助你便是。”


    “敕書樓,五庫三、十二。”李三堅聞言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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