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也是,我竟然做了這樣一件大事——意欲刺殺靜妃,還傷了兵部尚書沈年華。可巧的是,這麽大一件事做出來,我卻不記得了。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選擇性失憶麽?刺殺靜妃這樣的事,我應該高興不是嗎?少了一個爭寵的對手,還是這麽強勁的對手。難道高興過頭了,也會失憶的嗎?

    是了,什麽時候起我本來事事淡漠的心,卻突然間墜入了雜塵?我的內心深處,竟然是想著早點除掉靜妃的,因為她會和我爭寵,和我爭廖靜宣。從何時起,我這麽在乎他了。不行,他是殺害淳哥哥的仇人,我怎麽能任由自己的心性往下發展呢。好幾次我都有機會殺了他的,比如夜半熟睡之後,可是為什麽我都沒有動手,真的是在乎他了嗎?

    思及此,我竟滿含了愧疚,淳哥哥屍骨未寒,我怎能做出這種事來?不過現在可好了,仇還未報,便被設計進了這宮闈之爭裏來。顯然這件事與靜妃脫不了幹係。沈年華是她的父,自然會幫助她的,兩人一起同流合汙,以傷害自己甚至傷害我,來成全他們那齷齪的心思。看來之前我真是小瞧她了,她並不是那好心又柔弱的女子,隻怕心計深沉的很。蓮婕妤這簡單蠢笨的丫頭,想來一直被她當做槍頭使在前麵,當真迷惑了我的眼睛,我還真以為蓮婕妤才是頭號敵人呢。

    即使現在知道了,想來也不好辦。我的記憶是真的找不迴來,我到底是被迷惑了心智,親自動手刺傷了他們,還是連手也未動,隻是被迷暈了,栽贓陷害的,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若是真的動了手,我這心裏還能平衡點,起碼她那險些刺進心窩的一劍,是我的功勞。可若是我連手也未動,就被陷害進了牢房,豈不是很吃虧。

    我現在身在牢房了。本來也無事的,昨夜廖靜宣還告訴我,他爭取到了一天的福利。我剛放心下來,不想太上皇這老爺子便親自帶了人,於今天清晨我還未起身時,把我抓進了牢房。當然那麽浩浩蕩蕩的人群裏麵,我沒有看到廖靜宣。看來廖靜宣是被老爺子給耍了。也沒看到廖靜宸,想來會幫助我,替我求情的人,老爺子一個也沒帶來,到省出了些許麻煩事。

    不過我倒是瞧清了一個人,那就是沈年華。我也隻在冊封大典上見過他一迴,那陰沉著的臉,老鼠眼一般的眸,看了一迴絕對不想看第二迴。他就是那典型的賊眉鼠眼之輩,想來這個成語也是因他而出的。

    我還曾一度懷疑過,他這樣的人,怎麽能生出沈靜芙那種美麗妖豔的女兒來。也許是那個公主不守婦道,偷了漢子也說不定。沈年華這一小小的駙馬,想來是害怕那公主大人的吧,敢怒不敢言,確實有這個可能。

    可還有一點,我很是費解。太上皇剛見到我時,顯然吃驚的很,撲上來就朝著我喊“芙錦”。沈年華適時拉開了他,又在他耳邊不知嘀咕了些什麽,總算平複了情緒。又仔仔細細,端端正正的看了我好一會,才開口問我母妃叫什麽。我覺著這有點涉及到隱私,便閉口不答。想是他也覺得不太合理,便也不再問了,隻是差人上前,把我抓來了牢房。

    這牢房裏陰暗潮濕,我也隻能靠這點樂趣來打發下時間了。也不知道喜兒有沒有把訊息帶給廖靜宣呢,早知如此昨天就不讓他迴去了。是不是他也覺得這事情是我幹的,不然昨天他為什麽不來我這裏休息。不過,就算是,他也會救我的吧。說不上原因,聽昨天他那語氣就知道肯定不差了。

    我身在牢房中,鬱悶已極。廖靜宣雖在牢房外,卻也好不到哪裏去。

    “父皇,殤兒真的是無辜的。她那麽善良怎麽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廖靜宣跪在地上,又看了一眼高坐上位的太上皇。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還有什麽無辜的?人證在此,這小宮女親眼看到舒衣殤舉刀刺向靜兒的,這怎麽能有錯?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說謊誣蔑你的皇後吧?!”上座的人也是氣憤不已,想來氣的是眼前這兒子不成才,被一介女子迷得暈頭轉向,孰親孰遠都分不清了。

    他又想到了那女子的長相,真是像極了他心裏小心保存的人兒。隻是她還那麽年輕,肯定不會是他心裏所想之人。而且當年他親眼看著她死在了自己麵前。思及當年,太上皇這老人家微閉上了眼睛。這麽些年來,每每想到那個女子,他依然會難過。是他誤會了她,才使得她含恨而終。

    他又看向跪在階下的兒子,那緊皺的眉頭,溢滿悲傷無奈的眸子。當年也像今天一樣,可是他竟然沒有相信那個女子。真的 還不如眼前跪著的兒子,看看他自己的兒子,即使有人親眼見到了是她殺的人,可是他的兒子依然選擇信她。牢房裏的女子,雖然生了一副相同的容顏,隻是她是幸福的,比那人幸福。即使全天下人都知道是她殺了人,他依然會護著她。

    “你下去吧,多說無益。朕心意已定,明日午時斬首示眾。就算要和東舒結下梁子,朕也要這麽做。殺她一個,至少能保下靜兒和蓮兒兩個人的安全。朕心裏一直覺得愧疚的事,你也知道。若不是如此,宸兒的母妃也不會死去。都是朕之過,朕不想當年的事再發生一遍,不想你和朕一樣愧疚一輩子。”太上皇想是疲乏已極,說完此番話,又閉上了眸子。

    廖靜宣心焦難耐,說出的話也是急切:“父皇,這怎麽能混為一談。難道父皇為了阻止類似的事情發生,為了保全靜芙和蓮兒,就可以隨意傷害她嗎?雖說靜芙和蓮兒是您的至親,可她卻是兒臣心愛的女子。這一輩子唯一愛的女子。父皇保全了他人,就是殺死了兒臣。”

    太上皇微微張開眼眸,望著麵前蓄滿淚水的兒子:“你懂什麽是愛?作為一個好的君王,一個合格的君王,是不能有愛的。這一點上,朕做得不好,所以朕不是一個合格的君王。朕不想你也步入朕的後塵。除去她之後,你這心才能迴來,直接死去也沒關係。心死了便不會再對任何人動情,這樣才能做到雨露均沾,以此穩固朝堂。”說著飄渺的眼神,越過廖靜宣看向了遠方,好似已經陷入迴憶之中。

    “可惜已經晚了,父皇。兒臣已經步入了您的後塵,並且甘之若飴。兒臣千裏迢迢,不惜犧牲萬千將士才把她娶來。父皇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兒臣做得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也讓已經犧牲了的萬千將士,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廖靜宣臉上的淚水泛濫開來,盈盈的眸子緊緊盯著上座的人。

    “你?!朕還以為你圍攻東舒遇到了什麽阻礙,才主動遞上了和親的降書。朕以為你一直是想吞並東舒的,所以朕並沒有阻止。沒曾想,所做的這些都隻為了一介女子?你何時見過她?”上座之人有些不敢相信,氣極而言。他的兒子為了這麽一個女子,犧牲了萬千將士,卻連眼都不眨一下,怎能不氣?

    廖靜宣已經止住了眼淚,望著太上皇,眸光慢慢柔和起來,像是又迴到了初見舒衣殤的時候:“第一次見殤兒時,兒臣還未登基,跟著父皇還有六皇叔一起去東舒,參加舒子淳被冊封為太子的典禮。兒臣在宮中閑逛之時,見到了殤兒。那時的她還小,隻是個十歲的娃娃,可眼裏流露出滿滿的人情世故,和著快要溢出的傷愁。隻那一眼,我便記住了她。後來又偷偷去看過她幾次,當然能見到的時候也不多,畢竟她在宮裏。我隻好耐心的等著她長大。後來她長大了,我便急切的把她娶了來。可是現在,我卻親手害了她。若是早知如此,我寧願從未娶她,從未愛過她。我的愛太尖銳了,這份愛總是不覺間傷害她。”說到後來,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聚滿了眼眶。

    “既然如此,你便絕了對她的心思。你先迴去吧,朕的話說出來,便不會再收迴的。再磨下去,朕也不會改變主意。與其在這裏杵著,不如早些迴去想想辦法,保不了自己的皇後,便保下自己心愛的女人吧。明日朕會親自去問斬的,你無須跟著,礙手礙眼的。”說著,又一次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廖靜宣了。

    廖靜宣卻是猛然一抬頭,驚喜的看著他的父皇。這麽一笑,滿殿生輝。狂喜的答了一聲,便退了出去,想是按照太上皇的吩咐,做準備去了。

    我卻是心肝肺俱傷,聽到剛剛送飯來的獄卒說,明日午時我便要被斬首示眾了。他還很是好心的安慰了我一番,什麽不會疼的,不要怕。臨走時,搖晃著腦袋自個兒嘀咕:白白長了這麽一副好皮相,心胸那麽狹隘,若不如此,好生的做著皇後多好。

    廖靜宣沒有救我,看來也是認定罪魁禍首是我了。自古薄情帝王家。看來他還真應了這句話,平時對我再怎麽好,到頭來,還不是簡簡單單丟下一句話,便可叫我死。一點情也不顧及,枉費我還如此多情。

    現在倒好,既沒有替淳哥哥報了仇,還把自己陷了進來。死,我不怕。早已經有了一迴經驗,算是輕車熟路。可仇還未報,黃泉之下,怎麽麵對淳哥哥呢?看來,我還真不能就這麽死了,起碼要拉上廖靜宣一起死。

    當然若是廖靜宸說的是真話,我更不能這麽簡單的死去。如果淳哥哥還活著,我也要活著見到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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