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大雪再一次包裹了整個京都,一片銀裝素裹下,皇宮裏張燈結彩,人人都準備著迎接元年的春節。

    濃厚的喜慶氛圍中,也有開心不起來的。

    款冬姑姑給樓音按摩了有些浮腫的小腿,眉頭都蹙到了一起,“這年一過開春了,肚子越來越大,可就瞞不住了。”

    樓音翻了個身,將手裏的書信放在桌上,“朕可從來沒打算瞞誰。”

    款冬姑姑無言以對,瞥了一眼桌上的書信,“這、這是席沉的信?”

    樓音點頭,“席沉以及他的手下混入了車師尉都國大營中,如今正在全力打探情況。妙冠真人那邊也有進展,昨晚又爆炸了一次,但卻是在控製之中,想來不久後,妙冠真人便能拿出配方了。”

    “一轉眼,席沉又去了這麽久了。”款冬姑姑看著書信,連連稱讚,“真是苦了席沉了。”

    再一抬頭,發現樓音已經露出了困態,於是蹲下將書信丟進火盆裏燒得一幹二淨,這才退了出去。

    樓音躺在榻上,看著火盆中漸漸熄滅的火苗,緩緩閉上了眼。但翻來覆去,卻是怎麽也睡不著。明明白天日理萬機,夜裏卻始終難以入眠。

    收到了席沉的書信,欣喜之餘,也想到自八月生辰之後,又一次失去了季翊的消息。幾個月來,不知周國的局勢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然第二日一早天不亮,樓音還是自然地醒了過來。

    款冬姑姑和枝枝在給她梳洗的時候提到,最近害喜越來越厲害了,應當好好休息,安心養胎,可樓音政務繁忙,連充足的睡眠都不能抱著,肚子裏的孩子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樓音沒有說話,將頭上的冠冕扶了扶。

    款冬姑姑拿了一件鶴氅來給樓音披上,係好帶子後順便看了一眼她隱藏在厚衣服下的肚子,還是隱隱約約看得出來凸出的小腹,“這才五個月,肚子就這樣大,皇上肚子裏說不定是兩個小皇子呢。”

    樓音低頭摸了一下肚子,“萬一是公主呢?”

    說完,樓音突然愣住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不知不覺在期待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了?甚至,每次一想到它,強勢的自己也會不自覺地溫柔下來。

    款冬姑姑掩嘴笑了笑,攙扶著樓音走出去,“皇上,奴婢去禦膳房給您熬湯,您下朝迴來了喝上一碗,熱乎了身子,不管是小皇子還是小公主,都能養得白白胖胖的。”

    樓

    音迴頭,看見漆黑的天裏,款冬站在燈火下笑著讓她迴來喝湯,心裏一暖,點了點頭。

    可以轉身,她自己卻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能維持多久。畢竟,車師尉都國越來越強大,兩國交戰在所難免。樓音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大梁會因為區區車師尉都國變成驚弓之鳥,每一次得知西邊的動向都坐立不安。

    此時禦雄殿裏的大臣們各個愁眉苦臉,大梁戰將尤將軍早已帶領尤家軍前往西邊禦敵,可強悍的尤家軍在車師尉都國的武器麵前也節節敗退,如今隻能靠中央不停調兵支援西邊才能麵前抵抗住車師尉都國的攻勢。

    可沒有人比下麵這些老臣們更清楚大梁現在的情況,若不能釜底抽薪,一舉擊敗車師尉都國,大梁早晚會淪陷。

    好在妙冠真人的成果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

    具有同樣殺傷力的火藥,大梁現在已經能拿出初步的配方了,再鑽研一段時間,研製出於車師尉都國一樣的甚至更強的武器並非遙不可及。

    為此,妙冠真人再一次成為了禦前最受器重的人。但這與他上一次的炙手可熱不同,若研製武器成功,他可真就能流芳百世了。

    唯有兵部尚書此時的眉頭難以舒展,在一眾大臣為妙冠真人的成果高興之時,他喪著臉站了出來。

    “皇上,如今真人研製出來的火藥隻能原地爆炸,無法做到像車師尉都國的火藥那樣遠程爆炸。根據前方送迴來的草圖,要製作出真正能上戰場的武器,除了火藥,還要有精良的炮身和炮架。而我朝如今的工藝尚製作不出來,除了車師尉都國,便隻有善於製造的周國能造出來。”

    一下子,眾人又沉默了,都看著樓音期待她給出一個法子。

    樓音低頭想了想,正要開口,胃裏突然一陣翻滾,瞬間就嘔了起來,侍立在一旁的人立馬將樓音重重圍住,待她緩過來後,麵對下麵帶著探尋的目光,說道:“此事再議,朕……嘔……”

    話還沒說完又吐了起來,此時早朝是無法再進行的了,眾臣紛紛退了出去,而樓音也被攙扶上了軟轎迴了養心殿。

    容太醫早已在養心殿候著了,又是施診又是用藥才讓樓音緩了過來。容太醫擦了一把額頭的汗,說道:“皇上,您每日如此操勞,實在不易養胎呀!”

    樓音躺在榻上,身上蓋了厚重的皮毛,幾乎難以動彈,她點點頭,“朕會看著辦。”

    容太醫歎氣,每次都是看著辦看著辦,卻從來沒有真正閑

    下來過。日理萬機還勞心勞力,即便是太上皇在位時也不過如此了,可太上皇當時還正當壯年,如今這位可是個孕婦啊!

    容太醫退了出去,款冬姑姑端了一碗熱乎乎的乳鴿湯來,樓音卻是毫無胃口,她坐了起來,揉著自己的肩膀說道:“車師尉都國虎視眈眈,朕怎麽可能安下心來養胎?”

    說的也是,款冬姑姑每日看著樓音為車師尉都國的事情操碎了心,卻幫不上忙,心裏也著急,“妙冠真人不是有了成果了嗎?”

    樓音長唿了一口氣,說道:“但武器的製作工藝大梁沒有,隻有周國有。”

    款冬姑姑點頭,想了一會兒又說道:“可周國現在也沒有□□的配方呀。”

    “對,所以如果大梁能與周國聯盟,便能共同抵製車師尉都國。”

    樓音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陷入了沉思。如今戰時迫在眉睫,與周國聯盟她是勢在必行,但如今周國真正掌權的是丞相而非季翊,她摸不清那丞相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過程中會遇到怎樣的困難。

    第二日早朝,樓音立刻便說了自己的想法。

    大臣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好一陣後才表態。有讚同的,有反對的,各執一詞,相爭不下,樓音看著這場麵,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看來要說服反對的那一撥人,任重而道遠啊。

    接下來的日子,無非就是讚同的一方與反對的一方每日在早朝上唇槍舌戰,樓音扶額,冷眼瞧著他們爭論。

    但沒想到的是,大梁朝廷上的爭論還沒出個結果,周國那邊卻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周皇一朝翻身,從丞相手裏奪迴了軍權,並架空了丞相的勢力。

    這個消息,讓樓音的心放了下來,卻依然沒能阻止朝臣們的舌戰。看著下麵的人個個誰也不讓誰,每個人的理由都能寫滿一卷軸後,樓音終於看不下去了,她突然站了起來,將下麵正在吵架的朝臣們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樓音往前走了兩步,頭頂冠冕上的珠簾輕微晃動。她脫下鶴氅,將自己隆起的肚子露了出來,然後摸著肚子說道:“朕肚子裏的孩子是周皇的,各位愛卿覺得這聯盟是成還是不成?”

    整個禦雄殿有一刻的空氣凝滯,下麵紛雜的吵鬧聲瞬間消失了,轉而是一張張驚呆的麵孔看著樓音,靜謐地可怕。

    樓音挺挺腰,走了。

    迴到養心殿時,樓音喝了足足一大碗養胎

    藥,塞了一嘴的蜜餞,一點點嚼爛驅散了嘴裏的藥味兒,她拍拍胸脯,還沒歇夠,齊丞相等內閣大臣便已經追到養心殿來了。

    樓音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傳了他們進來。

    幾位老臣走進養心殿,差點連行禮都忘了,大膽地直視著樓音的肚子,恨不得能看穿進去瞧一瞧是不是有個孩子。

    樓音挺著肚子,問道:“看夠了嗎?”

    幾個老臣如夢初醒,紛紛下行禮。

    樓音踱了兩步,說道:“你們若是來彈劾朕的身孕,那你們現在可以出去了。戰事緊急,朕現在隻思考政事,其他的事情,即便你們說朕是昏君,朕也不會被你們牽著鼻子走。”

    幾位老臣麵麵相覷,掂量著樓音這話裏的分量,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要觸這個眉頭了,於是避開了身孕的事,說道:“那皇上對於聯盟一事如何決斷?”

    樓音挑眉,說道:“修書一封,詢問一下周皇的意思。如今他們有工藝,我們有配方。單槍匹馬誰也搞不定車師尉都國,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意思了。”

    齊丞相立馬說道:“那臣為皇上起草。”

    樓音點頭,這種事情交給齊丞相時最合適不過的了。打發走了幾位內閣老臣,樓音坐在榻上發了一會兒呆,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心裏突然沒了底。

    如今的情勢,前路與她來說還真是一片迷霧啊。難道真的要自己的孩子出生就沒了父親嗎?可如今她與季翊紛紛大權在握,她不會放棄皇位嫁人,也不願季翊做出讓她承受不了的犧牲,所以……

    樓音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迷茫,麵對前方的路不知如何是好,也是第一次想將重擔完全放在他人身上。

    她走到書桌上,提起筆,未做多餘的思考便寫了一封信。親自用蠟封好,在信封上寫上了“季翊親啟”四個字。

    落筆後,心也沉了下來。

    這個難題,就交給季翊去決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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