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丞相與幾位內閣大臣明顯是從酒膳上趕過來的,一身濃濃的酒氣與禦雄殿內的旖旎之氣混合在一起讓人難辯難分,而火燒眉頭的他們根本無心注意淩亂的案桌和樓音的裝束,一個個跟被猛獸追著似的。

    “皇上!那西域小國車師尉都國從西南方向攻過來了!”

    樓音心想去去西域小國何足掛齒,可看幾位大臣的麵色明顯情形不妙,“情勢如何?”

    齊丞相額頭上冷汗直流,白花花的胡子一飄一飄的,“那車師尉都國原本相安無事,雖一直有異心卻無力侵犯朝,即便偶爾有動作也很快被西邊戍軍壓製下去,可剛剛卒子來報,那車師尉都國突然大勢來犯我朝,我朝竟出現難以抵擋之勢頭!”

    “荒謬!”樓音一下子又驚又氣,直指下方,“西南戍邊將士居然連車師尉都國也抵抗不了,荒謬!”

    “皇上息怒!”齊丞相鞠了一躬,聲音裏都帶了恐懼,“那車師尉都國雖人少兵若,可他們居然發明了一種□□,製作的神秘武器如同鬼魅一般,一開火便能遠程爆炸,令我朝將士死傷無數!皇上,這、這可大大的不妙啊!”

    “神秘武器?”樓音帶著幾絲疑慮,對著未曾聽說過的武器持懷疑態度,“究竟是怎麽迴事?”

    齊丞相喘了幾口粗氣,他對著武器的了解也不多,僅僅從來報的卒子口中得知,隻知道那武器殺傷力十足,敵方隻要搬出幾十架明目張膽地對著大梁軍隊開口,這方便毫無招架之力,“那車師尉都國突然造出的武器著實駭人,我朝聞所未聞,好好他們隻是武器兇猛,但終究國小人少,我朝還能奮力抵抗,但若有朝一日車師尉都國人馬壯大,到時候我朝便無力迴天了!”

    齊丞相的幾句話說得樓音冷汗直冒,而桌子下方還藏著一個人讓她更是心煩意亂,她沉吟一時,說道:“各位且先退下,朕立馬召集朝中各臣連夜議事。”

    幾位老臣們麵麵相覷,耳語幾句後退了出去。

    樓音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坐著一動不動,聽見一陣窸窣之聲,她低下頭,看見季翊站了起來。

    “讓堂堂周皇屈尊藏在桌子底下,真是委屈了。”樓音此時腦海裏如同繃著一根弦,說話也不經意又刻薄了起來,“邊關將士處於為難之中,朕卻在這裏……”

    她頓住,抬頭去看季翊,“車師尉都國處於大梁西南,與周國相距不遠,既然來犯大梁,也免不得對周國虎視眈眈。”

    說道這裏,又想

    到一處關鍵:“這車師尉都國之事,在前一世可有出現,你如何應對的?”

    看著樓音滿懷希冀的眼神,季翊無奈搖頭,“這一世許多軌跡已經發生了轉變你不曾發現嗎?前一世,乃至我登基後的十年,都不曾發生此事。”

    樓音又歎一聲,無言以對,“那你還有心思喬裝打扮來大梁?”

    季翊揉著酸痛的脖子,以一貫淡漠的語氣說道:“我在周國是什麽情形你難道不知?”

    樓音笑著歎氣,“你若真的甘心屈尊於你師父之下,你就不是季翊了。”

    “是呀。”季翊伸展著雙臂,活動開了肢體才說道,“所以我要即刻趕迴周國了。”

    他迴首撫上樓音的臉頰,柔聲說道:“阿音,等我。”

    樓音看著她,久久不發一語。這一晚似乎與前一世的那幾個夜晚無異,隻是男女意濃時的結合,但不同的是,這一次,季翊要她等她,似乎是一個結果一般。

    “季翊。”樓音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一叫,都是兩人關係達到危險邊緣之時,“你可曾真的意識到,我與你之間隔的不隻是身份鴻溝,還有千山萬水的距離。”

    這樣的話已經是樓音今晚第二次強調了,季翊他單手撐在樓音麵前的案桌上,一手扣著樓音的下頜,“當初是你主動打開我的心扉,如今才意識到我們之間的重重阻礙,難不成你一開始就是抱著戲耍的態度接近我?”

    樓音下意識地搖頭,季翊突然笑了,眼裏的光芒能照亮這昏暗的禦雄殿,“既然你不是抱著戲耍的態度,那我便遇山劈山,遇海填海,也要把你留在我身邊。”

    夜半月明,禦雄殿裏站滿了所有中央朝廷大臣,各個互相低語著,對於車師尉都國的神秘武器眾說紛紜,卻無人能真正說出個所以然來。

    樓音已經坐了半晌,得不到一個確切的答複,心裏怒火躥起,“那車師尉都國到底使用了什麽武器!”

    內閣大學士被眾人推了出來,扶了扶頭上的官帽後說道:“迴皇上,臣等都看了邊關傳迴的羽書,上麵描繪的武器著實是頭一迴出現,老臣雖不才,但也博覽了古今兵書,從未見過有記載如此武器的。”

    禦林軍統領王大人也站出來補充道:“此武器殺傷力十足,噴射出的東西能炸死將士半百,而我軍拿著刀劍根本無法近身,這、著實……”

    樓音閉目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意思是,就眼睜睜看著車師尉都國日益壯

    大,吞並我大梁嗎?”

    下麵一陣嘩然,但確實束手無策,沒人能說出個可應對的對策來。

    “皇上。”這時,站在樓音身後的席沉走到禦前,說道,“那車師尉都國的武器既然如此厲害,那既能為他用,也能為我大梁所用。臣願帶錦衣衛的精銳部隊前往車師尉都國,偷取那武器的製作工藝。”

    樓音卻是搖頭,“師夷長技以製夷已經來不及,能不能得到他們的製作工藝還為一說,即便得到了,待大梁製作出來之時,恐怕為時已晚。”

    一時間,禦雄殿又陷入沉默。中央大臣各個愁眉不展,恨不得立刻變出能壓製車師尉都國的東西來。

    “罷了。”樓音看夜色實在太晚,再這麽僵持下去也沒個結果,便說道,“各位都先迴府,讓府中謀士一同出謀劃策,明日再議。”

    大臣們盡數離去,最後偌大的禦雄殿隻剩樓音一人,迴了寢宮以後已經申時了,款冬姑姑安排宮女們進來服飾樓音就寢,她在溫水盆裏洗著手,漸漸就出了神,不知不覺水都涼了。

    而銀盆似的月亮還掛在樹梢,明明該是花好月圓的夜晚,整個京都卻籠罩著一股壓抑之氣。

    山雨欲來,宮女們大氣都不敢喘。

    換了寢衣,樓音在床上坐著,抱膝看著窗外明月,聽著唿唿的風聲,難以入眠。

    她簡直不敢想,如果大梁真的毀在她的手裏,如何麵對樓氏的列祖列宗。可如今麵對的難題確實是她連想都不曾想過的,天災能治,而這種*讓她隻覺無心無力。

    車師尉都國是她這一世生命軌跡中最大的偏差,不曾聽聞的武器讓敵國排山倒海般侵犯而來,超出所有人認知的武器打得大梁一個措手不及,而本就缺乏戰將的大梁不知能抗住多久。

    一夜無眠,直到酉時一刻款冬姑姑進來時看見樓音依然坐在床頭,睜眼到天明。

    “皇上……”款冬姑姑心裏有千萬句寬慰的話想講,但是看到樓音憂思的麵孔,知道自己說再多也無用,“酉時到了,該上朝了。”

    樓音木然點頭,連早膳都沒用便去了禦雄殿。

    而群臣商議的結果與昨晚無異,對車師尉都國的武器一無所知,各個一籌莫展。

    甚至接連一個月,邊關的羽書傳得越來越頻繁,但京都這樣也是無計可施,除了不停加派兵力以外無計可施。

    車師尉都國如今國力甚微,大梁還能抵抗住,但一

    旦他們將武器的威力放大,樓音不知大梁還能支撐多久。

    這些日子唯一的好消息便是車師尉都國同時也在進宮周國。聽到這個消息樓音稍微鬆了一口氣,不曾想到車師尉都國目光如此短淺,得了厲害的武器便想著大殺三方。若車師尉都國集中力量攻打大梁或者周國任何一方,三兩年之內說不定都能吞下國土,但貪心不足的他們想著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倒是讓樓音和周國雙方都有了喘息之氣。

    麵對這樣的情形,席沉再次請命前往車師尉都國,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如果能拿到車師尉都國製造武器的秘藝,還有一線希望能與之抵抗。與群臣商議之後,樓音終是同意了讓席沉帶人潛入車師尉都國。

    這是這一次的任務比以前的任何行動都危險,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樓音給席沉挑選了錦衣衛中最精銳的人選,以配合他行動。

    臨行在即,一向話多的枝枝倒是默默跟在樓音身後,憋紅了眼眶也說不出話來。

    眼看著席沉要上馬了,她才扯住席沉的袖子,說道:“你要記住,保住自己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平安歸來。”

    樓音看了枝枝一眼,心裏有難以難說的感覺。既然她決意派席沉去完成這項任務,即便她不明說,席沉也明白,要麽帶著她要的東西迴來,要麽長眠於車師尉都國。這是國家危難之時一個將士的使命,若每一位上戰場的將士都抱著活命迴家的心態,國家早已不複存在。

    樓音輕拍席沉的肩膀,“你且放心前去,京都裏的人,朕會替你照應好。”

    作為錦衣衛千戶,席沉本就出身於世家大族,家人自是不需要樓音的刻意照拂,所以她此話意在禦雄殿裏那個不起眼的禦前宮女。

    席沉領會了樓音的意思,無言其他,勒馬前行。

    邊關戰事讓樓音接下來的日子一刻也不得放鬆,整個皇宮都縮減用度來填充軍餉以備不時之需,皇帝都這樣了,文武百官更是不敢大魚大肉,且不說花酒了,連東市的酒樓都不敢再踏足。

    有些平頭百姓知道了風聲,隻覺朝不保夕,各個都盤算著後頭的日子。

    這樣一來,整個京都都陷入了一種風聲鶴唳的氣氛中。

    若說京都裏最安樂的淨土,唯有秋月山莊了吧。太上皇這些日子身體越發不好了,樓音刻意隱瞞了這些消息,隻讓他安心養著身子。

    山莊內,太上皇正逗弄著金絲雀,看見樓音來了,提著鳥籠搖搖晃晃地走

    向她,“阿音來了?”

    樓音替他拿著鳥籠,交給了身後的款冬,抬手去扶住了她的父皇,“父皇近日好些了嗎?”

    “嗯。”太上皇點著頭,眼角卻依然有掩不去的哀傷,“好多了。”

    看著太上皇的神情,樓音突然有些後悔在自己如此心煩意亂之時來了秋月山莊。大半年過去了,她終於意識到她與太上皇之間關於樓辛的那道坎是過不去了。

    樓辛的事情雖說是自作孽,但她的父皇少不了責任。而父子倆已經刀劍相見時他卻心軟了,還對樓音殺了那個兒子耿耿於懷。

    明明知道,樓音和樓辛不可能共存於此江山的。

    但樓音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她殺了樓辛,太上皇隻會心裏介懷。如果樓辛殺了她,太上皇一定會讓樓辛償命的。

    “這隻鳥兒父皇還喜歡嗎?”樓音勉強露出笑容,試著以過去的方式與太上皇交流。

    “喜歡。”太上皇笑著說道,“阿音送的父皇都喜歡。”

    一時間,樓音沉默下來,找不到話說,太上皇也轉身去逗弄另一個鳥籠裏的鳥,嘴裏“嘬嘬”作響。樓音第一次在父女倆之間體驗到了尷尬的氛圍,她雲淡風輕地看著花草茂盛的秋月山莊,卻局促地連手怎麽放都不知道。

    兩位主子不說話,下麵的宮人們各個更是鴉雀無聲。明明是鳥語花香,父慈子孝的場景,卻壓抑地如同烏雲密布的天空。

    這時,院子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樓音看了看,說道:“父皇還在吃丹藥?”

    太上皇頭也不迴,嗯了一聲,“每日與妙冠真人一同,倒能體驗些道教的精髓了。”

    自從太上皇搬到秋月山莊,妙冠真人自然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金華殿,他迴到了自己京都裏的宅子,每日隻來往與秋月山莊和自己府邸之間。

    說起來,樓音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妙冠真人了。

    而妙冠真人走近了見樓音在這裏,倒是吃了一驚。他先對樓音行禮,再向太上皇問安。

    “來了?”太上皇的注意力從鳥兒身上轉移到了妙冠真人身上,“今日皇帝來了,你便不用伺候著朕了。”

    妙冠真人說是,讓身後弟子把今日帶來的丹藥交給太上皇身邊的太監,說道:“那貧道便不多留了。”

    樓音沒有說話,妙冠真人欲退下,但卻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腳步挪了半天也沒挪動兩步

    。

    “真人可是有事與父皇說?”樓音說道,打算避開留他們二人說話,妙冠真人卻搖頭,“貧道有事與皇上說。”

    “哦?”樓音看了一眼太上皇,後者笑著點頭,“去吧,朕在這裏繼續與鳥雀為伴兒。”

    樓音走下台階,往山莊假山前的亭子走去,妙冠真人也趨步跟上。

    七月流火,秋高氣爽,但今日的天氣卻變幻多端。上午還是晴空萬裏,下午卻烏雲密布,日光昏暗,樓音站在亭子裏,問道:“真人有何事?”

    些許日子不見,妙冠真人的精神頭似乎已經下去許多,但卻有一些百歲老人該有的模樣了。他皺著眉頭,說道:“貧道近日也聽說了車師尉都國的事情。”

    樓音原本是背對他的,聽他這麽說便轉過身來,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京都裏流言紛紛,貧道也去打聽了一番車師尉都國那武器的事情,著實厲害,隻是聽著,卻覺得似曾相識……”

    樓音一下子來了興趣,“繼續說。”

    妙冠真人點頭,“貧道也找齊大人打聽說,但是齊大人倒是沒有什麽意願與貧道多說此時,隻是草草描述了一下車師尉都國武器的威力,聽說能遠程爆炸,瞬間炸死數百將士。貧道不才,這些年來隻一心煉丹,但十年前曾因火候把握不當,發生過一件慘案。”

    說道這裏,許是想到了十年前的慘案,妙冠真人的嘴角都垂了下去,“那時貧道檢查了煉丹房後便將守爐子的差事交給了徒兒,獨自去山裏采藥。就在貧道走後不就,整個煉丹房突然爆炸,浩貞教建築幾乎毀於一旦,而貧道的徒兒也死傷數百,這在當時對浩貞教著實是個不小的打擊,貧道那時幾乎走投無路。”

    樓音似乎對此事隱隱約約有些影響,那時她還小,確實聽說過有這麽一迴事。

    “但這幾日貧道琢磨著,車師尉都國的武器威力,與那年煉丹房爆炸之相,著實有些相似。”他低著頭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樓音雙眼裏亮起的光芒,“同樣是爆炸,能炸毀建築,殺人於一瞬間,隻是比起那年的事故,車師尉都國武器的力量似乎還小了一些。”

    “真人……”樓音的心都快跳出喉嚨了,“真人的意思是,車師尉都國的武器,巧合之下,或許與煉丹所用之物是同本同源?”

    妙冠真人搖頭,“貧道隻是有此猜測,卻不敢斷定,畢竟沒有真真切切的見識過。”

    樓音的聲音立刻拔高的

    兩度,“那真人可否還原出當年煉丹房的事故?”

    “這……”妙冠真人的猶豫都擺在臉上了,“貧道後來也琢磨過當時出事的原因,知道大抵是爐火上的材料配比出了問題,後來更加仔細後便再也沒有出過事。若要還原此事,太過於危險,稍不注意便能殺人無數,貧道……”

    “若真人能從當年的事故中提取出研製武器有利的方法,那……”樓音打斷了妙冠真人的話,說道,“朝廷將為真人建祠立碑,我大梁將獨尊浩貞教為國教。”

    隻兩個條件,就讓妙冠真人心動不已。為了這兩份榮譽,他甚至可以上刀山下火海,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呢?

    “貧道必竭盡全力!”

    迴到皇宮之時,天色已晚,樓音卻歇不下來,立刻著急群臣商議妙冠真人的想法,下麵那些臣子雖對妙冠真人的想法持懷疑態度,但死馬當做活馬醫,總比毫無頭緒好。

    兵部尚書倒是覺得此法有些想頭,立即表示願意全力支持妙冠真人,但同時也表示,如今大梁擁有的隻是一個想法,能不能研製成功還是一說,即便成功了,要大批量製造出來送去支援前線也要耗費很長一段時間。

    “畢竟在製造武器這一方麵,大梁勢力遠不如周國。”兵部尚書說出了自己的擔憂,“若我大梁有周國的工藝,定能事半功倍。”

    樓音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可現在的情況是,即便周國有工藝,不是對車師尉都國也束手無策嗎?

    結束了此次議事後已經深夜了,款冬姑姑和枝枝帶著宮女們伺候著樓音更衣,樓音突然說道:“明日便是紀氏和尤氏處斬的日子了吧?”

    因為將樓辛秘密關押在地牢裏,所以對外早已稱他伏誅,明日斬首的便是他的母妃紀氏,而另一宗案件的主犯尤錚與尤暇,也是在明日斬首。

    款冬姑姑說是,“明日午時便一同斬首。”

    樓音沉吟了一會兒,沒有說話,款冬姑姑便以為她隻是提起此事,卻不想第二日巳時,樓音突然提出要前往刑場。

    “皇上……”款冬姑姑不解,“皇上要去觀刑?”

    樓音點頭,“手足一場,好歹去送一送他們。”

    刑場上,沒有任何人知道了皇帝的到來。

    樓音著便裝站在人群裏,周圍全是裝作百姓的侍衛。遠遠的,她甚至看不清行刑台上三個人的人臉,隻看得到他們蜷縮著的身軀輪廓。

    就在半

    年前,這三個人還是大梁的貴妃、太子妃、少年將軍,而此刻卻穿著囚衣,即將以最不光彩的方式結束這一生。

    枝枝盯緊了四周,不讓百姓不小心靠近樓音,她低聲嘀咕著:“皇上,行刑了就趕緊走吧,這裏人多口雜,被發現了就不好了。”

    樓音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前方。

    枝枝迴頭,看見樓音的眼神,感覺到了莫名的酸楚。樓音的眼裏,沉靜地如同一汪死水,沒有手刃仇人的快感,也沒有失去親人的痛苦,好像就是看著幾個與自己無關的人走上黃泉路,不痛不癢。

    遠處行刑台上的主刑官說了些什麽,樓音聽不清楚,隻看得三名劊子手抬著半人高的到走上了刑場,往三人身後一站,頓時殺氣四溢。

    樓音看著他們往額頭上綁上了紅綢,看著他們舉起大刀,看著他們揮刀,這一瞬,樓音還是不由自主地閉了眼。

    在閉眼的那一刻,樓音聽到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唿,然後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越來越濃,越來越重,久久緩不過來。

    她睜開眼,入眼是一片猩紅色,三人的血液漸漸融合,往百姓站的這一方一點點蔓延,不一會兒,刑台下麵便已經血流成河。

    胃裏一陣翻滾,樓音彎腰幹嘔了起來,枝枝立馬扶住她,低聲說道:“皇上,咱們快迴去吧,您是不是暈血了?”

    枝枝一麵輕拍樓音的背,一麵吩咐侍衛們開道,扶著樓音走了出去。

    迴到皇宮後,款冬姑姑第一個抱怨了起來,她不敢說樓音,隻能盯著枝枝數落:“那種地方皇上怎麽去的?你也不知道勸一勸,再不濟也要離遠一點,怎麽就靠那麽近了呢?”

    枝枝覺得委屈,低著頭不說話,款冬姑姑又自顧自地嘀咕了起來:“說來皇上以前也不暈血,如今倒是膽小了。”

    她迴頭看著臉上蒼白的樓音,說道:“皇上先喝一口熱茶,容太醫馬上就到。”

    樓音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若有所思地盯著地麵,過了一會兒,說道:“姑姑,已經十月十五了,葵水……還沒來。”

    款冬姑姑也反應了過來,臉色一白,說道:“上個月就沒有音信兒,該不會……”她頓時慌了神,“該不會那連心蠱又開始反噬了?”

    “不……”樓音搖頭,這兩個月葵水沒來,但並沒有出現內髒劇痛的現象,不可能是連心蠱的反噬。

    她突然想到兩個月前的那

    晚,整個人頓時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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