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音騎著馬,帶領一隊侍衛迴宮,枝枝跟在她後麵,看見她的背影孤傲而決絕。在東宮麵前如此放肆,公主怕是應了她的猜想,定要與太子奪一奪儲君之位了。可如此一來,也是把自己逼進了死路,若是公主大計失敗,那豈不是再無活路?

    雄偉而空曠的乾坤大道像是沒有盡頭一般,樓音順著排列儼然的梧桐樹慢慢前行。忽然,眼前一抹鴉青色身影在漆黑的夜裏一閃而過。

    即便鴉青與黑夜好像要融為一體,但樓音還是一眼看到了那個身影。那身形體態,她過目難忘。

    鞭子在空中揚起,攪動了靜默的空氣後笞在馬兒身上,一聲響徹天空的嘶鳴響起,樓音策馬直追。枝枝愣了一迴,不知樓音這是幹什麽,席沉早已追上去,枝枝迴頭對其他侍衛吼道:“快追啊你們!”

    深秋的風如冰刀一樣掛在樓音臉色,她從乾坤大道一路追到東市口,看著那人的身影漸漸淹沒在人群中。

    樓音立於人來人往的東市口,侍衛迅速分為兩列,將人群分開。樓音一眼望去,再看不到那人身影,隻歎了口氣,看到空中縈繞起一團白霧,便轉身迴了。

    “公主,您找什麽?”枝枝問道。

    樓音眉頭緊蹙,化不開的疑惑凝結在眉心,她疑惑那人是誰,疑惑那人為什麽要接近她,又疑惑他帶給她的感覺那麽奇異。

    可那人卻像人間消失一般,再也沒出現過,直到今天,才看到他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樓音帶著滿肚子的疑問迴了宮。摘月宮外,已經站滿了人,樓音看了看,皇帝的人,紀貴妃的人。她一進去,便看見皇帝坐在主位上,低著頭念叨著什麽,而紀貴妃在一旁漲紅了臉。

    款冬姑姑跪在地方,扭過頭來看了樓音一眼,眼裏的恐慌還未消除,張嘴說出的話卻滿溢關懷:“香兒,趕緊給公主拿暖爐來!”

    香兒一路小跑著去拿暖爐,樓音撣去了身上的落葉,說道:“父皇和貴妃娘娘好興致,一同光臨我摘月宮,有失遠迎了。”

    皇帝捏著一塊八卦符,嘴裏念念有詞,好像在念什麽咒語一般,恍若沒聽到樓音的話。

    原本皇帝不開口,紀貴妃是不敢開口的,但此刻皇帝卻好似還沉迷在什麽咒語中,紀貴妃便先說道:“好興致?你帶人到東宮殺了太子的貼身侍衛,還問皇上和本宮好興致?”

    樓音眉眼裏帶了不耐煩,說道:“不就是殺了一個奴才,貴妃娘娘至於這麽大陣

    仗嗎?”

    這無所謂的態度徹底點燃了紀貴妃心裏的火,她憤然起身,長篇大論地斥責樓音的行為會給太子造成怎樣的負麵影響,太子的威嚴如何掃地。氣勢如同在朝廷上指點江山的大臣一般口若懸河,列出樓音點點罪狀,好似樓音隻差一點就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太子乃一國儲君,被公主如此羞辱,日後如何在朝臣麵前立足,如何在百姓麵前立足?”

    紀貴妃一口氣說完,便跪在了皇帝麵前,說道:“公主如此囂張,若助長風氣,日後誰還把太子放在眼裏?臣妾懇請皇上嚴懲公主,以儆效尤!”

    皇帝的目光終於從八卦符上移開,落到了樓音臉上,但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又轉頭去看跪在地上的款冬姑姑,看到她臉上的巴掌印,眼神便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麽。

    “貴妃娘娘嚴重了,我不過是殺了一個奴才而已,沒有羞辱皇兄的意思。我們兄妹倆自小打打鬧鬧慣了,何必就揪著這一迴不放?”

    樓音輕描淡寫地說著,坐在椅子上整理袖口,摸著繁複的花紋,撫平每一絲褶皺。可紀貴妃今日似乎是不給樓音一點顏色看看便不罷休,跪在皇帝麵前,一幅視死如歸的表情,好像眼前的樓音與她有血海深仇一般。

    樓音環顧四周,說道:“皇兄怎麽沒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出了事隻知道找母妃,自個兒倒躲起來了。”

    這一句話把紀貴妃噎住了。從小沒人敢惹太子,除了樓音,而偏偏小時候的太子又是個哭包,被樓音氣哭了便隻會哭著去長春宮找母妃出頭,樓音卻在旁邊咯咯地笑,而皇上不僅不斥責樓音,還反過來說太子沒有王者之氣,隻會找母妃算什麽太子。

    紀貴妃抬頭看了看皇帝,果然,一直默不作聲的皇帝眼裏也捎上的不耐煩。她心裏湧上一陣煩躁,隻恨太子當時怎就讓樓音狠狠打了臉,殺奴才事小,掃了太子顏麵事大,可皇帝偏偏卻隱隱約約站在樓音那邊。太子也是個不爭氣的,丟了人卻躲在東宮裏,說是進宮更是讓人看笑話,她這個當娘的便不得不來給自己兒子討個公道,偏偏樓音卻氣焰囂張,根本不把她的話當一迴事兒。

    “太子政務繁忙,在東宮忙得腳不沾地。你莫將話頭子移開了去,且就說說,今日之事該如何謝罪?”

    這時,樓音卻突然跪了下來,說道:“說起來,父皇確實該狠狠懲罰兒臣。”

    這下,不光紀貴妃和皇帝,連低著頭的款冬都抬頭去看著樓音,不知她

    為何說了這話。

    “若母後在世,見姑姑受了這樣的屈辱,不知會心疼成什麽樣。”樓音眼裏一陣酸意,看向款冬姑姑,說道,“姑姑一輩子嘔心瀝血照顧母後與兒臣,忠心耿耿。母後生前燈枯油盡時,便是囑咐兒臣長大後要多照應姑姑幾分,可如今,在皇宮裏,在兒臣眼皮子底下,卻讓姑姑受了如此屈辱,兒臣實在有愧母後遺願,應當受罰。”

    說完,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頭。

    皇帝聽到樓音磕頭發出的那一聲悶響,心疼極了,原本由款冬姑姑身上引起的對皇後的思念被放大到極致,他連忙走下來扶起了她,說道:“阿音這是做什麽,朕何曾怪罪過你。”

    皇帝又看了一眼款冬姑姑,說道:“你也起來吧。”

    款冬姑姑站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來扶樓音:“奴婢受了皇後恩待,連命都是皇後和公主的,哪裏值得公主為奴婢說話,公主快起來吧。”

    樓音捏著絲絹,按了按眼角,慢悠悠站了起來。她看了一眼紀貴妃,揚了揚眉毛,眼裏隱隱約約有淚意,而噙著微笑的嘴角卻像是露出了獠牙一般。

    現下便隻有紀貴妃一人跪著,她臉上由青轉白,連脂粉也遮不住,雙手快掐爛了大腿側邊的衣裙。

    “款冬先是皇後公主掌事宮女,現在又是摘月宮掌事宮女,在朕麵前也是有臉麵的!太子讓款冬跪舔他的鞋子是什麽意思?是在打皇後的臉還是朕的臉?”

    皇帝被樓音一番話戳到了心裏最柔軟也是最痛的地方,他似乎能看到皇後伏在床邊,因款冬受辱而兀自流淚的場景,讓他心肝兒都顫動了起來。

    紀貴妃沒想到這樣的事情樓音也能搬出皇後來,她不是不知道皇後在皇帝心裏的地位,這比千軍萬馬還來得有殺傷力。她嘴唇發白,顫巍巍地走下來,說道:“太子絕沒有這個意思,那奴才將髒東西灑到了太子鞋上,太子教訓一個奴才而已,哪裏扯得上打皇上和皇後的臉呢?”

    樓音立刻接話道:“是呀,我不過是教訓一個膽大包天的奴才而已,哪裏扯得上打太子的臉呢?”

    紀貴妃恨不得用眼神殺了樓音,可在皇帝麵前,她卻隻能裝作委屈的樣子:“這哪裏能一樣!”

    “哪裏又不一樣了?”

    樓音反問,紀貴妃卻是徹底說不出話來了。論品級,款冬姑姑也比那侍衛品級高,更不用說現在款冬身上還係著皇後的遺願,她又能說什麽呢?

    門外的

    風吹得唿唿地想,長福打了簾子進來,說道:“皇上,妙冠真人帶了新煉的仙丹,正在養心殿等候聖駕呢。”

    皇帝搓著手裏的八卦符,對紀貴妃說道:“你若有功夫在這裏為你兒子打抱不平,不若多花點心思教導教導他,如今是要當父親的人了,連一篇像樣的策論也寫不出來,政見更是連朕不好意思往折子上寫,朕如何放心將這大好河山交給他?”

    說完,便出了摘月宮,急著往養心殿去了。

    紀貴妃臉色黑青,心跳聲連自己都聽得見。她雙手微顫,不知是被樓音氣的還是被皇帝嚇的,她合眼半晌,深吸了一口氣,才慢慢踱到樓音麵前。

    有千萬句斥責的話想說,可臨到喉嚨,紀貴妃也隻是咬著牙齒說了一句“算你厲害”。

    自從樓音搬出皇後,紀貴妃便知道,她與太子落了下風。如今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

    送走紀貴妃等人,樓音才感覺到渾身似乎要散架一般。款冬給她揉著肩膀,帶著哭腔說道:“公主這樣為奴婢出頭,奴婢怕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公主的恩情了。”

    樓音沒有說話,卻隻想好好歇一歇。

    席沉走正殿,帶了一股冷風,在暖爐前烤散了一身涼意才進來。

    “公主,最近季公子的府邸有些不對勁。”

    樓音倏地坐了起來,問道:“如何了?”

    “今日,他的府邸周圍出現了一些來曆不明的人,日日在府邸周圍徘徊,總注視著裏麵的情況。”

    樓音一直讓席沉派人盯著季翊府邸的動向,這幾日席沉手底下的人發現了不對勁,便感覺來匯報了情況。

    樓音問道:“那父皇的人知道嗎?”

    “想必是知道的。”席沉說道,“但那幫子人隻是盯著季翊的府邸,卻無下一步動作,所以皇上的人也隻是靜觀其變。”

    枝枝說道:“不是咱們的人,那會是誰呢?誰還會盯著季翊不放?”

    樓音也毫無頭緒,一群來曆不明的人日日監視著季翊,肯定不懷好意,可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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