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山莊山門外,盤膝坐著一人。


    此人頭戴鬥笠,長劍橫置於雙膝之間,紋絲不動,狀若坐禪,正是從扶桑過來的新九郎。


    從昨晚到現在,他已在此坐了將近十二個時辰,不吃不喝,就跟石頭差不多。


    這等定力對於學武之人來說,倒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是誰都看得出來,一天時間對他來說,或許就是一彈指的功夫。


    隻要他想要的話,別說十二個時辰,即便是一百二十個時辰,甚至是一千二百個時辰,他也能保持不動。


    這種耐力不是一般武者所能達到的,即便是“坐照”段位的絕頂高手,也沒有幾個能做到。


    此等修行方式近乎於坐禪,但與坐禪又有少許分別。


    總而言之,自從他往山門外一坐之後,無論是想要進入刀劍山莊的人,還是想從刀劍山莊出來的人,都被擋住了。


    說來可笑,新九郎兵沒有出手阻攔進出的人,但凡是看到他的人,無論段位多高,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仿佛隻要靠近他,隨時就會被他身上若隱若現的氣場碾壓成齏粉!


    這就使得看到他的人將他當成了“入神”段位的神級高手。


    神級高手可是萬人敵!


    在神級高手麵前,哪怕是“坐照”段位的絕頂高手,也不夠看。


    所謂聖人之下,皆為螻蟻,神級高手對於習武之人來說,那就是聖人,這也是扶桑武林為什麽會有“聖者“這種名號的原因。


    入神即聖者,聖者已入神。


    新九郎是扶桑聖者!


    放在中原武林,那就是“入神”段位,即便隻是初段,也足以震懾千千萬萬個江湖高手,武林大勢也不例外。


    天色將晚,距離新九郎還有十丈外的大批刀劍山莊弟子,全都有點累了。


    然而累歸累,隻要新九郎不肯離開,他們就不敢有絲毫鬆懈。


    身為刀劍山莊弟子,若是連這點毅力都沒有,隻怕早已被掃地出門,無顏自稱刀劍山莊門下了。


    忽然,人群自動散開,隻見一位七十出頭,身形頗高的老者,領著十幾個人走到山門邊,與新九郎形成了另一番對峙。


    這位老者姓鄧,名叫鄧寅,外號叫“戰虎刀王”,身份乃中聖院院長。


    四十年前,鄧寅在江湖上就已頗有名氣,曾經遊曆江湖八年,死在他刀下的各種牛鬼蛇神,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二十年前,他五十歲,成為了刀劍山莊的一名護法。


    五年後,他開始接掌中聖院,直至如今。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還有三年,他便可以功成身退,辭去中聖院院長之職,成為刀劍山莊的名宿。


    傳說,刀劍山莊有一處名叫“宿老殿”的地方,最鼎盛時期,曾有十二位名宿,個個武功絕頂,修為皆是“坐照”。


    不過那已是八十多年前的事了,這十二位名宿早已死掉。


    而今“宿老殿”的宿老,據說隻有六位,且還包括總長老、青雲寺主持慈雲大師、大明堂堂主吳文元。


    其餘三位除了武功最高一人不知修為外,其他二人的修為皆為“具相”高段,隻因年紀到了,資質夠了,內力深厚,才進入“宿老殿”。


    幾年前,少師正原本想拉迴春閣主王鍾進入“宿老殿”,但王鍾說什麽都不肯答應,說自己沒這個資格。


    ……


    鄧寅是個中規中矩的人。


    對於鄧寅來說,隻想平平安安渡過三年,然後退隱“宿老殿”,爭取活到八十多歲,此生便無遺憾。


    然而新九郎的上門挑戰,卻搗亂了他的計劃。


    身為中聖院院長,其中一項重要職責就是負責與外交涉。


    如果是別的人來搗亂,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馬。


    可是偏偏這次情況太特殊,對手太強大了,他不得不選擇率眾出來與新九郎“談判”。


    鄧寅凝眸端詳新九郎片刻,見新九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心頭不由微微吃驚:“難怪宋師弟會被他重傷成那樣,原來此人的修為至少已經屬於‘坐照’中段。我除了內力比宋師弟高之外,其他方麵都強不過他,又怎麽可能會是新九郎的對手?唉,難道我注定要折翼於此?”


    他與宋康不是同類人。


    宋康雖然年過六十,但鬥誌滿滿,跟壯年無異。


    可是他呢,不是沒有鬥誌,隻是所剩無幾。


    況且,他還比宋康大十歲。


    所謂人生七十古來稀,人一旦過了七十歲,武功再高,除非修為提升到“坐照”,或者天生長命,不然的話,也跟普通人一樣會麵臨老死局麵,能撐到八十歲已算高壽。


    就在鄧寅將要發話之時,新九郎忽然眼眸微微一抬,開口問道:“閣下何人?”


    “中聖院院長鄧寅。”


    “原來是鄧院長。不知少莊主考慮好了沒有?”


    “莊主身份尊貴,不可能輕易與人交手,即便對手是位絕頂高手。”


    “那也就是說,少莊主還想要我多等幾天?”


    “這個……”鄧寅想了想,說道,“尊駕在我刀劍山莊門外坐了這麽久,我刀劍山莊卻沒有酒菜招待,實在是失禮至極。尊駕若不介意的話,鄧某想請尊駕喝杯清茶,聊表寸心。如何?”


    新九郎微微一笑,頷首道:“聽說西湖龍井名滿天下,在下倒想嚐嚐。”


    “好,那我們就喝西湖龍井。”鄧寅點頭。


    很快,有人端上茶盤,交到了鄧寅手中。


    隻見鄧寅走了上去,就在新九郎對麵坐下,距離不過數尺,就像是一對老朋友。


    鄧寅為新九郎倒了一杯龍井,伸手說道:“請。”


    新九郎剛要去拿茶杯,忽見鄧寅把手放在茶盤一角,麵露微笑,分明就是要和他較量功力。


    新九郎淡淡笑了一下,說道:“得罪了,鄧院長。”


    話落,伸出左手輕輕往茶盤上一抄,竟是已把茶杯瞬息拿走,如蜻蜓點水,毫不費力。


    鄧寅本以為新九郎內功再高,至少也要和自己僵持一會,誰料新九郎內功之深,已臻化境,他空有數十年內力,卻奈何不了人家半分。


    “好茶。”新九郎淺嚐一口龍井茶水,雙眼微微眯了一下,神情愜意,“鄧院長,我與宋院長交過手,知道你刀劍山莊的厲害。不過對我來說,除了少莊主之外,其他人均非我的對手。我希望你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盡快把少莊主請出來吧。”


    鄧寅畢竟是中聖院院長,聽了這話,雖然沒有生氣,但也激起了他的豪情壯誌:“尊駕若想與莊主比試,先得關了鄧某這一關。”


    “鄧院長,你就不怕步宋院長的後塵嗎?”


    “生死由命,成敗在天,鄧某若是死在尊駕劍下,那也是鄧某學藝不精,死得其所。”


    新九郎搖搖頭,說道:“鄧院長,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說實話,你的勇氣與宋院長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境界。宋院長值得我為他拔劍,但你,還差一點。”


    聞言,鄧寅不由怒了。


    但理智告訴他,憤怒不能當飯吃。


    況且新九郎並沒有說錯,論勇氣,他確實比不上宋康。


    要知道宋康當年可是硬懟過莊主的,而他,就算明知莊主有錯,也不敢當麵指出。


    這就是他與宋康的差別所在。


    鄧寅按住怒意,淡淡說道:“論境界,我著實比不上宋師弟。然而尊駕的境界,也未必能高到哪裏去。”


    “我的境界委實不怎麽樣,所以我才會到中原取經。中原武學,博大精深,若能得高人指點一二,我雖死亦無憾。”


    “那麽,尊駕何以非要找我刀劍山莊麻煩呢?我中原的世外高人多不勝數,隻要尊駕有心,想找絕非難事。”


    “高人不一定在世外。貴山莊的少莊主就是一位高人,我不找他取經,難道還想舍近求遠不成?”


    這話把鄧寅說得啞口無言。


    足足過了盞茶時間,鄧寅才開口:“尊駕這等所為,分明就是咄咄逼人,非要與我刀劍山莊為敵!”


    “我無意與誰為敵,倘有冒犯,那也是難免之事。”新九郎淡淡笑道。


    鄧寅沉思一會,語氣陡然一沉:“如果尊駕取得真經,接下來是不是要橫掃我中原武林,讓天下笑話我中土無人?”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心口大震。


    就連新九郎,也不禁愣了一下。


    “我要是僥幸贏了少莊主,自當去別處取經,直到會遍中原所有武林高手,或者敗於某位高手之下。”新九郎這話說得好像不怎麽不霸氣,但其實跟橫掃中原武林沒什麽區別。


    當此時,刀劍山莊的人無不又驚又怒。


    中原武林乃天下武林中心!


    扶桑隻是一個小島國,居然妄想與中原武林爭霸天下,豈不是要讓中原武林顏麵盡失,一敗塗地?


    無論他們是不是刀劍山莊的人,隻要是中原武林的一份子,多少都會有種同仇敵愾的感覺。


    驀地,有個聲音自後方傳來:“新九郎,你扶桑地少人稀,隻不過是個彈丸小國,屬於化外之地。當年若非走了狗屎運氣,天降異象,致使元兵損失慘重,不得不退兵,你扶桑恐怕已為元朝大軍所征服,歸化於我中土。你真的以為我中原無人了嗎?”


    隨著話聲,隻見大批江湖人士蜂擁而至,少說也有三百餘位。


    走在最前那人是個外罩黑色大氅,足蹬皮靴,身形高大的男子,看上去極為威風霸氣,活像個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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